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女皇的爱宠(三)
待洗漱完毕, 女皇径自饮了口茶, 也没要不要备下早膳,反倒回过头来淡然道:“孤封你为兵部监察使, 明日上任, 记得上早朝。”
宁君兮神情一怔, 也没弄懂女皇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想法, 昨夜虽然两个人足够亲近, 但也没到心意相接的地步,今日却要封他为兵部监察使?
这个职位不算多高, 只是区区从五品, 但比起宁君兮父亲的祭酒司却贵重得多, 祭酒司乃正五品官职,但掌管的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监察使却不同,虽然只从五品,却是有实权的, 监察兵部处事,虽然官位底, 却算是天子近臣, 实在不可同一而语。
而且他也算是女皇的后宫之人, 虽然因是女子之帝,规矩比不上先帝时期后宫嫔妃不得干政那般严格,可女皇的后宫,怎么也不该还在前朝任职, 这岂不是将后宫和前朝搅在了一起?
宁君兮心思诡异,却也想不通女皇这样做到底是何用意,不过与他的目的,倒是有些不谋而合,只是来得诡异,因此他心中藏了几分警惕。
女皇却没管那么多,旨意一下,便随着太监宫女去了朝堂,独留他一人在此,虽没赏下什么宝物,但官职已是最好的赏赐,毕竟对于后宫中爱慕女皇的男子而言,本就是舍了前途功名进来的,没想到还能功名美色兼具,这该是多大的赏赐。
虽然表面不显,但宁君兮隐隐感觉后宫之中,他成了众矢之的。
不过这些东西,他一概没管,只是沉默不语,第二日便如女皇所言,去了前朝之中。
朝堂之上,隐晦里不知有多少人明里暗里量他,但却罕见的没有人上来攀谈,甚至宁君兮以为的刁难也无,仿佛对于他以女皇爱宠之身投身朝堂并无诧异,只不过宁君兮心里明白,恐怕是女皇昨日便有处理。
顾央央对他实在是好,但看着面上又不显喜爱,宁君兮甚至搞不明白她究竟想要怎样,是真的喜爱,如她那夜所‘孤喜欢的人,不在乎他的过去’,还是只觉得他有趣,想要取乐一番,但怎样也不该拿到前朝来,毕竟女皇并不是那等贪恋美色或是喜于取乐之人,否则东陌国也不会如此蒸蒸日上,况且女皇手段,朝中之臣也都是知道的。
宁君兮心中不解,但也不会拿到明面上来,待女皇上朝之后,众臣高呼万岁行了礼,他便乖乖的站在文臣末尾,低着头聆听上座训言。
女皇今日自然是穿的朝服,虽是女子,但天子为真龙,自然也是穿的龙袍,宁君兮本以为女子加身龙袍必会显得奇怪,但今日一看,虽然隔得甚远有些看不清面目,但却没有丝毫违和感,她仿佛天生高高在上,慵懒坐在金色龙椅上,俯视底下苍茫苍生,宁君兮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女子,她合该是高高在上,独坐高台,占尽世间风华的。
他微微轻叹,垂下自己量的眉眼,若不是世间命运如此,他倒是真的不愿这个灼灼世间其华的女子从高位上垂落下来,恐怕不知要受多少屈辱,只是······他的路怎能受阻。
宁君兮安安静静的垂首而立,听着前方高位朝臣向高座上女子禀告朝中大事宜,甚至觉得她的声音如空谷幽铃,让这沉闷的大殿都增色不少。
他静静站着,突闻座上女子唤他的名字。
“宁君兮。”
女皇少有直唤朝臣姓名,多是唤其职位,只有大怒之时会直呼其名,但对于宁君兮而言,谁都听得出这是恩宠而非气恼。
是以满朝文武皆静静看着,将目光投向最末尾默默站着的男子。
宁君兮倒是不曾惊慌,他上前几步,从文臣行列里走出,拱手行礼,不曾直视天颜。
“臣在。”
“天明将军半月后西征蛮荒,此次兵部统筹粮草后勤之事,你为兵部监察使,务必实使好职责,不得有半点差错,若是误了将士之资,尔等皆尽连坐,绝无饶恕。”
“臣遵旨。”
宁君兮俯身而下,周全行礼,面上带着几分凝重,让人看不出分毫差错。
高座上的女皇稍稍看了他一眼,随即将目光放到满朝文武身上。
“若无要事禀告,便退朝吧。”
大事宜皆已上告,群臣自然没什么意见,跪安之后,待女皇仪驾离开,便都从大殿中走出。
自然也没什么人和宁君兮搭话,毕竟谁也不知道女皇对于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看法,若爱之惜之,依女皇的性格,恐怕也没这么容易,是以没人敢和他搭话,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伴君如伴虎,当今天子虽然是个女人,却没人敢看。
宁君兮从朝堂退出之后,没有像其他朝臣一样离开皇宫,而是回了后宫,毕竟他是女皇封的昭阳公子,其实也就和嫔妃的身份差不多。
他回了光明宫之后,没过多久,便听到外间有太监传唱的声音。
“女皇驾到!”
宁君兮敛下眉眼,也不惊慌,起身朝外间迎去。
女皇不等他迎到外间,便已自个儿入了内,自顾自的坐在桌子前,还屏退了左右。
宁君兮也没傻傻站着,而是在女皇对面坐了下来,虽然有些不合礼数,但他相信女皇绝不会因为这个怪罪。
果然,顾央央只是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随即拿指尖在桌上敲了敲,淡声道:“你前夜不是要奏一曲吗?现在弹给孤听吧。”
宁君兮摸不懂她究竟是个什么含义,但既然已经了,自然没有拒绝的意思,他便取了琴放在身前,抬手而上。
他弹了一首《飞花流雪》,端得是很有情意,他的琴艺虽不登峰造极,但也是顶好的,只是放到女皇耳中却没什么感觉,顾央央只是懒懒的撑着下巴,垂着眼眸百无聊奈的听完他弹的这首曲子,眼里看不出半点感兴趣的样子,偏偏她又不做声,让宁君兮分不出她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天天弹些风花雪月的东西,和那黄花大闺女一般,无聊得很。”
宁君兮指尖微颤,差点没勾错了一个音。
后宫之中,不弹风花雪月,某非还要弹金戈铁马不成?他倒是想,只怕到时候不乐意的又是女皇吧。
抿了抿唇,宁君兮从古琴前起身,给她行了个礼。
“陛下恕罪。”
然而女皇却没恕不恕罪,只是突地嗤笑了一声,接着便嘲笑道:“君兮果然还是夜里看着舒服。”
这番话的意思明显就是:你还是上-床的时候看着舒服。
宁君兮眉心跳了跳,想起那夜的荒唐,终究是忍住了,仍旧淡淡行礼道:“让陛下不悦,臣恐慌。”
“哦?”
女皇挑了挑眉,突然向他勾了勾手指。
待到宁君兮凑近之时,她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开口道:“君兮的耳朵生得真好看,孤明日赐你一只耳坠子如何,想必戴起来会很好看。”
宁君兮不知她为何突然又提到这上面,但他断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即便耳坠子听起来就不像正常男人带的东西,他也恭敬应道:“谢陛下赏赐。”
女皇见他应下了,便愉悦道:“你很好,只要继续这样好下去,就算想要天大的功名利禄,也是可以的。”
宁君兮眉心微动,有些心惊,当即垂下眼眉柔声道:“臣不敢妄求。”
他总觉得女皇的眼睛清澈到能看穿任何妖魔鬼怪,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看穿他心底所想,不过谨慎些总是好的。
“你也不必多言。”
女皇举起茶杯,缓缓饮了一口,眉心之间的神色有些看不清切。
“你的眼睛里早就写满了你想要的,但孤早就了,若是孤喜欢,便不在乎你的过去,只要是孤喜欢的人,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不伤及国家社稷,任你取用又何妨,但你记住,我不喜欢虚情假意装模作样的人,你明明不喜抚琴,却还弹什么《飞花流雪》,也不自己听听,有几分流雪的真意。”
她这番话得毫不留情,甚至最后自称为‘我’,明显是真情实意,而不是跟他一探虚实。
这倒是也奇怪,为帝者一向容不下什么真情实意,更何况恩威并施才是正道,女皇却完全不一样,既有雄韬伟略,高明手段,却偏偏还不加掩饰,活得比寻常人还要真实,在这一方面,宁君兮自心底觉得自己不如她,倒不愧是世之闻名的女皇。
思及至此,宁君兮倒也去了眉间的遮盖,神情显得真实多了,他唇边微微有几分笑意,向女皇微微额首道:“便如陛下所愿。”
只是心底最深处的那份设计······他终究无法言。
女皇很好,只是他最终还是要当那个绝情寡义的人。
宁君兮看着面前女子慵懒撑着下巴勾唇而笑的模样,那目光仿佛看尽了万千沟壑,他突然便觉得自己低到了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