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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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锦庭震惊不已,道:“你什么?!”

    初静抿着唇,坚定地道:“我是当今长公主,论身份,我并不差于锦庭哥哥你,所以锦庭哥哥,等我几年,或者……或者我现在就求陛下赐婚。”

    言锦庭心里一惊,她要是贸贸然去求见初玉尘,那么他的算盘就落空了,他当然不愿意。他神色略有些深意地握住初静单薄的肩膀,“不要,不要声张,等时机再成熟一些,乖,听我的。”

    初静有点激动地问道:“那……那锦庭哥哥怎么办?”

    言锦庭认真地道:“我会找理由拖住,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我等你长大。”

    初静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连连点头,“嗯!”

    时间差不多了,初静得回去了,她恋恋不舍地看着言锦庭,“那……锦庭哥哥,我先回去了,乳娘该着急了。”

    “嗯,去吧。”

    两人分开,初静一步三回头,言锦庭一直都是温和地看着她,直到看不到人了,他才收敛了笑意,冰冷着脸孔回了城。

    他有时候也觉得掉份,他一个将近二十岁的男子,竟然要用这样的方式去接近一个女孩。可是为了大业,为了得到初玉尘,他必须得做。

    回府途中,恰好遇见了潘若烟的轿子,言锦庭透过马车的帘子,潘若烟秀丽的面容一闪而过。他若有深意地回头看她的轿子,想起了父王临走前和他过的话。

    潘若烟到底是谁?她明明应该是柳斐然的人,如果不是柳斐然,也没有她今天。可是在这样的前提下,她却找上门来,那么,她应该还有别的身份,否则并不通。

    言锦庭想不明白,但是这并不妨碍去接纳潘若烟的投诚。他回到王府之后,想了想,写了一封信,递给了下属,往那苏府潘若烟的手中递去。

    之前潘若烟能有消息传递过来,自然是有他们自己的途径。同样的途径传递回去,信件就落在了福伯手中,福伯拿着信,知晓是王府那边传递过来的,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精光。

    他拿着信件走进潘若烟的书房,潘若烟正在看书,见他进来,便放下了书,问道:“福伯,有事吗?”

    “信,那里来的。”

    潘若烟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但是她知道,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好退缩的了。她接过信来,看过之后,道:“世子约我见面。”

    福伯什么都没,潘若烟自己想了想,道:“现在还不是我和他见面的时机,一旦被人碰见,必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福伯道:“可是如果不见面的话,恐怕难以得到世子的信任。”

    潘若烟也知道会是这样,但是当前确实不宜见面。不过……她本身引人注目,但是福伯却不会。然而潘若烟自心里,还是有一些抗拒的,虽然她一边抗拒着,一边又接纳着这一切。

    福伯不出声,静静地看着潘若烟,眼眸深处隐藏着的暴戾,这一份暴戾随着潘若烟犹豫的时间变长而变得涌动了起来。就在好似要压抑不住了的时候,潘若烟突然开口道:“不然,福伯你去见世子吧。”

    福伯的暴戾缓缓消失,潘若烟还是选择了自己所期待的方向走去,这很好。他佝偻的身躯看着人畜无害,“既然姐吩咐,那福伯就走这一遭吧。”

    福伯转身要出去,潘若烟见着他蹒跚的背影,犹豫了一下,道:“福伯,有一些过去了的事情,是该放下了,一直沉浸在过去,会很痛苦。”

    福伯听到这话之后,转过身来,那双眼睛里全是狠戾和暴躁,“痛苦?和我所失去的那些相比,这些都算什么?我一闭上眼睛,那些鲜血就在我面前翻涌。她在我跟前,流着血哭着喊,她死得好冤,你让我怎么忘记?”

    潘若烟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福伯了,嘶哑的声音如同一把钝刀在磨着,双眼通红得宛若厉鬼索命,他身体颤抖,双手青筋暴起,好似要把这个世界毁灭了,才能让他的心情平复下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身体往后仰了一些,“福伯,你冷静一点。”

    福伯阴冷地看着潘若烟,“你哥哥含辛茹苦把你养大,你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你凭什么姓潘,凭什么要为你哥哥报仇?!我看你是沉浸在这份安逸之中,忘记了自己是谁!潘若烟我告诉你,你要是中途叛变,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潘若烟一颗心直接往下沉,虽然她不曾想过要“叛变”,可是被他这样威胁,也还是满嘴苦涩,道:“放心吧,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了,不会回头的。”

    潘若烟低下头来,看着案桌上的来信,眼眸逐渐变得有些迷离了起来。她想到了很多东西,想到了时候哥哥抱着她乞讨,抱着她去看病。然后她又想到了柳斐然,想到她温和耐心地对待自己,帮助自己在朝廷之中站稳脚跟。她还想到了春节那日见到的柳斐然和陛下的亲密举止,她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有了隐晦的猜测,可是她谁也没有提,就好像不曾见到过那一幕。

    福伯深深地看了潘若烟一眼,然后缓缓出去了。

    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东西,是血海深仇都不为过。每当夜幕降临,他就会沉浸在无边的血色之中,无法苏醒。

    那些过去了的,可是却没有办法忘记的事情,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庞,化作厉鬼向他索命。甚至经常在半夜时候,觉得自己的脸撕裂般的疼痛,然后再清醒了过来。

    自己心爱的女子,凄厉地叫着,绝望的声音带着恐惧,字字泣血般地喊着,“中玉!救我!救我!啊——”

    田中玉再一次被噩梦纠缠,惊恐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猛然睁开眼睛,双眼里全是失措和痛苦。他大汗淋漓,嘶哑的声音从他喉间绝望而又低沉地传出来,“啊——”

    他发泄般地伸出手来紧紧攥着被子,用力拉扯,然后撕拉一声,被子都被他撕开了好大一个口子。他痛苦地弓起身来,把脸埋在被子里边,低低地哭泣,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唤着谁人的名字。仔细一听,好像是在叫唤着:

    “歆儿”

    这些年来,没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活过来的,他如同最为肮脏的老鼠,隐藏在垃圾里边,不敢见人。有时候他也不想活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可是他还不能死,他还没有报仇,他还没有给义父,给心爱的人报仇。

    他是为了复仇而活着的。

    福伯很低调,虽然他丑陋,可是他总是有本事让别人注意不到他。大概是因为他佝偻着看不出来,也可能是因为他苍老的岁数,也掩住了他脸上骇人的刀疤。他就像往常一样,出了苏府,好似四处转一圈,却转着转着,转到了和言锦庭约定的客栈里。

    这家客栈很是隐秘,生意一般,所以无论是言锦庭还是福伯的到来,都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不过言锦庭在见到福伯的时候,还是被吓得抖了一下眉毛。他知道潘若烟身边有个丑奴,却不想原来丑到了这个地步。他见福伯身后没有人,便问道:“你主子呢?”

    福伯见礼,然后道:“现在这个情况,我家姐不便出来与世子相见。”

    言锦庭微微皱眉,“既然不能相见,那又何必应邀?这是在耍本世子?”

    福伯道:“不敢,世子有什么话要问,直接问老奴即可。”

    “哦?一个奴才便敢和世子相谈,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言锦庭嘲讽道。

    福伯冷静应对,“若世子连和老奴相谈的耐心都没有,又如何能成就大业?”

    言锦庭顿时大怒,又难免有一些心虚,“混账,你在什么东西?”

    福伯恭敬地道:“老奴胡八道,还请世子不要见怪。”

    不过福伯的态度摆在这里,言锦庭也明白过来,福伯并非是好摆弄的人,既然他可以相谈,不妨就问他一些事情。言锦庭缓和了一些神色,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问道:“潘若烟和谁有仇?”

    “柳斐然。”

    言锦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顿了顿,抬眸去看福伯,“柳斐然?什么仇?”

    “杀兄之仇。”

    这倒是有趣,柳斐然居然招了一个有杀兄之仇的人为状元,还把她当做得意门生来培养。言锦庭想到这一点,不禁露出了一点笑容来,“她哥哥是谁?”

    “世子回去稍微查一查,便知道了。”福伯不肯什么都告诉他。

    言锦庭也不恼,转过来看向福伯,问道:“那么你是谁?又和谁有仇?”

    福伯听罢抬起头来,对着言锦庭粲然一笑,那一口乌黑破烂的牙齿展现出来,让言锦庭倒尽了胃口。他缓缓道:“我本命,田中玉。”

    手腕这话之后,福伯就什么都不肯再了。言锦庭瞬间明白,田中玉这个名字,一定是一个比较有名的人,他自己都觉得有一些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他手指轻轻转动着茶杯,问道:“你们想要什么?”

    “杀人。”

    他们为了报仇而选择与言锦庭合作,而言锦庭为了皇位,势必要铲除柳斐然等人,所以他们是一路的。

    言锦庭回去要好好调查这两个人身份,同时也为他们的坦诚而感到兴奋。他觉得自己距离那个皇位越来越近了。初静的倾心,潘若烟的助力,这都是他走向成功的垫脚石啊。

    而且潘若烟身份特殊,她是女子,又是柳斐然的得意门生,只要运用得当,柳斐然恐怕会被直接玩死都没人知晓。

    柳斐然若是死了,初玉尘便没有了一大臂膀,又能成什么大事呢?

    言锦庭的笑容都不禁变得得意了起来,他与福伯分开之后,回府第一件事,就是调查两人的身份。越查,越是心惊,然后越是舒爽。

    他手指轻轻按在查到的消息上边,刚好按住了田中玉三个字。多年隐忍,毁容而回,这一把刀,用得好的话,一刀就能致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