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少觉得自己神智好像一瞬间又回到了身体里, 他猛得把手里的刀拨-出来, 看着顾央央倒在地上，他心惊胆战的把刀丢到一边, 只是手上的血早就染红了衣袖, 地上也流了一大片, 看起来就像是极为惊悚的凶-杀现场一样。

    脚步踉跄着后退, 江城殊只觉得有一股凉气直冲脑门, 地上顾央央一边笑着，鲜血的味道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猛得朝这间废弃的房子外大声喊道：“快！快他妈叫救护车！”

    他脚步踉跄的冲出了这间房子, 只留身后一直微笑着的顾央央躺在地上, 身体越来越沉重。

    她艰难的摸索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找到慕乔白的号码，然后拨了过去，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有些甚至滴在了手机屏幕上。

    “嘟······嘟······嘟······”

    慕乔白躺在洁白的病房里, 看着窗外难得明媚的阳光，神色间平静得近乎安详。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断了他的遐想和安宁, 他伸手拿过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可爱’三个字。

    其实从来无人知道慕乔白心中所想, 或许有些时候只是极为单纯的喜欢而已，爱不爱，他不知道，不过也不在乎了, 这样也很好。

    “喂？”

    慕乔白看着窗外明媚阳光，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是顾央央的声音，有些轻的响起。

    “慕乔白。”

    声音稍稍有些微弱，但不太能听得出来，慕乔白的目光一直放在那些看起来很温暖的光线上，他笑着问顾央央：“怎么这个时候给我电话，央央逃课了吗？现在可是上课的时间，下次不能这样了，知道吗？”

    微微安静了几秒钟，他听见电话那头顾央央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在看着阳光。”

    似乎是那头她轻轻笑了一下，接着才：“真好呢。”

    “央央？”

    慕乔白收回了看着窗外阳光的视线，转而有些疑惑的问她，因为他感觉有些不对劲，顾央央的声音好像比刚刚又了一些。

    “你现在在哪里？”

    “慕乔白。”

    她又开口。

    “先告诉我你在哪里？”

    慕乔白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突然升起，凭空生出几分慌乱来，但这慌乱来得毫无头绪，他只是心中不安，却不知道这不安是因为什么。

    “真好呀，遇见你。”

    那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轻，慕乔白心中的不安越来越严重，他有些焦急的冲着电话问道：“央央，你是不是不在学校？告诉我你现在在哪里？”

    他的焦急透过电话传到顾央央的耳朵里，她耳边还能听到滴答声，是脸上的血液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地上的血越来越多，顾央央感觉身体开始变得冰冷，眼前似乎有些看不清楚了。

    她眨了眨眼，还是一片昏暗的晦涩。

    “慕乔白。”

    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全力，电话那头慕乔白还在焦急的询问她，但是那些声音都开始在耳边慢慢远去，她唇边浮起一丝笑容，一字一句，用尽最后的力量缓缓问他：“你愿意接受一个神经病的心吗？”

    慕乔白所有焦急的声音猛得停了下来，但下一刻，他更加急迫的声音传来。

    “央央，你在什么地方，别怕，我现在就来接你。”

    血液一点一点从身体里面流出来，思维像漂浮着一样，但肉-体却很沉重，顾央央眼前的晦涩终于完全的变成了一片黑暗，她眨了眨眼，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只听到自己极轻极轻的声音道：“好。”

    慕乔白一片焦急之中，于那个‘好’字之后，突然听见一声响声，仿佛手机砸在地上的声音，然后就是长长的寂静。

    他愣了那么一瞬，拿着手机大喊她的名字，可惜再也没有人回答他。

    “央央！央央！”

    电话那头明明还接通着，却像死了一样安静，没有一点声音。

    慕乔白拿着手机愣在了那里，一时之间突然觉得自己脑海一片空白，有一种凉意遍布全身。

    长久的寂静之后，他终于听到未挂断的电话又传来了声音，但却不是他的萝莉的，而是宁东河的。

    “央央！”

    一阵衣料的摩擦声之后，宁东河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嘶吼喑哑的声音。

    “江城殊，我要杀了你！有什么冲我来，你为什么要杀央央！”

    慕乔白心中猛得一凉，那种发寒的感觉从四肢百骸蔓延到心脏，脑海中的空白蔓延成一种剧烈的痛，顷刻间就冲到他的心脏。

    他扶着床边的桌子，手捂着心脏，心中却一片茫然，那种痛好像麻木了，仿佛灵魂出窍在看着自己此时的样子，甚至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情绪来表达。

    他撑着桌子，心脏疼痛到无法呼吸，那种窒息如此清晰，终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最后一声听见的也只是护士惊恐的声音而已。

    ······

    而那一边，宁大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江城殊所在的地方，只可惜当他压着江城殊走进那间废弃房屋之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鲜血，和躺在血泊之中唇边还有微笑的少女，她身上的血流了一地，已经没有了呼吸。

    宁大少甚至无法相信，那个看起来脑子有问题嚣张跋扈的萝莉······就这么死了？

    顾央央是曾经要他做过心脏匹配，或许她曾经是有过想要把心脏给慕乔白的想法，甚至此刻依然有，但这并不代表她现在受尽折磨的死去就是如了她自己的愿。

    宁大少在那一刻几乎双目赤红，慕乔白把顾央央托付给他，他没有照看好，他喊她一声妹妹，最后却看着她惨死在眼前。

    “江城殊······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宁大少嘶哑的声音仿佛厉鬼，他颤抖走到躺在地上的少女身边。

    宁大少轻轻的把自己外套脱下来包住顾央央，把她从一片血泊中抱了起来，看着江城殊的目光只剩下寂静的杀意，宁大少游戏人间，从来没有如此想杀一个人，但他今天只想杀了江城殊。

    “不是我杀的！”

    江城殊自己肩膀也受了伤，看着他的目光失去了平时的狠毒和阴冷，只是急迫。

    “她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想杀她，是她自己自杀的！”

    但他知道，这些话怎么也没有信服力，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何况别人，这个世界上有谁会用命去坑别人？偏偏今天就让他给遇上了。

    江城殊看着顾央央捅完自己之后，其实一出去就电话叫了救护车，其实也该他自己找死，为了不让宁大少轻易查到他，车的目标太大，所以他的车把他送到这里之后，就马上离开了，不然他也不用等救护车，结果救护车还没等来，先把宁大少给等来了。

    现在百口莫辩，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早知道这样，江城殊一定离顾央央远远的，吃点亏算什么，这下可是要命了！

    “央央，我们回家。”

    根本就不想再看江城殊一眼，宁大少抱着她，一步一步朝屋外走去，脚步沉重得令人窒息。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他顿了顿，接起电话。

    “宁哥，你在哪里，我哥他刚刚突然晕过去了，现在在抢救，医生他突然受了刺激，心脏负荷太大，你······你快过来吧，可能······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电话里是慕悦星的声音，压抑着极度的悲伤，带着哭意。

    宁大少沉默了几秒，捏着手机的指节发白，终于开口，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让医生准备换心脏的手术，我······找到了适合的心脏，现在就带过来。”

    他挂了电话，手里搂着失去呼吸的顾央央，大步朝停在外面的车而去，风吹进眼睛里，干涸了那滴眼泪。

    或许，其实这一切她早就准备好了吧，一旦有了决定，就再也不回头了。

    ······

    慕乔白再次醒来，是在第三天的上午。

    实话，刚刚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自己身在天堂，但他就算死了也不应该在天堂，而随后马上就看见了身边熟悉的环境，是他之前住的那间特护病房。

    接着昏迷之前的事情又全都想起来了。

    慕乔白本能的感觉那种心脏窒息的感受又回到了身体里，昏迷之前的那个电话，他的萝莉给他的那个电话。

    他看着雪白一片的天花板，觉得那种白色极为不详，眨了眨眼，眼前却变得模糊起来。

    慕乔白想伸手把脸上的呼吸器拿下来，但很快惊动了守在他身边的人。

    “乔白！”

    看起来有几分憔悴，但慕夫人眼里却是极度的欣喜，这两天以来，她无数次的害怕，害怕她的儿子再也醒不过来了。

    “你没事了······太好了。”

    慕夫人握住他的手，喜极而泣。

    “我······”

    慕乔白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常之处，他的心脏依旧有那种窒息感，但却没有再撕心裂肺的痛，但这是不应该的，因为他的心脏承受不了这种激烈的情绪，可这个时候，他什么感觉也没有，就像已经重新有了一颗新的健康的心脏一样。

    呼吸器被他取了下来，慕乔白看着慕夫人，沉默了很久，最后还是开口。

    “央央······”

    慕夫人却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目光不自然的移开，勉强笑着：“乔白，你才醒来，先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等你好了再。”

    “告诉我。”

    慕乔白静静看着她，但眼睛深处分明有一丝痛苦悄悄蔓延着。

    “她是不是被······江城殊······”

    “她还活着。”

    话的却是刚刚推门走进来的宁大少。

    “她还活着，活在你的心中，只要你活着，她就活着，你心里想的，她都能看见。”

    “东河······”

    慕夫人有些不同意的看着宁大少，但宁大少却少有的沉静，他走到慕乔白床前，对慕夫人：“乔白有权知道，况且，他也应该知道。”

    宁大少转头看着床上的慕乔白，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她的心脏现在就跳动在你的胸腔。”

    慕乔白垂下眼睛，被子下的手却紧紧的抓着床单，骨节森白。

    “她把心脏给了我？”

    “乔白，你应该记着她，记一辈子，我也应该记着她，记一辈子，这是欠她的。”

    宁大少得沉静，眼中却有些湿润，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的情景。

    “这件事跟江城殊有关，我不会放过他，但我也要为她的死负责任，央央她在你第一次昏迷的时候曾经单独找过我，要我帮她做心脏匹配，她她是Rh阴性血，和你的心脏是最有可能匹配的，但是她不准我告诉别人，而我答应了。”

    “我一直派人看着她，就是怕她做什么傻事，因为她的心脏确实和你的匹配，能救你的，只有她，但她还活着。”

    宁大少仰了仰头，将那股泪意强行压下。

    “我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些猜想，但却没有出来，江城殊我了解，他可能会对央央做一些过分的事，但绝对不会伤害她的生命，而且只要央央想，江城殊根本就抓不住她，她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做一件她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救你。”

    “乔白，我一直都希望你能好起来，现在也不列外，你是我兄弟，这是我和你欠央央的，永远都还不了了，你得记着她一辈子。”

    宁大少从来不是一个正经的人，但他此刻的目光却显得沉重，甚至肃穆。

    慕乔白静静的垂着眼，听他完所有的经过，他静静躺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那么躺在病床，就像被凝固了一样。

    极轻微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他鬓角处的床单上有浅浅的湿润的痕迹晕开，是从眼角滑落的泪，但还是安静的，无声的，那种寂静比之前的窒息更令人难过。

    在这种极端窒息的感官之下，他空白却混乱的脑海里却突然响起了一句话。

    “慕乔白，你愿意接受一个神经病的心吗？”

    她明明那么聪明，没有人能奈何得了她，最后却把心给了他。

    她死了。

    慕乔白垂着眼看到的一切都变得灰暗起来，模糊的，灰暗的，死寂的。

    他的耳边一片寂静，听不到任何声音，他静静躺在床上，任深深的窒息把他全部吞没，从头到脚，没有边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