第1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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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心满意足地走开了,才刚认识,两句话就罢了,若多了,难免惹人口舌。也正是他这样较为潇洒的态度,让人摸不着头脑,反倒是没引起谁的注意。当然,除了柳斐然。

    不过柳斐然一见苏望那个模样,就知道了潘若烟定然是尚未婚嫁的了。她有一点纠结,一方面,她为好友遇到喜欢的人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她有些担忧他的婚事。毕竟与苏望定亲的家族也是有脸有头的名门望族,他要是没什么理由便退婚,恐怕会闹得很是难看。

    带着这一点忧虑,柳斐然看向潘若烟的目光都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不过,到底潘若烟还是她看重的人才,这点私事并不影响到这一点。

    柳斐然喝过大家敬的酒,看向潘若烟,微笑道:“不知潘状元何许人也?”

    潘若烟立刻上前,态度恭谨地道:“回大人,是武州人。”

    “武州是个好地方,走出了潘状元这般的奇女子。”柳斐然一边着话,一边往无人的地方走。

    潘若烟自知应该跟上,便也落后半步而上,其余学子虽然眼红,可也无可奈何。

    柳斐然没有回答,只是缓步走着,这地儿人不多,她便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潘若烟因为走在她旁边,故而闻得到柳斐然身后很淡的味道。这种清新的味道若有若无地钻进潘若烟的鼻子里面,让人不由自主就变得平静下来。

    潘若烟余光看着柳斐然的侧脸,看她那俊美而温和的模样,道:“今年二十一。”

    “哦?你与本官是同年。”柳斐然好奇地转过头来看了潘若烟一眼,然后展颜笑道:“尚未婚配?”

    潘若烟微微笑了笑,大抵是柳斐然这态度实在温和,故而她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尚未婚配,难道大人要给若烟介绍个青年才俊?”

    柳斐然连连摆手,笑道:“不不不,我可没这么个算。”她心情十分不错,转过头来朝潘若烟笑,略带揶揄般地道:“本官尚未婚嫁,有也是先给自己安排上。”

    大抵是她这个样子实在是有趣得很,潘若烟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

    苏望远远地看着这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不禁揪住了自己的胡子,啧,他苏望怕的不是别的,最怕的是这潘若烟啊,对柳斐然心有好感。虽然自己兄弟是女子,可这柳斐然太优秀,就衬托得自己无能了啊。

    鹿鸣宴之后,各个学子的封官终于都下来了。潘若烟任官职平准令丞,为大司农属官,掌国家物价平稳调节。这个封官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柳斐然有意为之。

    潘若烟殿试的策论所提到的货币理论,是和钱财有关,与国家流通货品、物价息息相关。潘若烟而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分明是柳斐然有意栽培她在这方面的能力。

    而至于柳斐然会不会动心思整治货币问题,恐怕不少人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了。货币问题不同于科举问题,科举是损伤了所有的贵族利益,故而才会引起那一场大动荡。但是货币却没有影响到现今谁人的利益,而是真正有益于所有人。

    潘若烟提出以银票代替大额金银流通,柳斐然却在想,若真如此,银票分量轻盈,甚至于可以取代所有现在有的钱财。比如铜板、碎银,这些都可以代替。

    可以以面额大区分钱的多少,日后只携带银票,只贴身存放,亦不容易丢失,又何尝不可呢?但是这一项改动,恐怕比科举还要艰难。

    从潘若烟提出这一个想法开始,柳斐然就陷入了长期的计算之中。

    只是,柳斐然在科举一事让得天下间所有书生都对她万分爱戴,一些人甚至为她立起了长生牌。面对这一种情况,她知道自己已经招人嫉妒了,故而在货币这一件事上不敢冒半分头来,而是默默地找到了叔青司。

    叔青司对于柳斐然的登门拜访,是异常惊讶的。他实在是想不通,自己与柳斐然没有任何私交,又为何会有跟前这一幕。

    只见柳斐然淡然地捧起茶杯,纤细的手指扣着杯盖,缓缓拨动着,温和地道:“叔大人,货币推行一事,由你来出面,如何?”

    叔青司愕然,不知柳斐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柳斐然笑容保持不变,“货币推行乃国家大事,若是推行成功,名留青史不是问题。叔大人,你是否想要名留青史?待得后人提起这货币起源之时,到一句,叔青司大力推行,使之货币推行成功,才有了今日的便利。”

    叔青司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名留青史,谁不想名留青史?叔青司神色几番变幻,“既然是名留青史的大事,柳大人为何不留给自己?”

    柳斐然温和地看向叔青司,缓缓道来,“叔大人,斐然今年二十一。”

    叔青司明白了,柳斐然今年才二十一,但是她已经成功推动了科举的创立,挖掘到的第一个人才,就提出了货币改革的重磅想法。而且她乃是天子帝师,身上的光环已经太多了,若是她还要把货币推行的功劳揽在身上,她恐怕会招到所有人的记恨。

    年纪轻轻就享有盛名,未必会是好事。

    柳斐然在如此风头上,竟然还能冷静地保持了理智,实在太可怕了。面对名留青史,创立货币制度,就连是叔青司,都不禁喉咙干发,激动不已。

    当官的无非是权力、金钱还有名望。叔青司在这个位置上,权力他还会想要,可相比于权力,他更想要的是名望。后辈世世代代记得自己的名字,提到一句货币制度开创者,叔青司。

    他的名字,或者会印在书上,所有人,在看到银票的时候,都会记得有叔青司那么的一个人。只要做得好,他势必会比开国以来大部分的帝皇,更深入人心。

    百姓们或许不知道曾经有过什么皇帝,但是必然会记得有一个名臣,叫叔青司。

    叔青司想到这一些,身体都忍不住朝柳斐然那边倾斜。

    但是他还保持了些许的冷静,问道:“既然是这样的机会,那为何不找丞相呢?”

    对于这个问题,柳斐然只是微微一笑,那些不中听的话却没有出来。但叔青司其实能明白她找自己的理由,梁仲焕年纪已大,可能没有几年便要辞官颐养天年了,且性格中庸,这种改革的事情,他难以去应付,怕会手脚慌乱。

    而苟宿向来不能成事,不过是占了皇亲国戚一点关系罢了,不足为患。金虎乃是武将,向来对这些东西是敬而远之,那么相对而言,只有自己了。

    叔青司以为她会自己提起,毕竟潘若烟是她的门生,潘若烟提起的这个策论,以柳斐然的身份去推行,名正言顺。

    但柳斐然思虑的这一些,也确实是她当前的问题。可是,这也掩盖不住她的理智和广阔的胸襟。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了,她能舍得放手,实在是太过惊人。

    然而叔青司其实还是高估了柳斐然,柳斐然虽然隐隐有些担忧,但是也没有想到要自己放弃推行这一件事。是郭唯在知道这一件事之后,和她详谈过一次,柳斐然才彻底醒悟了过来,然后她就登门拜访了。

    叔青司呼出一口气,心情复杂至极,他一边觉得自己被利用了,可是另一边面对这样的利用,他又心甘情愿。到底,柳斐然是为国家也好,为她自己也好,但她做出来的事情,都是叔青司做不到的。

    叔青司曾不明白为何当初秦丞相一心栽培柳斐然成为未来的丞相,而不愿意选用自己,现在再回头看,都明白了。

    叔青司不是没有忠君爱国的想法,也不是没有手段,可是他的胸怀还不够广,他没有办法像柳斐然做到这一个地步。与朝臣为敌,放弃到了嘴边的利益。

    他不如她,他再一次感知到了这个事实。

    但是这样的机会,叔青司不可能不动心,“不知柳大人是怎么想的?”

    叔青司出这样的话来,也便是应允了。这一件事本就对整个国家,无论是哪个阶级都是有利的,只要他们坚定,那么总能推行开来。

    但是这需要时间,需要沉淀。

    柳斐然心中早就有了想法,此时缓缓道来,“银票订制由朝廷统一发配,以实际流通的金银数额订制银票数量,一开始,可以以朝廷官员入手,从祁城入手,再逐一地推行出去”

    这个货币制度实在是太庞大了,它不像是科举那般对应的是某一部分人,它是照应着全国。它关乎国家最基本的命脉,若是一个不慎,恐怕整个国家都会崩塌。

    叔青司感受到了自己肩膀上的担子在发沉。

    柳斐然也知这实在是太需要慎重了,故而得很慢很慢,从白日到了黑夜,热茶不知换过多少盏,也不过是探讨到了一部分。

    两人都面容疲惫,精神却还算饱满,时间渐晚,柳斐然吐出一口浊气,道:“叔大人,这并不是你我之间的事情,还请叔大人整理好,上奏皇上,再与众臣商议。”

    叔青司自然清楚,点头应允。

    柳斐然告辞,临走前她脚步一顿,回过头来道:“货币推行乃是潘大人提出来的,叔大人不妨问一下潘大人的意见。”

    叔青司明白,柳斐然这是提出她的要求来了。

    但是这个要求相对而言,显得无关紧要。照看潘若烟,和他钻研货币推行一事并无冲突,甚至可以,潘若烟很有可能能够帮得到自己。

    推一把一个新人,自己却得到了这么一个大饼,完全值得。

    所以叔青司客气地道:“柳大人放心,本官不会忘记潘大人的。柳大人,请。”

    柳斐然微笑颔首,“叔大人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