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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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时烨并没支撑多久, 冷不丁的, 他又呕出一口血来。

    “时烨!”这下温池是真的被吓到了, 他原以为时烨身上的伤会很快好起来,可是眼下看来还是很严重,他把阿孤放到一旁, 紧张地凑过去, “你这样下去不行, 我还是让若桃请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好了。”

    时烨痛苦地蹙着眉头, 闻言轻轻摇头:“不用。”

    温池看着时烨惨白至极的脸,忽然间呼吸急促起来,一时间仿佛有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拧着他的心脏,让他疼痛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时烨不是拥有很强的自愈能力吗?为何都过了半个时辰却还是这副血淋淋的样子?

    “可是……”温池顿了下, 勉强让自己的声音抖得没那么厉害后, 才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现在该怎么做才能帮你?”

    时烨疲惫地闭着眼,放在身侧的手却摸索到了温池的手, 他似乎没什么力气, 只能轻轻捏了下温池的手。

    “你什么都不用做, ”时烨道, “我还死不了。”

    完, 他放缓呼吸, 像是慢慢睡了过去。

    温池见状, 不敢再扰时烨, 于是抱着又开始在时烨身边乱拱的阿孤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发呆。

    哪知道时烨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

    期间温池趁着时烨熟睡,帮他把凝固了血污的衣服换下,并将身上的血渍擦拭干净。擦拭时,他发现时烨身上有很多刀伤剑伤,尽管已经愈合了不少,可是看起来仍旧狰狞刺目。

    温池笨拙地包扎完那些伤口,收拾好残局后,那些被压在心底的疑惑再次浮上来——时烨怎么会带伤出现在那片竹林边缘?

    而且还伤得这么严重。

    为此,温池特意去问了若桃。

    可惜若桃听完温池的话,摇了摇头:“奴婢不太清楚。”

    温池疑惑道:“你不是太子殿下的人吗?连太子殿下的行踪都不清楚?”

    若桃似乎有些无奈,还是摇了摇头:“回公子,奴婢只是替太子殿下办事,并不像左枝那样时常在太子殿下身边伺候,关于太子殿下的很多事,奴婢都不太清楚。奴婢身为奴才,也不敢过问主子的事儿。”

    温池见若桃的确是一问三不知,便也歇下了继续问的心思,他沉默片刻,转而问道:“我们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依照前些年的例子,应该是五日后即可启程回宫。”若桃道,“容妃娘娘还在山庄里住着,大家都不好擅自离开。”

    温池点了点头。

    满满算还有五天时间,足够时烨恢复过来,倘若到时候时烨还没醒来的话,他也可以向容妃请示在山庄里多留几天。

    只是不知道时烨什么时候醒来。

    想到这里,温池心里憋得慌,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按在水里一样,窒息感化作长长的藤蔓,一点一点地爬满他的神经,并且勒住他的神经。

    在时烨昏迷不醒的这段时间里,他也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似的,无论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整日整夜地守在时烨床前发呆。

    阿孤经常往这边跑,每次太监苦兮兮地找来时,阿孤就扒着温池的裤腿不放,一旦温池要把它抱给太监,它就开始可怜巴巴地哼哼唧唧起来。

    温池对这种动物最没有抵抗力,阿孤才哼哼唧唧一会儿,他就缴械投降了,于是和太监商量,暂时把阿孤养在他身边,等他走后再把阿孤还给太监。

    太监自然是不肯的。

    虽然温池来自东宫,但是太监不知道温池在东宫的地位如何,更不知道温池在太子殿下那儿是否受宠,若是温池在太子殿下心里还比不上这只白狐,那太监同意的话简直是在自寻死路。

    可是太监也不敢得罪温池,他抱着不停挣扎的阿孤,整张脸皱成一团,表情里的为难几乎凝为实质。

    温池见太监如此纠结,也不想再为难他,摆了摆手道:“罢了,你把阿孤带回去吧。”

    太监如获大赦,忙不迭弯腰向温池鞠了一躬,感激不尽地道:“多谢温公子体谅。”

    眼睁睁看着太监抱着阿孤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温池哧笑一声,转身进了屋子,看见时烨还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

    时烨身下的床单和身上的被褥都被温池换过了,其过程的艰难程度就不再赘述,反正是累得温池半天没从椅子上爬起来。

    温池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垂下眼皮,就这样看了时烨许久。

    许是时烨躺了太久的缘故,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就像窗外的皑皑白雪,瞧不见一丝血色,他的嘴唇发干、唇色很白,看上去极为虚弱。

    时烨这种状态从那夜一直持续到现在,没有丝毫好转。

    温池坐到床边,慢慢抓住时烨的手。

    他感觉到时烨的手很凉,从手心凉到指尖,明明他抓着的是时烨的手,却宛若在抓着一摊凉水。

    在他记忆中,无论是时烨的脸还是时烨的手都很凉,好像时烨这个人本身就体温偏低,甚至低于正常人的范畴。

    但不知是不是温池的错觉,貌似时烨的体温更低了。

    温池犹豫半晌,决定去竹林那边看看——既然时烨从那边过来,那边也许会留下一些线索。

    尽管温池心里这么算着,却还是耐心地等到了晚上。

    冬季入夜早,天刚暗,整个山庄便陷入一片沉寂中,就连闹腾了一天的林俞和月桂也早早地回屋歇下了。

    温池在其他屋里的床上睡了一个多时辰,等他醒来时,夜已深,他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提着一个灯笼走出屋子。

    推开门,便有一阵夹着雪的夜风吹来,吹在脸颊上有些生疼,好在温池早有准备,他紧了紧身上厚重的氅衣,将氅衣后面的连衣帽往头上一盖,低着头快步走进雪地里。

    今夜的雪下得格外大,不仅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连屋子后面的汤池也被覆盖得瞧不清往日的形状。

    幸好那片竹林就在汤池后面,离得不远,温池只需要埋头往前走便是。

    然而这夜风吹得太狠了,温池才走出约莫一半的路程,夜风冷不丁吹破了他手里提着的灯笼,灯笼里的烛火也被吹熄,周遭的朦胧夜色瞬间侵占了温池的全部视线。

    幸好温池出门前拿上了火折子,他摸了摸放在袖口的火折子,算继续往前走,等风势些后再把灯笼点亮。

    银色月光洒下,温池只能勉强看清前方是否有障碍物,不过他多少会些武功,在夜里行走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

    可这次仍旧没走出多远,他又猛地顿住脚步——他好像看见了一个人。

    并且那个人正迎着风雪往他这边走来。

    温池吓得一个激灵,大脑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身体已经条件反射性地趴到了雪地里,他尽量让自己和白雪融为一体,右手紧抓灯笼杆子,警惕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那道黑影。

    不多时,那道黑影便走近了。

    还真是一个人。

    那个人穿得不比温池轻薄,身上也披着黑色大氅,帽子盖住了他的头,周遭光线昏暗,温池和那人之间还隔着一定距离,温池压根看不清那人的长相,甚至不知道那人的高矮胖瘦。

    但是那人怎么会三更半夜的出现这里?

    温池的脑袋上简直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还没弄清楚时烨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又撞上一个莫名其妙的人。

    一时间,温池感觉自己仿佛掉入了一片迷雾里,他的前后左右都是白茫茫的雾,他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不明白,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极了傻子。

    那人应该是会些武功,哪怕迎着风和雪也走得不慢,他没有注意到温池的存在,一直往前走,很快便从温池面前经过。

    直到那人又往前走出一段路后,温池才猛然明白过来——原来那人并不是往他这边走来,而是沿着排成一字的院落向北走。

    温池趴在雪地里,眼睁睁看着那人越走越远,他挣扎片刻,还是扔下手里的灯笼跟了上去。

    跟着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忽然在一面墙前停下来。

    温池继续趴在雪地里,偷偷摸摸地探着脑袋朝着那人的方向看。

    只见那人驻足张望了一圈,见周围没有异样,才对着墙轻声了什么,等待少顷,那面墙上的门就被开了,那人快步走入门内。

    温池没有急着跟上去,而是趴着等了一会儿,确定那人进去后,便赶紧运作轻功飞到墙前,只见墙上有一扇不太明显的老旧木门,这会儿已被关上。

    温池想了想,干脆直接飞过墙头。

    哪知道木门的另一侧竟然守着一个太监,把准备落地的温池吓得魂儿都快从身体里飞出来了,他赶紧转了方向,足尖在墙头狠狠点了一下,最后落在离墙头不远的一处屋檐上。

    温池顾不上喘气,赶紧蹲下身隐藏自己的身形。

    这一刻,他真是无比庆幸之前被刘德鞭挞着练轻功,尽管当时练得极为艰辛,可是在这关键时刻却能救他一条性命,他简直不敢想象被那个太监当场逮住的画面。

    不过话回来——

    那扇木门后面怎么会守着一个太监?难道不久前就是太监给那人开的门?

    温池压下心头的疑惑,运作轻功在屋檐边转了半圈,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跟在另一个太监身后的那人,那人的黑色大氅上落了不少雪花,他毫不在意,专心跟着领路的太监走。

    走过一条长廊后,太监在一个屋子的门前停下。

    随后,太监抬手敲了敲门,刻意压低尖细的嗓音:“人来了。”

    没等太久,一个扮朴素的嬷嬷来开门。

    太监立即退至一边,对那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人抬脚走进去。

    站在门前的嬷嬷谨慎地往外看了两眼,才关上房门,也阻隔了温池往里看的视线。

    温池保持着不变的跪趴姿势,他方才都快把脸贴在屋檐上了,还是没能瞧清楚那人的特征,但是就在那个嬷嬷关门的瞬间,他瞧见那人脱下了身上的大氅,里面穿着淡青色的长衣……有点眼熟。

    直觉告诉温池,那人可能是熟人。

    温池本想等那人从屋里出来,可是转念想到这个可能性,又有些按捺不住了,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冒一下险。

    他跳下屋檐,一路上东躲西藏,总算来到那个屋子的窗外。

    这里有屋檐的遮挡,夜风稍微温和了一些,可是没有风声作掩护,温池不得不把动作放到最轻最缓,他在窗外吹了许久的风,才在指尖蘸取些许唾液,在窗户纸的最底下戳出一个洞。

    他凑近窗户纸,眯眼往里看。

    只见屋里光线透亮,炉子里时不时响起木炭被烧得爆开的声音,两个丫鬟和一个嬷嬷并排站在一侧,低眉颔首,而她们旁边的人,赫然是温池再熟悉不过的——花子藏。

    花子藏?

    花子藏!

    温池震惊得合不拢嘴,呆若木鸡地望着屋里的情形,反应过来后他连忙捂住嘴巴,避免自己由于太过震惊而发出声音。

    可是他想不明白。

    他记得花子藏根本没在容妃的受邀名单内,又怎么会来到这个山庄?明明这个山庄是皇家的私人地盘,若是没有皇室的准许,外人私自入内的话只会沦落到被砍头的下场。

    所以花子藏大费周章地在这个时候来到山庄,究竟是为了见谁?

    结果温池刚这么想完,就听见屋里隐隐约约地传来一道温婉的女声:“劳烦花公子大老远地跑上一趟,如今以你我的身份,要见上一面实属不易,本宫只能把地点选在这荒山野岭里。”

    随着话音的落下,一抹纤细的身影缓缓走进温池的视线范围内,是个身着华服的女人,发间的朱钗在她步伐的摇曳下叮铃作响。

    女人踱步至花子藏跟前,客气地笑了笑。

    方才只听见女人的声音时,温池就猜到了女人的身份,这会儿终于看清楚了女人的侧脸,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扶在窗下的手猛地紧握成拳。

    是容妃……

    竟然是容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