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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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庭的安慰果然是虚假的。

    周日晚自习,童淮和薛庭进教室一落座,前排的赵苟就转过头来,声嘿嘿嘿:“童,你昨晚跟薛哥去坐摩天轮了啊?”

    童淮:“……”

    薛庭的嘴角弯了弯。

    童淮默默看他一眼,摸出手机开学校论坛,果不其然,高高的喜糖楼迎风飘扬在论坛第一页,散发着镇站之宝的光辉。

    4116L:昏厥了,昨晚圣诞节,在游乐园遇到了来坐摩天轮的X君和T君。

    穿的好像是情侣装。(捂鼻)

    ……学委你当时不是背对着我们吗!

    周围那么昏暗你到底是怎么看到我们穿什么的!

    童淮心情激荡,震撼又敬畏地望了眼林谈雅的背影,两根手指抵开赵苟充满疑惑的大脑袋:“老源,接着。”

    陈源头也不回,把赵苟摁回来:“多谢不杀之恩。”

    童淮戳戳薛庭,给他看帖子。

    低头时脖子上的链子往前滑了滑,藏在里面的戒指被他的胸口捂得暖热。

    薛庭的目光在他的脖子上停留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后颈:“害怕?”

    “没,”童淮诚实道,“就是有点受惊,咱学委不去干特工真是可惜了。”

    和薛庭在一起后,他对帖子就不像以前那样心情复杂了。

    甚至还会无意识地关注一下。

    毕竟很多时候他大大咧咧的,注意不到薛庭不动声色的退让与关怀,能看到旁观者记录他们的相处,感觉倒是很新奇。

    童淮是迅速淡定下来了。

    但有其他人受惊了。

    喜糖帖在三中论坛红红火火了几个月,作为一个大好直男,俞问从来没在意过。

    直到周日晚自习,那个帖子又被转到朋友圈。

    班里静悄悄的,这个冬天太冷,球约不到人,游戏懒得出门,俞问百无聊赖,趴在桌上点进那个帖子,随意划拉了下。

    就看到下面了马赛克的照片。

    俞问跟童淮认识了快七年,瞎了才认不出这是谁。

    他一个激灵,手机差点摔下去,深吸了口气,端正姿态正儿八经看起来。

    楼盖得太高,他花费了整整一晚的时间,到周一清,顶着俩大大的黑眼圈,总算是看完了。

    经过他并不缜密的思考,X君和T君指的就是薛庭和童淮。

    其他人不明所以,看个热闹,但他俩人都认识,知道的内情多多了。

    圣诞节那天,童淮确实给他发了消息,要跟薛庭出去玩,如果童敬远电话问,还让他帮忙圆谎。

    ……这帖子里写的,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儿。

    俞问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思考再三,决定先观察一下,一早上用尿急请假请成老师眼里的尿频,有空就扒到三班窗户外,暗中观察。

    然后就看到薛庭毫不避讳地摸童淮脑袋、下课了童淮懒哒哒地往薛庭身上蹭、困了干脆直接一倒,枕着薛庭的腿憩。

    俞问:“……”

    他退回男厕所,蹲在最后一个隔间里,抽着烟冥思苦想了半时,被老章逮去骂了一顿写检讨,折腾到早上的课结束,直接杀去三班门口堵人。

    童淮正要跟薛庭出去吃饭,见俞问来了,摸不着头脑,又不想要薛庭离开,有些纠结。

    薛庭神色松懒,随意揉了把他柔软的卷毛,主动开口:“一起吃午饭吧。”

    察觉到薛庭的退让和体贴,童淮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俞问看他还敢当着自己的面薅童淮,一阵心火烧,扯着童淮走在前面,瞪着这孩儿欲言又止。

    你要被卖了啊!

    童淮不明所以,压低声音:“鱼儿,你是不是便秘了?”

    俞问一口气生生哽住,狠狠一把勾住他脖子,龇牙咧嘴:“我想掐死你。”

    薛庭跟在后面,看俞问的反应就猜到个七七八八,内心毫无波澜,低头给童淮发了条消息。

    童淮兜里的手机一震,掏出来瞅了眼,眼皮一跳,再瞅瞅俞问,心里就有了数。

    仨人去了最远的南校门外,吃完饭,俞问用买奶茶当借口,成功带走了童淮。

    三中食堂味道不错,现在天气也冷,更多人宁愿吃完食堂回教室休息,不愿意跑太远,所以南门外比较冷清。

    俞问跟地下党特务似的,把童淮拉到条安静的巷子里,警觉地四下瞅了瞅,确定没人偷听,才深吸了口气,凝重地问:“淮崽,你老实告诉我,你跟薛庭怎么回事?”

    果然是来问这个的。

    童淮跟俞问学五年级就认识,这么多年几乎无话不谈,弯了这么久,再不告诉他,似乎不太厚道。

    思及此,他也没多纠结,爽快地回答:“我们在一起了。”

    “哦,你们在……”俞问顿了顿,陡然瞪大眼,声音拔高,“你啥?!”

    童淮被他吼得耳边嗡嗡响,捂着耳朵委屈地嘀咕:“我们在一起了啊,不是你让我老实告诉你的吗……”

    “操,”俞问呆了几秒,火腾地就燎上来了,撸起袖子就想去找薛庭算账,“我就知道他会把你带坏!”

    童淮赶紧拉住他:“别冲动!”

    俞问活像被人扔进了五颜六色的大染缸,千般思绪都不足以道明他此时的复杂心情,复杂之中又浸出了一股悲凉:“淮崽,你才跟他在一起多久,胳膊肘都往外拐了,还怕我揍他了!”

    “不是,”童淮死命拽着他,惊恐道,“你别找死,会被揍的,你不过庭哥!”

    俞问:“…………”

    看他似乎冷静点了,童淮赶紧胡言乱语:“我先跟他表白的。”

    “屁,老子认识你这么多年,怎么不知道你是个弯的?”

    “可我就是弯了啊,”童淮眨眨眼,见他眉头紧蹙,声问,“你觉得我们恶心别扭吗?”

    俞问想也不想,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顿了顿,他忍不住接着,“我不别扭,其他人……”

    “那不就得了,”童淮跟薛庭混久了,气定神闲的样子跟他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是跟薛庭谈恋爱,又不是跟别人谈,我们都不别扭,其他人别扭什么。谈个恋爱而已,看你们大惊怪的。”

    俞问表情空白:“……”

    得还真挺像是那么回事,一贯的没心没肺少爷风格。

    “你真喜欢他?”他努力忽略心里的怪异感,“不是错觉?”

    俞问一直像个大哥哥一样,首先在意的是他的感受,童淮有些感动,忍不住想给这俩人劝和:“不喜欢我干嘛要跟他在一起。庭哥人很好的,你们多交流交流,就能消除偏见了。”

    “得了吧,他在我鱼儿的黑名单上下不来了。”

    俞问心里仍然不爽,不过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毕竟他一直有种莫名的、模模糊糊的预感,现在只是预感成真了。

    “你爸那边怎么?还有薛庭那边呢?”

    童淮琢磨了下:“庭哥那边问题不大,瞒着爷爷就好。老童那儿我准备高考完了再,你别漏嘴了。”

    俞问很想抽根烟,看了眼这娇气的弟弟,又压下的冲动:“知道了。”

    他摸出块口香糖嚼了嚼,忽然又哎了声:“淮崽,你给他坦白了吗?你们家庭条件差距那么大,他要是自卑……”

    “我是挺自卑的,”童淮幽幽道,“平安夜酒会上发生的事,你那天闹肚子没来所以不知道,太尴尬了没跟你。总之,庭哥比咱俩都有钱,需要考虑家庭差距的是我。”

    俞问:“……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

    “……”

    圣诞节一过,就是元旦节。

    每年十二月三十一,三中都会举办元旦文艺汇演。

    上周三班的文艺委员就在教室里窜来窜去,活像只辛勤采蜜的蜜蜂,挨个问大家想不想报名。

    童淮那时满心都是圣诞节怎么跟薛庭坦白,没把这事放心上,回到教室刚坐下,就听文艺委员站在讲台上喊:“还有没有要报名的?今天截止啊。”

    童淮心里一动。

    他拽了拽薛庭的袖子,眼睛亮亮的:“婷婷,我想玩!”

    薛庭闲闲地靠着椅背,不咸不淡地扬了扬眉,不动如山:“玩呗。”

    “我想跟你玩。”童淮往他面前凑了凑,目光灼灼。

    薛庭合上书,和善地与他对视,觉得有必要教一教童淮,不要随便有歧义的话。

    “你会什么?”童淮心里的算盘得噼啪响,兴致很高,“我会拉提琴,咱俩留个毕业前的回忆呗。”

    孩儿仰着脸,漂亮的脸上满是期待,让人很难给出拒绝的答案。

    薛庭沉默半晌,认输般叹了口气,给出回答:“会弹点钢琴。”

    “就一点?”

    童淮保持怀疑。

    在他心里,薛庭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简直无所不能。

    “嗯,很久没练了。”

    薛庭看他满脸狐疑,笑了笑,没接着。

    他以前确实学过钢琴,后来某一天,薛颂薄觉得他弹琴的样子像余卉,就把钢琴砸了,禁止他再碰。

    童淮怀疑薛庭在谦虚,琢磨了下:“那咱俩报名合奏?爷爷那儿没有钢琴,我家有琴房,你过来练练?”

    薛庭在桌底下牵住他的手,揉捏着一根根细长温暖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好。”

    和薛庭定,晚自习一下,童淮兴冲冲地拉着薛庭回了家。

    倒不是对练习有多积极。

    而是一想到能把薛庭带回自己住的地方,他就有种不上的兴奋感,血液沸腾,指尖都酥酥麻麻的。

    童敬远回家一向很晚,今晚估计又要耽搁,家里只有陈阿姨在。

    除了俞问,童淮还没带其他同学回来过,陈阿姨有些好奇,不过没有多问,见两个少年上了楼,钻去厨房给他们温点暖身的汤。

    钢琴房在二楼尽头,嵌着隔音砖,隔音效果很好,靠近书房,斜对面就是童淮的卧室。

    是钢琴房,其实面积要大很多,还存放着其他乐器,许久未被宠幸的提琴也在里面。

    童淮掀开三角钢琴的丝绒布罩,示意薛庭别客气随便来,溜达过去把提琴拎起来,跃跃欲试:“咱俩先合奏梦中的婚礼看看?”

    薛庭坐到钢琴凳前,含蓄地提醒:“嗯,期望别太高。”

    童淮嗯嗯点头,压根没听进去,坐下来架起提琴,充满盲目的自信与信任:“我相信你!”

    下一秒——

    嚓嚓嚓——

    当当当——

    提琴仿佛年久失修还被人猛地推开合上的旧木门,嘎吱吱叫得凄惨哀绝。

    三角钢琴叮叮当当,活像悲惨卡地缝里的三轮车,轰隆隆的就是爬不出来。

    两个倒了八辈子血霉的乐器声音融合到一起,《梦中的婚礼》扭曲得仿佛梦中的葬礼。

    简直车祸现场。

    童淮:“……”

    薛庭:“……”

    童淮眼巴巴地望向薛庭:“……”

    薛庭漠然避开视线:“…………”

    端着暖身汤凑到钢琴房外、满脸期待的陈阿姨:“………………”

    空气凝固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