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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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草原之夜, 河边飞舞的萤火虫, 犹如洒在凡间的星子,斑驳萤光微亮。

    容温嫌那香膏味道实在浓郁古怪,身子往后仰起,一手撑地, 一手拽着根细长的杂草, 故意去碰飞在空中的萤火虫, 看它们拍着翅膀仓皇逃窜。

    丝毫没察觉到夜色掩映之下,班第面色悄然间浮了几丝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愈发急促滚烫。

    班第不动声色变了个坐姿, 侧目朝那圆木盒扫了一眼。

    男人的反应告诉他,这‘香膏’——有问题!

    绝不止那老板娘告诉他的功效, 还能吹|情。

    想到此处,班第喉结快速滚动几下。

    摁|揉那团巧滑腻玉足的力道,不经意加重。

    “嗳——”容温吃疼,疑惑望向他,一声问句还未出口。

    班第已迅速替她套上鞋袜。

    然后, 扭头便把手沉进了河水里,大力搓洗!

    容温见状,犹豫片刻, 还是没忍住, 心翼翼问道, “……我是脚臭吗?”

    “咳咳……”班第咳声震天, 脚下一滑, 险些跌进河里。

    黑着脸稳住身形,把手从河里捞出来。

    高大的身影往容温面前一蹲,沉声道,“上来!”

    “哦。”容温在爬上他背前,想了想,也仔仔细细给自己洗了个手。

    班第唇角抽搐,闭闭眼,才强摁下直接把人拖回帐篷的冲动。

    容温慢吞吞趴上他宽厚的背脊,随口问道,“为何是背?”

    以前他都喜欢抱她的,各种抱法。

    班第被她喷在颈侧的温热气息,惹得额角青筋直跳。黑着脸往袍子下部瞟了一眼,嗓音嘶哑,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警告,“不许话!”

    容温敏锐发现他今晚火气甚大,吞下到嘴边的疑问。

    但莫名其妙被凶,还是有些不高兴,遂悄悄伸手扯了把他犹带湿意的发尾。

    班第头皮一紧,目光略往后侧了侧,面无表情的阔步往回走。

    -

    回到帐篷,更深夜重,孤男寡女,先前被压抑的绮|思暧|昧,倾泻而出。

    班第目色沉沉盯着盘腿端坐在毡垫上的容温看了片刻,眸底火光涌聚。

    容温面不改色的与他对视,藏在袖子里的手,却悄然攥紧。

    班第长臂一伸,分明想灭油灯的。

    到头来,却鬼使神差的,把酒囊勾了过来。

    掀开,递到容温面前,沙哑开口,“喝一口。”

    容温一愣,隐约明白过来他此举用意。

    ——酒壮怂人胆嘛!

    荧白的脸霎时绯红一片,连眼角都似浸水桃|色。

    “不……不想喝。”容温这一开口,发紧的嗓音便露了怯,她并非面上表现出来那般云淡风轻。

    班第辨了出来,掐过她纤细的下巴,耐下性子重复道,“喝。”

    容温别开眼,虚张声势道,“不用……我胆子大点就是。”

    班第盯着那一张一合的樱唇,喉结迅速滚动几下。一把甩开酒囊,带着一身火气扑了过去,压在她耳边低声道,“言而有信。”

    不等容温回应,唇上便被堵住了。

    油灯黯淡,人影错叠,一切似乎很顺理成章。

    但到最后关头,容温忽然猛力拽住班第落在自己颈上的墨发,犹如拽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干巴巴道,“额驸……五哥我想喝酒了!”

    “……”班第磨牙,借着毡包套脑筛过的清冷月色,轻而易举发现姑娘眼角强忍的莹润水光,心头一软,再次把酒囊勾了过来。

    容温爬起来,接过,二话不‘吨吨吨’给自己灌了几口,大有把一醉方休的架势。

    班第无奈把酒囊夺了回来,发现自己指头也不易察觉的在发颤。

    沉默一瞬,干脆扬脖把余下的酒全灌进了肚子里。

    班第扔开酒囊,把人拉到跟前对视,大手笨拙抚上姑娘纤弱的背部。

    那双灰眸欢意爱浓,盛如繁星,掩下所有欲|望,柔光浮掠,似安抚又似蛊惑,“殿下别怕,信我?”

    浓重的驼奶酒味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一时倒也分不清是谁身上的。

    容温不清自己是被酒意熏晕了脑袋,还是被他蛊惑了。

    愣了片刻后,竟主动直起身子,极轻的吻了吻那双盛满诚挚爱意的灰眸,认真点头,付予信任,“嗯!”

    很快,容温便为被男色蛊惑,做出的草率决定后悔了。

    ——是这般的。

    爱意情浓时,只差临门一脚时。

    班第忽然顿住,抱住容温翻了个身,让容温趴在自己身上,附在她耳边轻声了两句。

    容温脑子被酒意熏得迷迷糊糊,隐约觉得班第‘传授’的减痛法子,与大婚前宫中嬷嬷教导她的背道而驰。

    将信将疑质疑道,“你……真的会?”

    如果对男人来——‘不行’是奇耻大辱;那‘不会’怎么着也算个奇耻辱了。

    班第事事拔尖,傲视草原各方勇猛儿郎,怎容得了在房事上,被一个姑娘家如此看轻,沉声道,“我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

    草原上规矩散漫,对待男女之事也较为外放。

    王公贵族几乎都豢|养着帐中女奴,碰上气氛当好之时,**他也是见过的。

    只不过他从前对这些事没起心思,并未留心过,只隐约记得些散乱场景……

    他根据这些场景推测——也许,换个位置,由女子主导,女子便不会疼?

    反正他从来没听过那个在上面的男人嚷疼的。

    容温见班第如此笃定,信心十足,稀里糊涂便信了。

    按他的,心里鼓鼓劲儿,自己往下……

    片刻之后,容温低叫一声,疼得背脊发麻,酒意霎时醒了。忍了忍,没忍住,歪在班第怀里“呜呜呜”一直哭。

    班第也疼……

    不止疼,还躁。

    但见容温哭成这样,他早就慌了,一腔绮思散得无影无踪,顾不上还未成的事儿,大手胡乱抹了把晕陶陶的脸。翻身搂着人坐起来,拨开容温乱糟糟的乌发,沉声追问,“哪里疼?”

    自他认识容温起,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真情实感的哭出声。

    先前连被皇帝舍弃都没见她哭过,倒是他给她正骨那次,见她‘呜咽’过两声。

    班第推断,她定是疼得很。

    大手毫不犹豫要去‘探’容温伤处,结果被容温一巴掌糊开。猫亮爪子似的,一边哭得嗝,一边报复心极强的连连拍了他手好几下。

    班第隐隐听她哭声之下,好像在嘟囔什么,凑近一听,正好听见她愤怒道,“这猪……这猪也太不会跑了呜呜呜!”

    紧接着,还有一句,“我再信你我就是猪!”

    “………………”

    两人这一夜,过得可谓兵荒马乱。

    外边起军号响起时,假寐的班第第一时间睁开了眼,下意识垂眸,发现怀里的一双眼哭成两只红桃子的容温也醒了。

    四目相对,班第尴尬的移开眼,早起的嗓音嘶哑得很,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殷切,“殿下再睡片刻,待大军开拔了我再来唤你?”

    现在只是起号,大军得用过食后才会开拔继续向漠北行进,满满算,怎么也还得半个时辰。

    “不。”容温绷着脸,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虽过了一夜,她瞧着还是气呼呼的,裹着毡毯,动作僵滞的翻身坐起。

    伸出一只手抓过外袍,发现班第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难得拿出公主脾气与公主气势,冷眼一扫,二话没,利落朝门口一指。

    班第唇角拉平,胡乱扣上甲胄,耷拉脑袋出去了。

    乌恩其过来时,正好见班第半蹲在帐篷外半熄的火堆前。可能是今日天光昏暗的缘故,也可能是那熄成灰色的柴火让人觉得凄凉,连那道魁梧伟岸的背影,于淡淡风中,都莫名显得萧瑟。

    按理,不应该啊。

    乌恩其朝帐篷里歪了一眼,思绪也歪了——都别胜新婚的,瞧自家主子这副如丧考妣的模样,该不会是……

    “台吉。”乌恩其满脸好奇凑到班第边上,“公主和你吵架了?”

    “……”班第斜睨乌恩其一眼,换了个面向,没吭声。

    乌恩其习惯他的冷淡,不以为意,围着他转了一圈儿,继续问道,“那你可哄公主了?是不是不得其法?”

    哄了。

    还哄了大半夜。

    不然昨晚他已被赶出来露天席地了。

    确实不得其法。

    明明脾气挺好一姑娘,动起怒来,却意外的凶,还哄不好那种。

    这次班第没转向。

    乌恩其敏锐地发觉他把耳朵竖了起来。

    贼兮兮的偷笑一声,大大咧咧道,“台吉,你比武仗是把好手,但这哄姑娘,可谓生疏。属下给你个建议,你啊,去弄几样好看的首饰衣裙送给公主,再几句甜言蜜语,保证什么公主什么气都消了。”

    容温是从全天下最富贵的富贵窝里出来的,她能缺衣裳首饰?

    班第闻言,耳朵立时耷拉了下来,顺便附赠乌恩其一个冷眼。

    起身,抱臂居高临下望着乌恩其,不屑道,“难怪你跑了三个未婚妻!”

    罢,径直迈步朝多罗郡王的帐篷去。

    乌恩其这个婚事‘老大难’的二傻子主意听不得,但多罗郡王的主意,八成能听。

    多罗郡王这辈子,就一个嫡福晋巴雅拉氏。

    据当年,巴雅拉氏本是许给达尔罕王爷的,硬是被多罗郡王撬了墙角,搅得满草原风雨。

    好在后来,这夫妻两感情甚笃。膝下虽无子嗣,却比许多儿孙绕膝的人过得和美得多。

    班第走到半路,正巧遇见了达尔罕王、多罗郡王几人。

    达尔罕王直言问道,“公主起身了?”

    “嗯。”班第睇了眼跟在几人身后的老七多尔济,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请王爷先回帐中,我领公主过来。”

    这会儿,容温八成还未梳好妆。

    乌泱泱一群大男人过去寻她,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