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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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包袱开, 骨碌碌滚出一颗头颅。

    迷音夫人看清了那血肉模糊的尸块,脸色大变,捧着琵琶,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滑落脸颊。

    “无痕?无痕!你们好狠的心哪!”

    段寒生面不改色:“夫人,人你已经看到了,就请让路吧。”

    迷音夫人脸因气愤而剧烈地抖动,她十指微动, 琴音四起,林中枝叶震动,齐齐发出悲鸣之声。

    段寒生背着手, 丝毫不乱,气定神闲:“你们听,迷音夫人久练音律二十余年,才有了这迷醉他人心智的美妙琴音。”

    然来天岐宫的几人皆非等闲之辈, 听那琴音无半点慌张神色,只有秦隐, 晕晕乎乎,难受得发出“呜呜”声。

    上官离将他击晕,抱进怀里。

    段寒生悠悠劝道:“夫人,收手吧。”

    迷音夫人听罢, 手中的琵琶,弹得更为急促,胸口上下起伏,似有神志混乱, 疯魔的征兆。

    “夫人走火入魔了。”段寒生微笑着,眼中泛着冷冽和杀气:“此时若不动手,恐怕会再次殃及无辜之人。”

    “闭嘴!”迷音夫人目眦欲裂,琵琶上的弦随着她力道的增大一根根爆裂。

    ……

    段寒生留了她一条性命。

    就如当年张无痕没有立刻杀死钟清墨的母亲一样。

    “夫人,你可知我现在要做些什么?”

    迷音受了刺激,精美的妆容都花了,她难掩悲切憔悴:“段寒生,奴家自认从未亏待与你,好吃的好喝的供着,你这个恩将仇报的狗东西,将来会遭到报应的!”

    “夫人。”段寒生席地而坐,如今他有的是时间,可好好道道:“在下记得,您是西域人,当年逃亡时,应该费了不少力气吧?”

    迷音夫人被收走了琵琶,又点了穴道,动弹不得,只能反问:“那又如何?”

    “在下身上有一毒,毒性潜伏三月,一旦发错无药可救,这毒呢,其实是西域广为留传之物,身为久居西域之地的夫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迷音夫人听闻,愣了愣,哈哈大笑:“奴家险些忘了,你这身上还有毒呢,怎么?是害怕了?开始向仇人讨要解药了?”

    段寒生微笑:“夫人是觉得,在下的态度是低三下四讨要解药的态度?”

    迷音夫人怒道:“那是怎么回事,你在耍我?”

    段寒生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您的儿子曾经要杀死秦隐。”

    迷音夫人不屑,除了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她谁都不看不上眼:“那又如何,我儿子是什么身份?秦隐又是个什么东西?”

    “今时不同往日了。”

    段寒生带她前来宫殿,这本是张无痕的居住地,富丽堂皇,金碧辉煌,如今张凉和宫中长老皆被捕获,此殿也变得极为冷清。

    “夫人啊,您一心想要至我于死地,您的儿子张凉,又欺凌霸虐无辜弱的秦隐。”段寒生道:“若是在下将曾经您的所作所为,一并归还,是您否会觉得过于恶毒?”

    迷音夫人警惕道:“你想对凉儿做什么?”

    段寒生淡淡一笑:“你呢?”

    “你敢动他试试?!”她凄冽地大喊。

    段寒生叹气:“夫人莫要激动,我从未想过要杀了他。”

    迷音夫人眸中带着深深的怀疑。

    段寒生笑道:“天岐山上有一块宽敞的地,设成了养猪场,正好适合你们母子俩居住,我看你家凉儿很是喜欢动物,经常跟秦隐抢白呢,如今不需要抢了,那养猪场的猪,够你们母子玩一辈子了。”

    迷音夫人不敢置信:“你什么?你让奴家……去养猪?”

    她向来养尊处优,喝得都是婢女们清采摘的清露泡制的茶水,戴得是珠宝好玉,穿得是绫罗绸缎,如今……却要让她去养猪?!

    “夫人可要好好饲养。”段寒生温和道:“这猪在下是要食用的,你若是敢怠慢,死一只病一只,便砍去张凉一只手指,若是十指皆断,就再砍你的,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天岐宫教众颇多,谁知他走得一个月中,张无痕都快把人杀绝了,宫中几位长老统统被他以各种理由夺了性命。

    段寒生慢悠悠绕着殿外走了一圈,撞见曾经翻他白眼,冷言冷语的童。

    童抬眸看了看他,当作不认识般想要快步离去。

    “诶——等等。”段寒生将他拦住:“天岐宫人走茶凉,已经不需要那么多童了。”

    童眼神一利,警惕地问:“你要杀了我?”

    段寒生思考片刻,郑重道:“养猪场耕地都有人了,不如就去养□□?”

    童愤愤道:“你干脆杀了我得了!”

    段寒生叹气:“你这是看不起养鸡的吗?”

    童冷笑:“让我一辈子养鸡,度过一生,还不如直接让我去死!”

    段寒生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别想太多,好好干。”

    钟清墨听他这样安排,奇道:“你真是古怪,偌大的天岐宫被你捡成养禽地就罢了,还敢让迷音夫人与那群心怀叵测之人饲养禽类,他们精通精医通毒,养出的猪牛羊你还敢吃?”

    “自然不是我们吃。”段寒生回道:“他们自给自足,既能修生养性,也不至于饿死。”

    钟清墨挑眉:“寒生真有这般好心?”

    段寒生撑开折扇,抿着唇笑道:“当然是……没有的,这天岐宫敢和张无痕反抗之人皆被尽数杀死,留下的无非都是些余党,一丘之貉,你就等着看他们好戏吧。”

    钟清墨不置可否,牵着段寒生在天岐宫中的各个院子游走,十几年未来,许多的布设变了,他都有些不认得路了。

    “回去后,本座便告知武林各门,在东篱岛发现隐匿多年的魔教天岐宫,寒生是发现者,也是同本座一起除去门内叛徒勿须的有功之人,今后这宫重新布置,挂靠在虞清门旗下,你可重新继位,当上宫主。”

    段寒生将折扇一收,恍然:“你既报仇雪恨,又收了天岐宫,这虞清门的势力范围壮大不少,可真是一举多得的美事。”

    钟清墨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呵。”

    段寒生蹙眉,问:“你笑甚?”

    “可不是收了个天岐宫的宫主当夫人?”钟清墨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朝里弯,正好抵在他的下巴上,将整只脑袋抬了起来,细细看去。

    “你——”

    寒生的容貌和身段皆是一等一的,钟清墨看着他,忍不住在脸颊上啄上一口。

    “钟清墨!”

    幸好此时附近四下无人,不然若是被看见他俩抱在一起,光天化日,成何体统?

    段寒生推了推他,言语间带着一丝讨饶:“今后莫要在外头这样做了。”

    “为何?”

    钟清墨比他高些,身体相抵时也有优势,段寒生被半搂着,嘴唇几近贴在他鼻梁处,他感觉到体内的温度一点一点移到了脸颊上。

    “平时不加以可治,日后若是被旁人看到……”

    “看到又如何?”钟清墨在他耳边厮磨道:“回门之后,你既是天岐宫的宫主,也是虞清门掌门的夫人。”

    段寒生一听,更为焦急:“你胡些什么?若是被门中那些个长老听见,还不知如何惊谔,不敢置信!”

    钟清墨未有回答他,只是伸手在其身上摸索,附上穴位,微微一探,问:“寒生的内力无碍了?”

    段寒生不知他意欲何为,只得老老实实颔首:“差不多了。”

    “本座寒毒未解,那一月之事,还得继续做下去才是。”钟清墨按着他的腰,柔声道:“寒生同本座做那事一月,定是已经习惯,也不好再改变换人了,是不是?”

    “你……你……”段寒生踹他一下,气道:“你非要出来,拿我寻开心是不是?”

    他只是喜欢看寒生害臊的模样罢了。

    钟清墨躲过那一脚,黑色的眸子亮晶晶,期盼道:“我们何时回去?”

    回去?回去同你做那事吗?

    段寒生撇开头,咬着牙,不想理他。

    天波易谢,寸暑难留,三日后。

    欧阳宗主终于顺着蛛丝马迹找着了逍遥剑师叶太平。

    他被关在了铁牢中,埋进东篱岛岛主院中的地下里,三日不吃不喝,若不是内力绑身,寻常人估计得饿死。

    “究竟怎么回事?”

    叶太平晕厥了几日后,才苏醒过来,刚一睁开眼睛,便挣扎着起身,问道:“舒叶南那混蛋在哪里?!”

    欧阳宗主倒了杯水,递给他:“舒叶南死了,江湖再无云鼓帮。”

    叶太平微愣,眼底的愤怒,到惊愕,到不敢置信,又回归宁静。

    他漠然道:“死了好,这等恶人,死了才痛快。”

    欧阳宗主问道:“你武艺超群,寻常人动不得你分毫,又是如何被抓的?”

    “一时不查,分不清善恶,便措手不及。”

    欧阳宗主见他得含糊笼统,知道此事与舒叶南有关,他不,也不想逼问下去,转移话题道:“收拾收拾,跟本尊一道回门吧。”

    他们坐船而来,自然坐船而去。

    去时六人,回来时带上叶太平,浩浩荡荡的,就是少了秦隐和上官离。

    秦隐被上官离拉着,非要在天岐宫再住上一个月。

    自从上官离知道张凉那伙人总爱欺负秦隐时,他就一直待在猪棚里没出来过,惹得段寒生差点以为这厮也要跟着一道养猪。

    秦隐拉着他,也不听,非要教训张凉那子,每日看着他处理猪的粪便,见他厌弃,憎恶,耻辱交替而生的情绪不断蔓延,才逐渐解气。

    抵达莫阳县时,弥漫着颓然,绝望的县城终于慢慢恢复起来,已经有零心几家贩推着瓜果出来贩卖。

    段寒生见此场景,仍是觉得心里不顺畅:“他们本不应该过得这般心翼翼,也不该妻离子散。”

    钟清墨安慰道:“莫要伤心,好在罪魁祸首已经去了地府,他们的仇,全是报了。”

    在天岐宫的几日,钟清墨虽没有真正进去,却也是把他调戏得不行,即使如今是在好心安慰,段寒生也抿着唇,刻意远离。

    “怎得离本座这般远?”

    段寒生以为他又要动手动脚,便低喝道:“周围都是人,你站得远一些才好!”

    钟清墨一心盼着回门,如今听话得很:“好,本座站那处,跟寒生的距离远着呢。”

    段寒生本以为他只是随便,谁想到一路上还真变得规规矩矩。

    回了虞清门,才知道,这几日发生一件大不大,不的事儿。

    欧阳夏凡那大肚子侍妾许陌,竟跟着他的情人跑了,而那位情人,就是离人药谷中有名的神医,季思鹤。

    这欧阳夏凡对他本就不在乎,而且区区侍妾而已,按理跟谁跑,要到哪里去,根本不会在乎才是。

    谁想到许陌离开一日时,他还没什么感觉,之后的第二日,第三日,脑子像不听使唤似的回忆起他的好来,一幕一幕,接踵而至,竟舍不得放手了,气急败坏地要去离人药谷找那季思鹤把人要回来。

    可季神医一向神龙不见蛇尾,离人药谷也不知他在何处,这下欧阳夏凡怅然若失,日渐消瘦,连饭都吃不下了。

    段寒生是知情者,心道你哭什么哭,你们二人是青梅竹马出生,那许陌对你曾经也是痴情一片,人家痴时你视若无睹,如今被半路截胡,能怨谁?只能怨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钟清墨早看他不顺眼了,正好借此机会让欧阳宗主把他带回去养病。

    欧阳宗主一离开虞清门,钟清墨的“寒毒”便发作了。

    上官离不在,他这一发病,将刘长老吓了个半死。

    “掌门啊,您怎么这么命短啊?您看您才上升几月,您这一死,万一门中谣言四起,是老身图谋不轨,想要夺位,故意所为,该如何是好?”

    钟清墨恨不得一掌将他脑中不知被谁灌进的水给拍出来,还得装作虚弱道:“寒生呢?”

    刘长老大喜:“段公子会治这寒毒?”

    “自然。”钟清墨不耐烦地催促道:“还不快去?”

    段寒生正在林中连剑,听到刘长老的话时,白皙的脸颊以极其缓慢地速度,布上了红晕。

    “你是,掌门大人的寒毒,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