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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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夜,秦卿离开衙门时,并未再遭到慕鸿歌的阻拦。

    他回到花楼后,得知鬼面没来过花楼,才稍微的放下心来。

    只是,当夜他很难入眠,但凡他一闭上双眼,便会想到他在离开衙门时,慕鸿歌嘴角那一闪而过的似笑般的神情。

    他虽不明白那代表何意,可他清楚的察觉有几丝迥异。

    可是何处不对劲,他也不上来。

    但隔日便有了答案

    翌日,风和日丽,清风气爽,西洲浩土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大街巷都挂着红色的灯笼,以庆祝的慕府与宰相千金的大喜日子。

    清院落中鸟语花香,轻雾漫漫。

    露未散之际,秦卿便早早起身,在后院泉池内梳洗入浴。

    昨夜去衙门未见到莫言之的事,多少让秦卿心中抱有遗憾,但是这却让秦卿更加记挂莫言之,当然他也惦记着添喜。

    今逢慕鸿歌大婚,他要随鬼面同行,所以他早早便穿戴好,等待鬼面的人过来接他去喜宴。

    只不过,他没想到鬼面会亲自过来,鬼面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已快到午时了。

    然而。

    两抵达慕府时,慕府外道贺的人已是络绎不绝,一片热闹喜庆的景象,鬼面刚下马车便有人上前与其招呼。

    而秦卿则是沉默不语的,保持距离地跟随在鬼面身后。

    今日来慕府道贺的宾客都衣着光鲜亮丽,秦卿与鬼面更是衣着华美不凡,

    在人群之中那是显得极为的抢眼

    慕府高门阔户,府邸气派威严,入门前的神兽狮子足有两人之高,形态威武各执一方,似门神一般把守在府邸门前。

    那金漆的牌匾与屋檐下偌大的十几盏巨大灯笼,以及那支撑府邸外围回廊的巨大红柱,还有那飞檐棱角的屋顶,栖息着象征祥和的石形神兽嘲风。

    这里与秦卿想象之中略有出入,比他设想中更为气派,慕府与陆府在西洲的那座老府邸相比,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秦卿跟随在鬼面的身边,穿过了层层的人群,步入了慕府的大门。

    “你们看,将军身边跟着的那位男子,是否便是那西洲第一名魁秦卿?”人群里,有部分达官贵人,站在一处浅谈。

    “听秦卿每回出楼,扮相都相当的神秘,看先下将军身边那男子,那一身价值不菲的装扮,身份也是非富即贵,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其中有一位较为年轻的公子,有条不紊地播话。

    “前阵子将军在宫中命人做了一件华美的‘白羽袍’,你没瞧见那男人身上正穿着吗?那男人不是秦卿还能是谁?”人群里另一位稍微年长的官锦绸缎商,笑呵呵地道出内幕。

    “难怪!难怪!我瞧着那男人的气质,便觉得那男人与其他人不同!”

    “那是自然,若是无不凡之处,怎对得起西洲第一名魁的称号。”

    在场在多数人,都在议论着秦卿与将军之间这段非比寻常的关系。

    自从将军摆灵那夜之后,秦卿被楼雁青“拱手转送”给鬼面的事,便在西洲城内流传,所以大部分人都知晓两人之间的事。

    不但如此,秦卿与慕鸿歌曾经有过的亲密关系,众人也都是心照不宣。

    今日是慕府结亲的大喜日子,没人会想惹事,也想对此绝口不提。

    “不知晓将军今日携我来此地,可否会显得太过‘隆重’?”秦卿缓步跟随在鬼面的身旁,眸色平静且言辞轻低地询问鬼面。

    “现下西洲谁不知晓你是我的人。此地人多,你最好跟紧一些,跟丢了我可没功夫找你。”鬼面未看秦卿半眼,一边漫不经心的低声叮嘱秦卿,一边气定神闲地朝着身旁向其招呼的官商们点头。

    鬼面会带秦卿出席如此盛况的场合,便明鬼面不在意外界谈论两人之间非比寻常的关系。

    众人出于对将军的敬仰,也无人会提起将军的女人刚死不久,将军便另寻新欢之事。

    这种事,在官商权贵之间也太过寻常。

    泄欲对象谁没三、四个,只是将军睡的人,要比普通权贵睡的人,有来头一些。

    因为秦卿并非普通的倌,而是部分权贵有钱也睡不了的名魁。

    “我怎么听闻现下西洲第一名魁是云飞鹤,而并非秦卿?”人群之中,站在东洲商客那方的富农子弟,有人向鬼面身边的秦卿投去疑惑的目光。

    “那便要看你如何想了,这秦卿是早年便扬名在外,而云飞鹤则算是后起之秀。”

    “不过,今日从东洲远道而来,见到这秦卿也并不令人失望。”

    “秦卿的脸上戴着面纱,连容颜都无法看清,想来还是云飞鹤生得比较好看,那云飞鹤我可是远远见过几次,那张角色容颜是女人见了倾慕,男人见了喜欢!”

    东洲远道而来阔少们,纷纷谈论起花楼中的风雅韵事。

    “你这便不懂了,这叫半掩琵琶半遮面,欲拒还迎才是最高境界。”其中有人开始提出不同的意见。

    “赞成赞成,得极好,哈哈”有人连声附和,并拍手称赞。

    “那也是,若秦卿无过人之处,也入不了我们陆少的眼。”东洲的富农子弟们相谈甚欢,有人已有所指地转而看向不远处,那正在与西洲大臣交谈的陆漠寒。

    今日,陆漠寒来得不早不晚,给慕府的贺礼那是体面得当,陆漠寒刚到时便看到了与鬼面同行的秦卿。

    此刻。

    陆漠寒一边与西洲大臣寒暄,一边不动神色地、不露山水地看向远处的秦卿,但当陆漠寒看到鬼面揽住秦卿的腰,并将秦卿介绍给某些军机大臣时

    陆漠寒才平缓的收回了视线,面不改色的继续与眼前的大臣们交谈。

    “几位大众过奖了,晚辈还要多向几位学习才是。”陆漠寒谦虚之中,透着几分清漠之意。

    “哪里哪里,陆少不必如此谦虚。”

    然而,此刻楼雁青正站在陆漠寒身旁不远处,将陆漠寒容颜上那清冷的神色,都看得一清二楚。

    楼雁青狭长的双眸微微眯了眯,顺势看向秦卿所在地方,完全不理会眼前的一堆货商在些什么,旁若无人的注视着秦卿与鬼面移动的身影。

    身旁的货商们见状,也都识趣地走开。

    都知晓楼雁青与秦卿以及鬼面之意的关系,三人之间可谓是剪不断理还乱。

    也无人敢在楼雁青不想谈事时,灌输任何的合作意向。

    这一边

    鬼面正领着秦卿,与宫中几位资历颇高的老臣交谈,而那些老臣都很给面子的夸奖着秦卿,言谈之间也满是恭维之敬。

    “托将军的福,秦卿才能有幸与诸位大众攀谈。”秦卿站在鬼面身旁,平缓且客套地低语道:“若非有将军在此,否则以秦卿的身份,也无法来此地参加如此繁盛的喜宴。”

    现下在秦卿眼前的几位老臣,可都是宫中的军机要臣,虽不及御史与宰相那么有地位,可也是官居一品的当朝元老。

    普通人别是与其交谈,连见上一面也都不易。

    “将军的人果然与众不同,连谈吐都颇为不凡,果真是言谈有技巧,懂得去次求精。”那些老臣笑吟吟地看鬼面。

    鬼面也轻声低笑。

    “你也不必如此客气,若没将军今次引荐,我们这些老头子还无机会见到你这位闻名已久的西洲第一名魁。”老臣们的笑意之中,充斥着洋洋的洒脱。

    秦卿很清楚,若无鬼面的庇佑,哪能得到如此赞赏。

    即便是有人恭维他,欣赏他,也不会是这些与他身份高低区别甚远,并在宫中地位举足轻重的大臣。

    此时此刻

    慕府外,长长的迎新队伍,已陆续抵达了府邸前。

    这慕府位于西洲东郊地势稍高的位置,方圆十里内有许多西洲各界权贵的府邸,慕府便是处于最为中心位置,从外面看慕府的高墙,仿若无边无际。

    慕府内,满堂盛会,前阁雅苑官客云集。

    大堂内外都是道贺的宾客。

    官权商贵熟络的谈笑风声,商权之家的千金也与官家子弟相谈甚欢,目测今日来道贺的人,除了宫中官员,便是各州的商贵人士。

    秦卿站在人群中毫不怯场,鬼面给秦卿引荐什么人,秦卿都体面得当的应对自如,但秦卿也不会过逾的谈太多。

    然而,在场与秦卿有过短暂交谈的人,无一例外的认为秦卿识大体。

    “不知将军为何要引荐那些官员与我认识,我既不从商,也非官僚人士,何必劳你如此费心。”

    秦卿站在庭院中那灿烂盛开的桃花树下,清风吹拂着他身披的轻盈外披,斑驳的光影从树缝洒落,零星密布的笼罩在秦卿身着的白羽袍上。

    这身衣衫之所以被称为白羽袍,是因衣衫上有极其华美的羽毛暗纹,那些纹理都是金银丝线一针一线线精细秀绘而成。

    这衣袍的做工极致精妙,着身轻盈飘逸,只有手艺好的御绣师才能缝制出。

    “我亲自为你引荐了这么多老臣,你可有瞧得上眼的?若是有,可别跟我客气。”鬼面一边沉沉地笑着,一边替秦卿拉低了银边帽檐。

    秦卿的容颜被暗影笼罩得更加的严实。

    “将军言重了。”

    秦卿的目光停留在鬼面身前光华交纵的流苏佩饰上,那细细地鎏金细链随风轻晃,顺势往下看去,那金腰玉带上的细致图案,是繁琐迥异的兽纹

    “何来言重之,今日带你来此地,目的便是为你引荐客人,好满足你这个‘西洲第一名魁’的攀富心思。”鬼面语气无异地站在秦卿身前,近距离的静静地欣赏秦卿这身素美之中又华丽非常的衣袍。

    这半真半假的意蕴,令秦卿无法分辨对方此言真假。

    “我未曾有过任何的攀富心思,是将军误会了。”秦卿温和的嗓音自面纱下溢出,并无半分争论之意,只是沉静地表述道,“况且我也早非名魁,如今只是一名普通的倌。”

    两人站在树下,光影摇摆间,远远看去似一道亮眼的风景。

    鬼面沉默地看秦卿。

    “承蒙将军厚爱,今日才能有机会与将军面对面的交谈,将军也无需再为我引荐别的大臣。”秦卿轻平的语气,似轻风般舒缓略过。

    他依旧做着一个倌该做的,着一个倌该做的

    鬼面眸色不明地看着秦卿,高深莫测地哼笑了两声,便直接伸手拉过秦卿的手腕,将秦卿直径拉至了身前。

    “我不允许你再接客,此事你又并非不知。”鬼面放低了嗓音,在秦卿耳边低语,“但你又何必再我面前假装不爱权贵。”

    “如若是有足够的银两能睡你,怕是老头子你也会接。”鬼面敏捷地抓住了秦卿细微挣扎的手腕,不顾秦卿不着痕迹地抵抗,将秦卿完全的牵制。

    秦卿的脸与鬼面的面具相对,他只姨微低着头稍稍避开鬼面,无声地、短暂地挣扎了片刻

    但很快,秦卿便安静地不动了。

    只因四周议论声渐起。

    在旁人眼里,两人正近距离的亲密交谈。

    秦卿上次便想纠正鬼面的法,可当时的情况不宜与鬼面辩解。

    而这次,秦卿却似有似无地低声道

    “我身在花楼,现下也不比从前,自是要令客人满意,做得比别人更多才能糊口,才能养活孩子。”秦卿面纱下的嘴唇,隐隐的浮现出浅浅的轮廓,睫毛下的暗影掩罩住眼底的情绪。

    鬼面的面具下发出略带诡异的低笑声。

    秦卿安静未动。

    鬼面缓慢地垂眼,顺着秦卿的领口往下,一路移至了秦卿的腰腹间,与此同时更是伸手抚上了秦卿的肚子。

    “你还真当自己是女人,那老糊涂的御医你有了,你便真以为自己害喜了?”鬼面自然地搂过秦卿的腰,并靠在秦卿耳畔与之交谈。

    这看似亲密的举动,充满了暧昧之意,可此刻,鬼面的另一只手正稍稍用力地抚玩着秦卿的肚子。

    秦卿轻缓地抓住了鬼面的手腕,呼吸不顺的要求道:“将军,请别如此。”

    “我看你是忆子成狂,现下连脑子都生出了顽疾。”鬼面不高不低的声线,充斥着平稳的笑意,无害之中却又不带多余的情感。

    秦卿迟疑的回视鬼面。

    正好对上鬼面那平静如常的双眸

    此刻,鬼面正一只手抚着秦卿的后腰,一只手停留在秦卿的肚子上,见秦卿有企图推抵的举动,鬼面便手指用力地捏紧了秦卿的腰,使得秦卿更加的贴近。

    两人亲密的姿态在旁人眼里,那无疑是在当众调情。

    部分宾客在经过两人身旁时,都不好意思揉着直视鬼面与秦卿。

    由于花轿已抵达了慕府门前,所以有人陆续到府外围观,可是鬼面与秦卿却未动身

    人流退散之中,一身魅色紫袍的楼雁青却缓悠悠的逆行而来

    楼雁青俊美的容颜,无可挑剔的完美,那紫衫的树影斑驳的光影下被流光围绕,那薄美的嘴角噙着一抹不明的笑意。

    鬼面也早就看到了楼雁青,可鬼面依旧揽着秦卿,并无松手的意思。

    两人远远地既看到对方

    但随着楼雁青的靠近,鬼面嘴里隐隐发出几丝诡异的笑声,令人难以捉摸的难懂。

    而秦卿在看到楼雁青时,便彻底愣住了。

    如此场面多少让秦卿略微尴尬

    楼雁青在两人的身前稳稳地停下了脚步,面色不改地看了看鬼面身前的秦卿,再眸色沉定的顺势看向鬼面。

    “好友,今日来得如此早,还将秦卿给带来了,怎不先通知我一声?”楼雁青不慌不忙地走近了两人,并平缓地伸手拉开了鬼面环绕在秦卿腰间的手。

    “此等事何必特意派人去通知你,我将秦卿带来了之后,你自是看得见。”鬼面也顺势松开了手,放开了秦卿,并从容地将秦卿半推半送至楼雁青身前。

    楼雁青也毫不客气的“接手”了秦卿,双手并用地抚上了秦卿的腰,将秦卿搂紧在身前,那修长白皙的手指齐齐的巧妙用力,似鬼面之前搂秦卿那般锁紧了秦卿的腰。

    秦卿刚脱离了一个怀抱

    又来到另一个怀抱

    鬼面与楼雁青怀里的气息与温度,都截然的不同。

    秦卿的身上还是残留着鬼面身体的余温,而楼雁青身上温热的体温,与那近在咫尺的气息,都是那么的熟悉

    “将军这是何意?”秦卿不解的低声询问一旁的鬼面。

    秦卿面朝着鬼面,帽檐下的暗影昏暗不清。

    他并未乱动。

    楼雁青伸手捏过秦卿的下巴,靠在秦卿的脸庞平静道:“我好友的意思是,这些日子我未见着你,暂且把你借给我抱抱。”

    罢

    楼雁青还镇定自若地看向鬼面,那与生俱来的霸气,与眼底隐含的邪肆之气,都协调完美

    鬼面那乌黑的狰狞面具下,竟发出了赞同轻笑声。

    “好友,你怎能‘借’如此生疏,你想抱秦卿,直接抱便是,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鬼面低笑着从两人身边走过,毫不在意的将秦卿留在原地,先行步入了人群去前阁观礼。

    秦卿轻缓且无声地看了楼雁青一眼,便想跟着鬼面离开。

    毕竟现下鬼面才是他的客人。

    可是,哪知腰间一紧

    秦卿被带动着贴紧楼雁青的同时,分别稍稍地捏紧了楼雁青腰侧的衣衫,待楼雁青不动了之后,秦卿才与其平行相视。

    “将军他不许我再跟别的客人见面,我现下是不可以接待你的。”秦卿面纱下溢出的声音朦胧有质,并平缓的将近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楼雁青。

    楼雁青与秦卿之间的举动,落入了在场不少人的眼中。

    许多宾客都知晓两人的关系,所以对此并不惊讶。

    因为都明白,鬼面将军与楼雁青都是拥有过秦卿的人,与秦卿之间出现一些亲密举动都属于正常。

    虽然现下秦卿是将军的人,可将军都不介意秦卿与楼雁青有如此行为,那旁人自然是假装着什么都看不见。

    “我若是真要见你,他也阻止不了我,否则他刚才也不会将你推到我身边。”楼雁青留意着秦卿眼底的神色变化,嘴唇与鼻尖都靠得秦卿的脸颊很近,并用那白皙细长的手指在秦卿衣袍上摸索。

    秦卿安静的没动。

    从之前鬼面与楼雁青之间的反应来看,他也能看出楼雁青与鬼面之间的友谊,并未因前阵子的事而有所改变。

    虽然鬼面不许秦卿见别的客人,可是并不代表鬼面当着楼雁青的面,会当面拒绝好友的要求。

    “我跟鬼面前阵子是闹得略有不愉快,现下他虽还是我好友,可有些事并非友谊能解决的,添喜的事目前还没有眉目。”楼雁青一边欣赏着秦卿侧脸上的面纱暗纹,一边似有似无靠在秦卿的面纱旁,其亲密的交谈。

    由于两人靠得很近。

    所以,秦卿帽沿下那暗影中的情况,楼雁青能够一览无遗

    “我知晓,关于添喜的事,其实你不必太过操心。”秦卿体贴且平和的语气,不高不低的轻平。

    他不想为难楼雁青,毕竟此事凶险。

    他也知晓楼雁青也难处,更加无义务帮他找添喜。

    能找便找,不能找也便作罢。

    “这阵子我没去看你,跟鬼面有些关系,加上我生意上的事太忙,实在无暇分身。”楼雁青的手捏着秦卿腰间柔软的衣袍,手指无痕地细揉着那触感。

    “嗯。”秦卿轻轻地点头。

    楼雁青眸光平缓的看着性情平顺的秦卿片刻,才凑到秦卿的耳边,在其耳畔动了动唇,低声道:“其实我是九王爷派来的人,他,你偷了他儿子”

    这确定无疑的嗓音极为清晰,一字一句的毋庸置疑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