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恍惚惚之间，车子越走越远，然而圣彼得堡教堂里的爆炸声，好像一直没有停。

    秦逸，你一定要好好的。

    所有人，也都要好好的。

    至于我……

    心口一片揪痛，黑暗吞没了她所有的意识。

    醒来时，她在飞机上，四肢被禁锢着，不知道被他下了什么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

    汉纳坐在对面，他撑着下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脸看。

    “醒了？”汉纳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萧颖别过头，她下意识地去摸索什么。

    “是在找这个吗？”汉纳展开桌上的手帕，里面放着两枚银针。

    他竟然搜了她的身，还搜得这么细致。

    “沾了河豚毒素的银针，杀人于无形，是好东西，不过，用一次就好，用多了就不好玩了。”汉纳似笑非笑地道。

    萧颖沉默不说话。

    “现在的S国很乱，他没空救你，而且，他有没有命来救你还是一个问题。”

    “你对他做了什么？”

    汉纳饶有趣味地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没做什么，就是在他的车上动了手脚。”

    “汉纳，你到底要干什么？M国已经是你的了，我的父亲母亲也因你而死了，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放过我？”萧颖气愤地挣扎着。

    在他面前，她的命犹如蝼蚁一般。

    他要碾压，不过覆手而已。

    连爸爸都栽在了他手上，他的手腕，可想而知。

    可是，他已经掠夺了原本不属于他的一切，把那些占为己有，这难道还不够吗？

    “曾经我赢了M国却输掉了秋姬，得不到秋姬，得到你也好。”汉纳的眸光似乎在回忆过往，

    萧颖双拳紧握，“不要忘了，把我妈妈逼死的人就是你。”

    蓝可儿要毒杀妈妈，她不信他不知道，他默认蓝可儿的行为，这是不可辨驳的事实。

    汉纳走过来，紧扼住她的下巴，冷冷的语调充满了肃杀了味道，“依兰，你不会明白，得到她的躯壳比得不到她更痛苦。”

    所以，他选择了毁灭。

    反正他得不到，谁也别想得到。

    在犯罪心理学里面，这类人最高危。

    他们被自己的偏执所掌控，做什么都随心所欲，虽然这类人是偏执狂，但他们的脑子转得特别快。

    “汉纳，我死也不会做你的棋子，如果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那我告诉你，没可能！”

    汉纳轻抚着她的脸，目光沉黯得让人猜不到，“依兰，你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像秋姬的人，我不想让我的心再被撕开第二次，咳咳——”

    汉纳起身走开，他坐在一旁的沙发猛地咳起嗽来，咳嗽声持续了好长时间，萧颖隐约看到了他掩嘴的手帕上沾染了一丝猩红。

    飞机在首都尼金停下，机舱的门自动打开，映入眼帘的人是那么地熟悉，又是那么地刺眼。

    “师父！”萧颖皱着眉心叫了他一声。

    诸葛律恍若未闻，他转过身，恭敬地朝汉纳说道：“先生，已经到尼金了。”

    “嗯，把她送到我的房间去。”汉纳下飞机前沉声吩咐道。

    “好的。”诸葛律恭敬地退到一旁。

    汉纳一走，换诸葛律走了上来。

    “小七，只有顺着他，你才有活下去的机会。”诸葛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顺是怎么个顺法？师父，如果你想用我的身体去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那我宁可死掉也不会让你得逞。”

    诸葛律死死地抓住她的肩膀，“凌小七，你没有任性的资本了，如果你不听我的话去讨好汉纳，不管是星火联盟还是K组织，我都有办法让它们灰飞烟灭，亦或者，他们所在的S国和E国，也会跟着灰飞烟灭。”

    她相信，师父有那个能力做到。

    更何况，高分子芯片的爆破系统还掌握他的手上，他有王牌在手，她不得不从。

    萧颖紧咬着下唇，“师父，我听你的话就是了，求你不要伤害他们。”

    “这就对了，只要你听我的，他们两个就会活得好好的。”诸葛律松开了她的肩膀。

    “师父，是不是只要得到M国，你就会罢手？”

    诸葛律把她抱下了飞机，他冷冷地说道：“你错了，M国只是我的踏脚石，S国和E国才是我最想要的。”

    “师父，难道你不知道，太贪心的人最终会落到一无所有的下场。”

    诸葛律眸光微眯，“你信不信，只要我的手掐着你的咽喉，他们会乖乖地把S国和E国送过来。”

    萧颖不禁冷笑，“师父，那我们就来赌一赌，看活在最后的人是你还是我。”

    “小丫头，你会输得很惨很惨的。”

    不赌一场，谁也知道，谁才是赢家。

    这一局，用命做赌资，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让他伤害他们，这一次，换做她来保护他们了。

    萧颖被诸葛律带到了王宫。

    自从萧颖来了王宫，汉纳的政事完全被荒废，他也不去哪个国家搞外交了，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都在房间里和一个酷似秋姬的女人寻欢做乐。

    然后，汉纳有了新宠的消息在M国不胫而走，甚至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可问题又来了，媒体曝光这个长得像秋姬的人，其实是汉诺国王的女儿，叔叔睡自己的侄女，在M国，违反伦理道德，比杀人放火的罪还要大。

    不久，国人游行示威，他们守在王宫前面绝食抗议，强烈要求汉纳下台。

    官方不仅不做正面应对，反而还派出了军队镇压，国人的情绪被激得更高，汉纳的地位岌岌可危。

    在此期间，汉纳以身体不适为由，把国家大事都交给了诸葛律全权处理。

    这一晚，诸葛律跟平时一样来到了汉纳的房间门口，耳边嗯嗯啊啊的鱼水交欢声很刺耳，不用太靠近也能听得很大声。

    诸葛律转身要走，忽然，他又停下了脚步，他每次过来听到这种声音就会离开，但是，他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里面的那两个人就是他们。

    诸葛律越想越不对劲，他大步走上前，猛地把门推开。

    映入眼帘的是大床上的香艳画面，尤其是那副凹凸有致的身体，足以撩起任何人的欲望。

    汉纳被人打断，他扭过头看着诸葛律，眼中杀气腾腾，“给我滚出去！”

    诸葛律迅速地扫了房间一眼，确认无误之后，他放心地离开了。

    房间里，汉纳扣好衬衣的最后一枚纽扣，他冷冷地盯着床上的女人，“跟之前一样，从后门出去，如果不想死得太惨，就管住自己的嘴。”

    床上的女人点头，她麻利地穿好衣服，起身离开。

    汉纳掀开床单，“依兰，你可以出来了。”

    萧颖从床底下爬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屑，“诸葛律这只老狐狸，真不好骗。”她一边说，一边认真地擦拭着自己的手指甲。

    汉纳怔愣片刻，她这个动作，和她很像。

    “你模仿的那种声音，不是也成功地骗到了他吗？”汉纳戏谑地看着她。

    萧颖尴尬地轻咳一声，“所以说，你绑架我来尼金，就是让我看你的活春宫？”

    她感觉汉纳的人设快要崩了，他是她的仇人吧，原则上，他们应该水火不容，可不知道怎么地，为了应付师父，他每天晚上都在床上演戏，而她仿佛成了他的御用配音，这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啊。

    “当然不是！”

    “那就是让我看你怎么倒台的？”萧颖歪着头问道。

    “或许吧！”

    “汉纳，如果能看到你怎么死，我很乐意陪你一起玩游戏。”

    “或许从明晚开始，你可以亲自上阵。”

    萧颖眸子半眯，“如果你想死得更快一点，我可以亲自上阵。”

    “过来陪我下一局棋，你赢了，我不碰你，你输了，那就是你的命。敢不敢玩？”汉纳摆好了残局。

    这个残局他一直参不破，他希望有个人能赢了自己。

    萧颖在他对面坐下，她打量着棋盘，“看来你平时很喜欢自己和自己较量？”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看就知道这是残局。”萧颖拿起兵往前移了一格，“只有孤独的人，才会耐不住孤独，自己和自己下棋。”

    汉纳也拿起了一枚兵的棋子向前走了一格，“每个人生来都是孤独的，只是有的人擅于伪装，有的人表现在了脸上。”

    “你的思想，恕我不能苟同。”

    几分钟之后，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少，局势也越来越清晰。

    只听汉纳叹了一口气，“就算他死了，他也能赢我。”

    萧颖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来了，她拿下一枚棋子，随意放下，局势已定，她赢，他输。

    “爸爸从没想过，背叛他的人会是你，你试过那种感觉吗？就是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萧颖站起身，望着王宫清寂的夜。

    她似乎能看到爸爸站在夜色里，朝他微微一笑的模样。

    嘴角莫名地扬起，她不自觉地往窗边靠，如果世上没有汉纳该有多好，就算不在王宫里，他们一家子还能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爸爸每天出去工作，妈妈就在家里打打毛衣，养养花什么的，她也不去做特工了，她会去学小提琴，回来之后就拉琴给他们听。

    不想了！

    萧颖摇摇头，想象再美好，现实都是冰冷的，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他们都走了，而汉纳却还活着。

    “你说的这种感觉，我现在正在体验。”汉纳从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密封的文件袋，他抬头看着她削瘦而孤苦的背影，眸光闪过了一丝痛色，“小七，你过来。”

    萧颖怔了片刻，她刚刚好像看到了他眼底的痛苦。

    像他这种黑心黑肠的人，怎么会痛苦？一定是她看错了。

    萧颖缓步走过去，她盯着他手中的密封袋，“怕自己被诸葛律弄死，所以想提前交代后事。”

    “也可以这么说！”

    萧颖耐着性子坐下，“那行，你说吧。”

    汉纳把密封袋推到她身前，“这个密封袋，要等你离开M国的时候才能打开看。”

    “如果现在看呢？”

    “你会因此丢掉性命！”汉纳的表情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刚说她离开M国，那就表示他不会杀掉自己，可他千方百计把自己绑架来M国到底是为什么？

    “诸葛律是一个野心家，明天我会正式对外宣布辞去总统职务，同时我也会任命诸葛律为下一届总统，而你的任务，就是加冕仪式上猎杀他。”

    萧颖没有说话，要说他一个总统，竟然会被自己的保镖控制，这实在说不过去，除非，诸葛律抓住了他的软肋。

    王宫吗？不像，如果是王宫，他现在应该是疯狂反扑。

    难道与妈妈有关？可是妈妈都已经死了，该不会是秋姬陵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吧。

    “汉纳总统，你的智商已经掉线了，我们两个被他盯得死死的，你说猎杀就猎杀，你让我拿什么猎杀他？”

    他以为猎杀一个目标就跟吃饭一样简单吗？不去实地考察，蒙着脑袋就能猎杀对象了，猎杀目标，要考虑天时地利人和方方面面的问题好吗？

    汉纳站起身，蹲在毛毯边，掀开毛毯，扳开木板，弯下身从下面提出了一个长盒子，打开，“L115A3狙击步枪，要不要来试试它的手感？”

    怎么会？

    萧颖激动得捂着嘴巴，这明明是爸爸的枪王，怎么会在他这里？

    枪王啊，爸爸说，只有在对付高危人物的时候，才能用它。

    萧颖眼眶泛红地捧起它，枪身，果然有爸爸极光的英文缩写，这就是他的枪！

    萧颖抱着枪哭了，“汉纳，你太过分了，你夺走了爸爸的一切，为什么还要抢走他的枪王啊？”

    如果当年爸爸拿着枪王去执行任务，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他说他早已把自己的灵魂锁紧了枪里，如果有一天他死了，就把他带回王宫，埋葬在这片土地下面，他生要做尼金的人，死要做尼金的魂。”

    萧颖举起枪指着他，“汉纳，你害死了我的父亲母亲，你才是我最想射杀的人！”

    汉纳胸口一窒，“你可以射杀我，但一定要让我死在诸葛律后面。”

    “好，我会如你所愿！”萧颖冷冰冰地看着他。

    汉纳扔给她一张王宫的地图，“熟悉位置，等任务完成，会有人过来接你的。”

    说完，汉纳走出了房间。

    萧颖仔细研究了地图，她盯着他给的密封袋，从上半夜犹豫到下半夜，又从下半夜犹豫到天亮，等天亮的时候，她拿起了密封袋……

    次日，尼金时间，上午九点，新闻台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汉纳总统引咎辞职，他正式任命诸葛律为下一任总统候选人，经过选举投票，诸葛律成为了M国的下一任总统。

    就任加冕仪式就在下午，整个事务移交都进展得很顺利，最后一个环节，只要移交军事管理权，诸葛律就正式成为M国的总统了。

    萧颖潜伏在暗处，一切准备就绪，只要诸葛律接过文件，她就扣下扳机将他射杀掉。

    汉纳和诸葛律各自在文件上签好字，两人同时起身，握手，交换文件。

    就是现在！

    萧颖瞄准目标，扣下扳机。

    子弹穿过重重阻碍，眼看就要射穿诸葛律的心脏，谁知道，诸葛律一把抓过身旁的汉纳，子弹射中了汉纳。

    萧颖木然地盯着远方，汉纳倒下去的地方，鲜血蔓延了一地。

    她，竟然杀了他。

    诸葛律双眸微眯，他从身上掏出手枪，瞄准子弹射来的位置，连发了好几枪。

    萧颖忘了躲，她的心，都乱了，因为她失手了。

    “小颖，小心！”子弹飞来，有人拉开了她。

    她摔落在地上，掉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是温暖如冬日的怀抱，是白旋。

    她伏在他身上，眼泪不停地往下流，“白旋，是我杀了他，是我杀了他……”

    “小颖，你听我说，他不是你杀的，他是被诸葛律害死的，我全部看见了，我可以为你作证。”白旋捧着她的脸。

    “是吗？是这样的吗？”她紧抓着他的手。

    “小颖，你真正的敌人还没有死，你要振作一点，M国是极光一生的心血，你要替他守住它，不能让它落在诸葛律的手中。”白旋轻抚着她的手，“我的小颖是最勇敢的人，她从来都不会被任何事打倒。”

    萧颖抹掉眼泪，“为了爸爸，我也会振作起来的，白旋，我们走！”

    按原计划，萧颖和白旋撤离了王宫，黑色悍马停在外面，两人上车，车子飞快地远离了王宫。

    不过，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不远的河里，正漂着一具尸体，他身上凌乱地套着总统的服装，看上去开始全新的，原本属于他的服装已经不翼而飞了。

    车子开到了高铁站，萧颖不解，“怎么临时改变了路线？”

    “我也不清楚，这是汉纳总统临时决定的！”司机没有回头，他拿给萧颖两张预订好的高铁票。

    萧颖接过来，“好，我们走吧！”

    两人下了车，跑进高铁站，验票上车，高铁发动的时候，萧颖紧揣着手心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司机说的那句这是汉纳总统临时决定的。

    “糟了！”萧颖唰地站起身。

    汉纳被诸葛律监视，他哪里还有时间去临时改变决定。

    还有，那个司机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来看他们，也就是说——

    他就是诸葛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