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淮月每一次进皇上的寝宫都是不一样的心态，从前是嘻嘻哈哈，接着是冷漠和恨意，如今，好像这些都不复存在了，心里的思绪很是微妙。

    皇上躺在床上没有动，实际上他是听到慕容淮月进来的声音的，但是他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儿子。

    屋子里的檀香混合着药香，虽然奇怪，可是倒也不难闻。

    慕容淮月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向着龙床的位置靠近，然后在一旁站定。

    皇上缓缓的动了动眼皮儿，歪过了头。

    “你来了。”

    “嗯。”

    冷冷的吐出一个字就没了下文。

    皇上笑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怀念：“朕时常在想，你若还是以前那个嘻嘻哈哈，什么都不管不问的样子该多好，可是朕也知道，那个你是被朕亲手变成这样的。”

    慕容淮月依然没有下文，只是静静的站着，听着皇上的。

    “朕记得你时候就很皮，也很聪明，所有的事情你看着都不上心，可是你却什么都是清清楚楚，那个时候朕就知道，你是拥有大智慧的人，若是以后能继承大统，肯定能将云国的江山发扬光大，可惜啊，你就是不愿意在正道上上心。

    朕知道，你是为了躲避所谓的嫡庶之争，那些都是你母妃教你的，因为你母妃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她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是这样。”

    “因为我母妃将我教成了那个样子，所以你才要诬陷她，变相的杀了她，是吗？”

    慕容淮月的声音有些发重，喉头也有些发哽。

    “你母妃的事儿我很抱歉，因为我也没想到事情怎么会变成那样，当时朕也在犹豫，只是没想到你母妃的性子那么强烈”

    “没想到，那我母妃没想到定远侯府一家又是为何？”

    提到定远侯一家的惨状慕容淮月只觉得心都在发颤，问话的情绪也带着些许激烈。

    皇上听了他的话开始沉默，仿佛在思索这个问题，又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管是我母妃，还是定远侯一家，没有人想过让我来觊觎你的皇位，可是你丝毫未曾顾念过这些，反而如此不择手段，如此残忍，你”

    “对不起。”

    轻缓的三个字让慕容淮月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他从未想过这三个字有一天会一本正经的从一国之君口中出来，更未想到从前这个做事不择有段的父亲有一天会认认真真的跟自己道歉。

    “朕承认，朕的确在一些事情上行事偏执了一些，在这两件事上更是失了判断，过分了些，可是朕都是为了云国的江山啊。”

    皇上的语气里带了满满的歉疚。

    实际上，这句真心的对不起他早就想了，可是碍于面子，碍于身份，碍于现下的情况，他真的是拖得时间太久了。

    慕容淮月捏着拳头，眼底忽然凝起了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沉默了好一会儿。

    “江山，当真如此重要吗？”

    他一直不明白，这个位置到底有什么好，每天日理万机，还有许许多多的大事情，吃不好，睡不好，还要谨防别人惦记着，难道不累吗？

    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想过这个位置，可是皇上的举动一步步将他逼到了如今，逼到了不得不去抢这个位置的地步。

    皇上苦笑了一下：“这个位置，并不好，可是，这个位置也是没有选择的，在其位，谋其事，既然当了皇上，那自然是要承担一国之君的责任，守好云国的江山。

    其实当初朕也并未想到这个可以俯瞰天下的位置竟然会让朕活的如此劳累，如此，无法随心。”

    慕容淮月努力压着心里的翻江倒海：“既然你都无法随心，为什么要强加在我和三哥身上。”

    “因为，你们合适，对于云国的江山来，你们最合适。”皇上轻声道。

    “合适，大哥和老四不合适吗？论起才干来，他们也是不差吧。”慕容淮月冷冷的开口。

    皇上费力的摇了摇头：“老大虽然有才干，可是行事过于张扬，这江山迟早守不住；老四虽然低调，可是心思太深，野心太大，迟早会给云国带来灭顶之灾，可是你和老三就不同了，你们皆是有勇有谋，来守云国的江山最好。”

    “你从来都没问过我们究竟想不想要，如此强加你觉得有意义吗？”慕容淮月继续问道。

    “这个位置，由不得你们选择，如果确定了是谁，那这个人是逃不掉的，这，就是命。”皇上此刻的语气已经有些许轻松的意味了，显然出了心里话让他舒服了很多。

    “关于你母妃的事，关于定远侯府的事，我都很抱歉，可是都已经成了定局，再无法改变，至于关于苏南雪”

    “南雪的事儿你不用跟我，对于她，我没有让步的可能。”

    慕容淮月听到苏南雪立刻断了皇上的话，他不想让皇上再去苏南雪的主意，绝对不能。

    皇上怔了一下，随即笑了笑，表情略显无奈。

    “都成大事者不能拘泥于七情六欲，可是你，倒是偏偏如此注重你们之间这份感情，而朕又”

    皇上的话没有完，视线直直的看着慕容淮月。

    “你和老三是兄弟，朕这一病朝中定然会动荡不安，你们拿主意吧。”

    “你不是不放心我们吗？如今我和他也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反目成仇了，你又要我们一同去稳固朝廷，你觉得可能吗？”慕容淮月的语气略带嘲讽。

    皇上笑了一下：“你们会反目成仇吗？你当真以为朕对这些儿子都不了解吗？淮月，这个世上你会跟任何人反目，唯独不会跟老三反目，所以，按朕的去做吧。”

    这话完慕容淮月真的愣住了，皇上竟然一直都知道他们的反目是假的，知道他们是在演戏，可是却一直也未破，陪着他们在演。

    皇上见着他发呆挥了挥手：“这些话都是朕心底里的愧疚，今天出来好受多了，你去吧，朕想休息了。”

    完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慕容淮月愣了一会儿，本来想什么的，最终什么都没，缓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