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小姐，那个黑帮大佬又老又丑的，那比得上我的老板。”秦时手握方向盘，双眼专注地看着前方。

    萧颖脸上的神色忽然平静了下来，她扭过头凝视了窗外好一会儿，“好端端的，你提他干什么？等我们完成最后一笔交易，我和他就银货两讫互不相欠了。”

    “萧小姐，凌然的手术一直拖着，不是因为老板还没有把你的骨髓骗到手，而是他还没有找到新的骨髓。这是从非洲发来的血液筛选报告，里面所有的人名都是真实存在，如果有一个是虚假伪造的，你来找我的麻烦。”秦时把一份文件递给了她。

    萧颖接过来，翻开一看，这的确是血液筛选报告，难道他接近她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得到她的骨髓，是她把他想得太坏了吗？

    他也说事情不是她想象的那样，要她相信他一次，可究竟什么才是真相，他为什么要隐瞒不说？

    “他就是一个大骗子。”他把她的心骗走了，但她依然看不清他的真面目，不知道他的哪一面比较真？

    “砰！”一颗子弹打穿了前挡风玻璃，从萧颖的脸颊边滑过。

    秦时把稳方向盘，他脸色苍白地回过头去，“萧小姐……快蹲下，不要让子弹打到你。”

    “妈的，这是什么情况？脸好痛！”萧颖赶紧蹲下身，她抬手抹了一把脸，天啊，手心都是血。

    “砰！”又有一颗子弹打穿了后挡风玻璃，朝秦时后脑勺飞去。

    “秦时，小心！”萧颖伸手拉了秦时一把，子弹从秦时的耳边飞过，击穿了前挡风玻璃。

    “砰砰砰！”子弹开始朝他们的车狂扫，萧颖伸长脖子，她发现出租车左边、右边、后面全被人包抄了。

    “我靠，这就是传说中的杀手吗？感觉好刺激！”萧颖移到中央扶手边，“秦时，你有枪吗？”

    秦时愣了愣，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觉得刺激，还问他要枪，难道这种热血的场面能够刺激她骨子里的本能，秦时眼里飞快闪过一丝兴奋，他看见前面飞来一颗子弹，故意把手臂挡了上去，“我没带枪！啊——”

    秦时捂着手臂惨叫一声，他单手操控着方向盘。左边、右边、后面的车几乎同时丧心病狂地撞过来，秦时快有点撑不住了。

    萧颖咬了咬唇，她紧张地绞着手指头，“秦时，你的手受伤了，要不我来开。”

    “你来开？”秦时质疑地看了她一眼，汽车不停的碰撞让他的伤口流血不止。

    “我有驾照的，只不过我从来都没开过车，可能开得有点不好，但你的手受伤了，如果再不处理一下，你身上的血会流干的。”萧颖也有点不自信，但出于对他的关心，她只能壮起胆子试一试了。

    秦时犹豫了片刻，他咬咬牙，“萧小姐，我相信你可以的，从这一刻开始，我的命就牢牢地系在了你的手上。”

    秦时移到了副驾驶位，萧颖坐在驾驶位上，她系好安全带，脸上的神色隐隐有些担忧，“秦时，你这样会让我压力很大的，对了，你有买保险吧？”

    秦时嘴角抽了一抽，“问这个干嘛？你不会是要带着我去死吧？”

    “谁知道呢？我尽量不让你受伤就是了。”萧颖一脚猛地踩下油门，出租车与后面的汽车迅速拉开了距离。

    出租车的速度飙得惊人地快，它穿梭在车流之中竟然毫不费力，后面的三辆小车死死地跟在后面，速度不相上下。

    秦时紧握着扶手，他盯着专心开车的萧颖看，不敢相信她的车技竟然这么好，要是老板也在车上，看到她这一面应该会很感动。

    “滴滴！”前面的大卡车狂按喇叭，秦时猛地回过神，他们的车眼看要跟对面的大卡车撞上了，右边的车与他们的并驾齐驱，根本无处可躲，车速太快，就是急刹车恐怕也得撞上。要死了，他才享年26岁啊！

    “萧小姐！”秦时吓得心脏停摆，然就在此时，他看见萧颖嘴角一勾，她猛地狂甩一圈的方向盘，同时猛拉手刹，出租车以优雅的姿势侧翻起来，与地面保持着九十度的完美直角快速地从汽车和大卡车之间穿过。

    后面的一辆小车跟车太近不幸撞上了大卡车，不过其它的两辆小汽车依然不死心地穷追猛赶。

    “吓死我了。”萧颖把方向盘回正，她脸色苍白的放下手刹。

    秦时捂着胸口，虚弱地说道：“萧小姐，差点被吓死的人在这里。”

    “这两辆车追得这么紧，害得我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萧颖踩满油门，要命的是油表灯好死不死地亮了。

    “季总，马上就要到秋水湾大桥了。”后面的黑色小车里，坐在副驾驶上的男人对电话里冷冷说道。

    季霆走到窗边，离秋水湾大桥三百米，白色的出租车正以惊人的速度飞来。

    “两分钟后，大桥会炸毁，你们注意点车速！”季霆挂断电话，他从手提包里拿出了枪管、瞄准镜、两脚架、机闸、铆钉等零件，他快速地组装成一架狙击枪，凑近瞄准镜，他看到了一张标致的美人脸。

    “哼，你个小丫头片子，还有点能耐嘛，爷赏你一颗子弹玩玩，要好好表现哦，千万不要坏了爷的兴致。”季霆按下扳机，不过他的枪口并没有对着她，而是对着出租车的轮胎。

    “嘭！”出租车轮胎忽然炸了，车头不受控制地往大桥两边的栏杆撞去。

    有人在打黑枪？！子弹打中了右后轮，凶手应该就在东南方向，秦时扭过头看去，东南方只有一家废弃的旧工厂，处在漆黑的夜色里，无法判断凶手的所在地。

    萧颖顿时慌了神，她猛地踩下，出租车在大桥上连续几个翻转，最后四轮朝天地卡在栏杆边。

    萧颖伏在方向盘上，额头流满了血，栏杆刺穿了秦时的肩胛，他睁开迷糊的眼睛，身体瘫在椅子里无法动弹。

    “少爷，是秦时开的那辆出租车。”通过挡风玻璃，古一龙看清了远方的车牌号。车现在四轮朝天，少爷的车速更快了。

    “一龙，拦下那两辆黑色车辆，绝不能放走任何一个活口！”秦逸冷冷地吩咐道。他扯下了那张又老又丑的头套，脸上又急又怒，他就知道，今晚他现身黑会联盟，肯定有人会按捺不住手脚，可是，为什么要对她下毒手，这些该死的混蛋！

    “嘣！”剧烈的爆炸声忽然响彻夜色，秋水湾大桥断成了两半，出租车随着热浪翻下了大桥，滚滚地浓烟在火光中升起，火星划过脸，竟一丝疼痛都感觉不到。

    摩托车冲进了火海之中，古一龙惊得无以复加，他猛地踩下刹车，探出头去，朝那道身影大喊，“少爷，不要啊，你回来！”

    “小七，别死，我求你！”这一次，他再也不要让她一个人陷入黑暗中了，即使要坠落，他也要往有她的方向坠落。

    眼角的那一丝浅浅的余光里，她好像看到他了，他在叫小七，他是在叫她还是在叫谁呢？即使她要死了，他还是忘不掉他的初恋，要拿她当她的替代品吗？好残忍……好累……这二十年，她犹如蝼蚁一般，挣扎在各种边缘，她真的好累了呢。

    那之后，世界仿若无声，亦无色了。

    只是，不知道那是谁的人生，这一瞬间在脑海里全部点亮，就像她在回光返照一样。

    ……

    ……

    五溪镇，位于在秋水湾下游，镇子四面环水，颇有一种水城威尼斯的风范，此刻，在一片竹林中，有两个说话声从竹屋里传了出来——

    “老叶，你看她要死不活的，要不把她埋了吧？”老头坐在椅子上，一脸悠哉地吃着打卤面。

    “死老东西，有你这么诅咒自己徒弟的吗？打卤面都塞不住你的臭嘴，讨嫌！”另一个老头站在竹床边，他穿着中山装，山羊胡子与胸口齐平，他一手放在腰后，一手抚弄胡须。

    “老叶，我可没有这么中看不中用的徒弟，你别到处宣传她是我徒弟，我丢不起那个人。”老头放下筷子捧起碗，把碗里的卤汤喝得一干二净。

    “每天把药当糖吃，我差点都忘了打卤面的味道了。”老头抹干净嘴，打了个饱嗝感慨道。

    “诸葛，你嘴上说得难听，心里恐怕担心得要死吧，不过话说回来，我觉得你这个人贼残忍，你说你把她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这不明摆着是要那个孩子伤心欲绝吗？”叶老走到了他身旁坐下。

    老头翻了个白眼，“哪能啊？我看他还挺能蹦跶的，也许我们两个死了他都不会死，说来就气人，我让他好好照顾这丫头片子，鬼知道他是怎么照顾的，我琢磨着我在晚点现身，估计孩子都要从这丫头的肚子里蹦出来了。”

    叶老忍不住翻白眼，他们两个比他大了N岁，他们两个死了，他没死，这不挺正常的吗？

    “诸葛，他们从小就青梅竹马，而且阿逸那孩子爱她爱得死去活来的，他们给你造个小徒孙，正好美了你了。”叶老抚须笑道，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狡猾的精光。

    这丫头他套不到，那就套她的孩子吧。

    “拉倒吧，秦逸那小王八蛋他欺师灭祖，他趁她失忆的时候胡搞乱搞，等她醒了，我第一个要被她弄死。”老头哀伤的摇了摇头，“老叶，你再去煮一碗面给我吃，这一碗我不要卤味的了，给我麻辣的，我吃完好上路。”

    “师……父……。”有气无力的声音从竹床上响起，听起来特别勉强。

    诸葛律身体弹起，三两步走到竹床边，这丫头醒了，眼神嘛，不再迷迷糊糊了，亮得清冷淡漠。

    “丫头，你刚叫我什么？再叫一个来听听。”诸葛律紧张地掐着叶老的手臂。

    叶老那叫一个吃痛啊，不过，他也好兴奋，上次的叶氏针法他是临时想到的，不知道管不管用，纯粹就是死马当做活马医，没想到竟然蒙对了。

    “师父，你耳朵聋了吗？”声音还是很虚弱，但底气比刚刚足了。

    诸葛律拍掌叫好，“老叶，她这个脑子的病总算是活过来了。”

    “菩萨保佑，祖宗显灵，可喜可贺，我叶氏针法又更上一层楼了。”叶老感动得差点要哭出来了。

    萧颖盯着天花板，“你们还是不要高兴得太早。”

    “啥意思？”诸葛律脸上的笑猛地收敛。

    “没啥意思，叶老，你也顺便给我煮碗面，我饿了。”萧颖从床头爬起来，眼里只有一种颜色——那就是冷！

    现在的她，不是萧颖了，但萧颖的记忆并没有从她脑海里消失，是了，在她孱弱无力的时候，他占尽了她的便宜，这笔帐，要算！怎么算？吃饱再说，她现在没力气想。

    叶老点了点头，他笑着说道：“小七，我知道你就好清汤挂面，上面飘几片青菜，然后再来个荷包蛋。”

    萧颖嘴角轻勾，“你搞错了，我现在改口味了，给我麻辣的，吃完我好去杀人。”

    叶老一阵恶寒，“小七，一碗麻辣面引发的血案，会把责任算到我头上吗？”

    “你问我干什么？这儿不是站着一个干刑警出身的人吗？”萧颖瞥了诸葛律一眼，忽而甜甜笑道：“师父，算吗？”

    “这个嘛……这个啊……”诸葛律摸着脑袋，来回踱了几步，“老叶，小七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她不会滥杀无辜的。”

    “造孽啊，诸葛，早知如此，你当初还敢不敢欺负她？不过我最喜欢看师徒之间撕x了，等我煮好面回来你们再开战好吗？”叶老说完，笑眯眯地走出了竹屋。

    “姑娘，你在玩躲猫猫吗？真好玩，我也来一个，怎么样？您老玩得还愉快吗？”萧颖从床上站起来，她步步紧逼过去。

    诸葛律干巴巴地笑了几下，“小七，难得看你那么可爱，我没忍住，就逗你玩了一下。”

    “哼！逗我玩？你当我是小猫还是小狗？”

    “当你是小可爱啊。”

    “那你还对我用深度催眠？”这个最让她气愤了，又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有必要深度催眠屏蔽记忆吗？更何况，她的记忆本来就出了点问题。就不怕她永远失忆吗？

    诸葛律两手摊开，表示自己很无辜，“我没做过！”

    萧颖冷眼微眯，“你没做过，唬谁呢？”

    “你个死丫头，我说没做过就没做过，不许来怀疑我。”诸葛律气呼呼地说道。

    不是师父，那会是谁？为什么没印象？

    看她不知道想什么想得出神，诸葛律出声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如果有困难，师父会帮你的。”

    萧颖双手捧着脸，两眼冒着桃心，“我要征服娱乐圈，让所有人都跪倒在我的裙子下。”

    “就只有这点出息了？”诸葛律失望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盯着自己的双手，苦笑道：“师父，当初那个世界顶尖的王牌特工青鸟已经死了，现在的我，能力大不如从前，我除了混吃混喝等死，我还能做什么？”

    诸葛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你还记得吗？在那个冷冷清清地陵墓公园，天色阴沉，下着小雨，你没有仰望我，你说极光之后世上在无极光，从哪天起，我做了你的师父，小七，青鸟并不是你的巅峰，你是极光的女儿，你自然是要做下一个极光的，当然，这并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这是整个国际特工组织的要求。”

    “为什么是我？师兄不是比我更适合吗？”萧颖不解地问。

    诸葛律笑了笑，但是未答。“特工学院安排了三个月的课程，这是他们让我转交给你的。”

    那是一枚镶了宝石的戒指，萧颖接过来套在了手上。

    “面来了，新鲜出炉的麻辣面，你一碗，小七一碗，吃完之后你们就各回各家吧！万一小逸那家伙找上门来，我怕我顶不住！”叶老端着两碗麻辣面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一碗放在诸葛律身前，一碗放在萧颖身前。

    “小七，小逸找你找得都快要疯了，你要不要回星城去见他一面？”诸葛律拿起筷子，看着碗里油亮亮的麻辣油，他眼神都亮了，东山医院那种鬼地方，都快斋死他了。

    “不见！不过我还是要回去一趟，我想去看看然然。”萧颖夹起一口放进嘴里，被辣椒油呛得咳嗽。

    叶老抚须一笑，他帮她倒了一杯白开水，“儿媳妇，就说清汤挂面适合你吧，你偏要跟我倔？”

    “叶老，叶迷是我的好搭档，你别乱攀关系，否则我叶氏针法伺候你。”萧颖喝了一口水，她冷冷地盯着面上漂着的辣椒油，“一碗辣椒面而已，你看我怎么搞定它！”

    叶老被她怼得够呛，他闭着嘴装哑巴，他不得不承认，这丫头有点天分，他教了她叶氏针法后，就往他身上试，害他在床上瘫了半年，要是她现在对他下毒手，那绝对不是半年或者是偏瘫那么简单。

    “老叶，东山医院的药我都吃腻了，要不我留下来陪你吃面？”诸葛律吃得泪流满面，这辣椒面够劲爆，吃完以后胃里火辣辣的。

    对于凑上来的笑脸，叶老无比嫌弃，“谁敢收留你？嫌命长吗？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船，吃饱喝足你们两个赶快走。”

    “师父，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在里面陪着她吗？”萧颖放下了筷子，师父的故事，其实也挺令人唏嘘的。

    诸葛律失落地垂下头，“一个月前她查出了肝癌，是晚期……”

    萧颖把手搭在了他手上，希望能给他一点力量，“师父，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也许，顾阿姨心里早就已经放下过去的恩恩怨怨了，能和师父相守到老，直到她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相信，她一定是笑着离开你的。”

    “但愿如此！小七，走了。”诸葛律率先起身走出了竹屋外。

    忽然之间觉得，师父好像老了很多岁，萧颖摇了摇头，也跟着走出了竹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