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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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身世是我失言了,提醒了他,要不然他也不会去求证,那么就不会知道了。”

    “虽然我并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不过这事情确实是我做错了。”

    朱萼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刻,她面上竟有了几分颓然之色,嘴角和眼角的皱纹愈发明显,老态显露。

    苇庄看了她一眼,忽然问:“你怎么知道的?”

    朱萼华慢了一拍,“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家宝的身份?”苇庄定定地望着她问,“当年的事情很隐秘的,除了家里人,其他没人知道,我相信父亲的能力。”

    朱萼华沉默了半响,才回答:“是苇廷的母亲通知了我。”

    苇庄瞳孔微缩,紧接着思绪有片刻的飘忽。

    她的继母,是那个家里为她考虑的最多的人。

    父亲本来是想让她挑一个合眼的男人,早点结婚,早日生孩子,随她姓苇,只要这样他就答应把她当继承人培养。

    她觉得麻烦,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她已经体验过,不想与任何一个人建立起亲密关系,不想结婚,于是她选择了精子库。

    她去了国外,运气比较好,很快就成功了,医生告诉她消息的时候,她在心底自嘲连老天都赞同她的决定。

    可当她回到家,坐卧在床上,看着自己肚子,难以想象九到十个月过后就会有一个孩子从她身体里出来。

    她缓缓抚摸,猛地发抖起来,那一瞬间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未知的恐惧。

    “你疯了,她才岁,你让她生孩子?”继母的怒声传来。

    “我没有逼她,是她自己选择的,她不愿意结婚,这辈子都不想结婚,我老了,苇廷又不想当继承人,你要我怎么办?我这一房不继承,就落在其他人里!”

    “那你培养苇庄好了,为什么要她生孩子?她刚成年!”

    “苇廷学医,等他成家立业要多少年?等他有孩子再来培养来得及?万一他不生呢?我等不了这么久了!”

    “家族里不能断了继承!我这是以防万一!我了,她可以等年龄合法后,选男人结婚,只要孩子姓苇就成,是她自己选择了现在生。”

    “你简直混账!她还,你不会阻止她吗?这是父亲做出来的事情吗?你这是为她考虑?你还瞒着我?天啊,你知不知道这会对孩子的身体造成多大的伤害?”

    岁的苇庄双捂住了耳朵,掌控制不住地发颤,眼泪也被颤了下来,一颗一颗抖在被子上。

    “她找到了我,你做了这个决定,这对每个女人来都是大事,作为亲生母亲,我得知道这事。”朱萼华那杯酒一直没喝完,她想要再拿起来,想到什么又放下了,揉了揉眉心。

    苇庄垂低了眸,看着自己的掌心。

    两人周遭的空气似有千斤重,沉沉地压下来,让人疲倦又透不过气。

    朱萼华幽幽地吁出一口气,收起了颓然的情绪,她:“项目是好项目,我也知道你有你的理由。

    “向园还在上升期,有会的话我愿意带一带她。”

    “这可以是双赢的结果。”

    朱萼华这个咖位,就连何辰影这三金影后都很想和她合作,更何况是新生代的演员了。

    苇庄勾勾唇角,“原来你也是会为了别人考虑。这徐木易真不是你儿子?”

    朱萼华无奈地皱眉,又笑,“真不是,我是欠了他一个人情,是欠的徐木易,不是欠老徐的。”

    “所以你答应出演,也是因为人情?”苇庄显然无法相信她的话。

    朱萼华和徐殊名一段情没有持续多久,不过却保持着朋友关系。

    徐殊名后来和圈外人结的婚,生下徐木易没多久,就离了婚,徐木易是跟着徐殊名生活的。徐殊民是作家又是编剧,为了创作经常去旅游采风,有时长达几个月,有时一两周,要不是把孩子放在父母家,要不就是寄养在信得过的朋友家。

    在朱萼华家住过几次。

    大学的暑寒假有时也在朱萼华的房子里。

    朱萼华笑着,“我这人不会养孩子,多数都是佣人照看,有时我也不在,就是借个房子给年轻人玩而已。”

    “这两年年纪大了,血压有点高,有次在家发作,刚好是木易在,打了急救电话。所以这就是我欠他的人情。”

    这就是她为什么那杯酒她只喝了一口的原因。

    苇庄盯着酒杯看了一会儿,眸色不明。

    “想想看吧。”朱萼华站起身来,“好了,我这就走了。”她走了几步,略站了站,抚了抚头发,再走了出去。

    穿过走廊,走过玄关,门轻轻地带上。

    也许是年纪大了,又也许好多好多年没主动和人谈生意了,朱萼华一下子感到有点颓然无力,倚靠在墙上,一时走不动了。

    她想幸好今天吃过降压药了。

    年轻时没好好当过人家的妈,到了这把年纪也不会再以妈自居去要求别人。

    她指划了下腕表,正常的一只表需要好好的走,里面的细碎零件必须码对了格,她们之间从来就没有校正位置,也没有发条的推动,所以才会落到今日的田地。

    朱萼华没有,也不会出口的事情是她曾经去医院看过苇庄,也是苇廷的母亲告诉她的消息,那年苇庄刚诞一个男娃,老苇非常开心。

    她待护士医生家属都退了以后,悄悄地推门进去。

    苇庄倦极闭眼睡着,打着吊针,一张雪白的面孔眉头紧紧地锁着,眼角有泪痕。

    剖腹产,很快速,生的当时不受苦,过后有一两天是比较难受的。

    年轻,加上现代医学总有办法,护理得当,不会有疤痕。

    这世上就没有白白得来的东西,想要什么,就要有自身有的去换。

    家人也许会是世界上对你最宽厚的人,可是这也要讲究运气,有的人天生就有,有的人就是没有。

    她没有,可惜苇庄也没有。

    朱萼华幼年父母早逝,她被人收养,养父养母环境并不好,后来又生了一对儿女,年纪的她每天都要仰人鼻息,很怕被赶出去,连吃一块肉都觉得战战兢兢。

    所幸她长得不错,选美出身,成功进入演艺圈,再后来给了一大笔钱给养父母家庭,从此恩情两了。她恢复了生父的姓,取了艺名,自我了却前半生的恩怨,重新开始。

    她这一生无论做什么,都会记得要为自己而做,后果自负,毫无怨言。

    朱萼华坐在她的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抬拨了拨她的头发,叹笑道:“对自己下这么狠。”

    “性子这么刚烈,你想要的一定要得到的。”

    她笑了笑,俯低头,在苇庄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最后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没有人知道她的到来和离去。

    时至今日,朱萼华也很意外自己回忆起了这往事,果然是年纪大了,她眼里闪过一点感慨疲倦的笑意,缓缓地迈着步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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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坐在回去的车上,夜色浓稠如墨,路两边的灯光一盏一盏,非常漂亮。

    “你吃东西也太让人有食欲了!”何辰影和阮清都这这么。她和苇庄吃过好几次饭,都没有怎么过话,也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吃相是什么样的评价。

    忙了一天,她觉得有点累了,捂着嘴打了个的哈欠。

    她翻开微信,苇庄还是没给她发信息。

    “我准备回去了,你忙完了吗?”她发过去。

    等了一会,还是没回。园盯着好一会儿,想起昨晚苇庄那心事重重的模样,心里突然不安起来。

    “王叔,等一等,”园叫停了车,开始拨语音通话。

    几乎是在铃声结束的前一秒,苇庄接起来了。

    “你回去了吗?”

    “没。”苇庄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哑哑的。

    园听得心一拧,斟酌着要什么。

    苇庄:“今晚我不回去了,你不用等我。”

    园欲言又止,苇庄沉寂了好几秒,然后挂了电话。

    “姐,开车吗?”司王叔问了一句。

    园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嗯。”

    她的心纠结成一团,乱糟糟的,无法揪出一条清晰的线条。握在掌心里,几乎都要出汗。

    比如旁的什么人,她可能还有一点优势,苇庄愿意接她的电话,可是却是是毫无经验,每进一步,就像黑夜里探河,全靠直觉。

    她深深吸一口气,仿佛这个动作能攒足勇气,再次点了语音通话。

    苇庄整个人靠在沙发里,她纤白的掌按着自己的额头,她的脸一半隐在较暗的阴影里,长长的眼睫在冷白剔透的肌肤上留下一点点颤抖的弧度。

    水晶几上的一直在震动,执着地想要她拿起来。

    如此锲而不舍,这时候只会是园。

    苇庄取起来,看了下,果然还是她,指悬在屏幕上方好一会,才点开来。

    园那清澈柔绵的声音响起来,“frne,你在哪里?我过来找你好不好?”

    苇庄的唇无意识地咬了咬,贝齿在下唇瓣压出一点痕迹,很快地抚平了,

    园顿了顿,再次柔柔地喊了她一声。

    耳际有微微响的电流声,园那边也传来隐隐的车流声,她的声音传过来,带来很实际的真实感。

    就像她的吻,轻柔的,温暖地附了过来。

    她看过来的眼神,扑闪扑闪的,像星光在湖面莹莹地闪烁着。

    苇庄低低地应了一声,“好。”

    结束了电话,她退到了对话框,往上滑了滑,滑到了那个表情包。

    屏幕上那只白黑相间,眨着一双大眼睛的猫,尾巴乖巧地摇着。

    苇庄安静地凝视着,眼底微光隐熠,她食指抬起,轻轻地戳了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