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爱上你,杀死你(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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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熙帝最近的心情倒是越发好了起来。

    后宫之中顾央央的喜爱让他心生愉悦, 前朝之中又出现了一个青年才俊, 以一篇策略惊艳了满朝文武。

    永熙帝在派暗卫查过他的身份之后,就开始重用这个人。

    先帝时期留下的朝臣忠心是忠心, 可就是缺少了年轻人的干劲, 永熙帝这几年来一直求贤若渴, 想将朝堂之上的官员慢慢换掉, 而这个异军突起的年轻人, 就是他目前最欣赏的。

    这位从殿试中脱颖而出的青年才俊名叫靖白,由于家中并无什么势力纠缠, 他纯粹是凭借自身的才华得到了永熙帝的赏识, 永熙帝对于人才一向不会亏待, 虽还未为靖白封官位,却时常寻他到御书房谈论政务,满朝文武基本上都知道这个姓靖的子是得了君王喜爱,恐怕从此要一飞冲天了。

    甚至于已经有些人开始听这位靖公子家中有无妻妾,对于注定要富贵的人而言, 拉拢自然要趁早。

    只不过靖白全都委婉拒绝了。

    永熙帝将这些事看在眼里,也不阻挡或是什么, 于他而言, 他看中的是靖白的才华, 至于其他,则是随他自个儿去吧,他还不想管自己臣子的婚事。

    靖白不仅才华出众,更重要的是, 他所有的想法都与永熙帝不谋而合,志同道合起来更加让永熙帝用得顺手。

    是以他常常召靖白于御书房闲谈,可以是天大的恩赐了。

    今日靖白也与平日里一样,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眉梢眼角有微微的淡漠神色,表情却仿佛如遇春风,他长身而立,端得是一副陌上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平静的走进御书房,恭敬行礼,永熙帝便已经站起身来托住他,不让他将这个礼行完,而是直接将他拉到御书房的书桌之前,指着桌案上的一个奏折:“你快来看看,这些个无用的东西,连这点事也办不好,若是能有爱卿一半的能力,朕也不至于连这些事都要亲自处理。”

    靖白目光扫过桌案上的奏折,神色不变,只是脸上多了几分恭敬之色,他微拱手道:“是陛下赞谬了,臣何德何能让陛下如此夸赞。”

    永熙帝需要的是君臣和睦的场景,而他也亦然。

    只不过靖白原本看着奏折的目光微微往下移了一些,突然一抹如血的红色映入他的眼帘。

    他身体顿了顿,看着那抹红色仿佛想起了那天夕阳下的血色,他于剧痛之中抬头望着蔚蓝天空,所有一切都像是蒙着一层血色,身体里有温热的液体渐渐溢出,耳边声音嘈杂,那一日的血色,也是那么凄迷美丽,红得耀眼,可惜,任那火红的花绽开得再美丽,也没能让那个人停下脚步。

    都人心是肉长的,可那个人,她的心恐怕就是一团冰,美丽耀眼,却永远不会给你温暖。

    没有人看见靖白眼底的深色,也没有人看到他苍白指节,他只是与唇角突然绽开一个极淡极淡的笑,可却一分笑意都没有。

    微微的顿住之后,靖白抬起头依然是温和有礼的笑,听着永熙帝讲叙朝中事务。

    永熙帝是个极为敏感的人,靖白目光在他腰上多停留了那么半息时间,他便觉察出来,不过他没有往其他方向想,只觉得大概是连靖白也奇怪他怎么在腰间挂着牡丹。

    暂停了话语,永熙帝握起腰间的红珊瑚牡丹,突然带了几分狭隘的看着低着头的靖白,笑道:“这枚牡丹,却是朕的启妃送与朕的,她性子单纯,朕却不好辜负她的美意,不知爱卿可有喜爱的女子?可否需要朕为你赐婚?”

    靖白温和的神色没有半点波动,只是有些苦笑道:“陛下快别趣臣了,臣如今只愿为国家效力,尽我所能,儿女私情的事情,还是等到天下安定的时候再吧。”

    “哈哈哈哈哈哈,难得看到爱卿也有如此一面,看来朕是该为你物色几个女子了,你乃朕亲近之臣,你大可放心,若是朕哪一日看到品行良德的,必为你留几个下来。”

    永熙帝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脸上的笑意仍未退下,让人看来仿佛这对君臣关系何等之好。

    靖白眼睛里依旧看不清什么情绪,只是再次拱手行礼以谢圣恩。

    而恰就在此时,御书房之外的太监快步走了进来,笑着对永熙帝道:“陛下,启妃娘娘来了。”

    永熙帝揉了揉眉心,眼里掠过几丝无奈之色,淡淡道:“她又来做什么?还真当御书房是自个儿的寝宫了吗?”

    话虽如此,但他眉宇间分明没有丝毫怒气,甚至还带着几分宠溺之色。

    重新在桌案前坐下,永熙帝对那太监道:“罢了,让她进来吧,朕倒要看看她今天又要做什么?”

    那太监便喜气洋洋的应声出去了。

    永熙帝转头对站在一边的靖白笑着道:“爱卿以后取妻可要看清楚了,可千万别取个像朕的启妃一样的女子,平白无故多了这许多烦恼。”

    他口中的话无不是在顾央央给他添了许多麻烦,但语气却没有丝毫责怪,靖白听着他的话,觉得永熙帝或许自己也没发现,他的话语里宠溺欢喜多过于责备,甚至还有几分炫耀。

    靖白静静的站在永熙帝身边,眼底漆黑一片,那黑色犹如浓墨,又像是什么都没有,他脸上露出一丝平静笑意,仿佛叹息般,接着永熙帝的话继续:“陛下与启妃娘娘琴瑟和鸣,这等生活,臣只有羡慕的分呢。”

    永熙帝在听到他用‘琴瑟和鸣’这等词汇来描叙他和顾央央的时候,竟没觉得有什么违和感,哪怕这个词实际上只能用于他和他的皇后身上。

    莫名的,他觉得如果那个人是顾央央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顾央央这个人一旦想要喜欢谁,便是连天上的星星都能摘下来给他,这些时日,永熙帝常驻元华宫的同时,其实也在默默的试探她,但他所见全都是满心满意的喜欢,那个女人便如爱就是她的一切般,在宫中嚣张跋扈,欺压其他的嫔妃,却只是因为不想他去别人那里。

    安国公主活得如同天空中的大雁,竭尽她所能的自由翱翔,甚至不顾任何后果。

    没有人不会被这种自由所迷惑,永熙帝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的略有好感,他觉得安国公主和所有人都不一样,她不会被困于高高的宫墙之内,她看见的不是自己脚下的一方庭院,她心中装下的是广阔的天空,那里任她肆意遨游。

    没有自由的人便会渴望着拥有自由,然而对于永熙帝而言,顾央央在他眼中其实就是代表了一种‘自由’。

    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情牵绊,那些前因后果困住你的双脚,缚住你的双手,就如永熙帝后宫中的嫔妃们一样,她们站得再高,看见的依然只有这一亩三分地,可顾央央却仿佛在灰色的宫廷里抹上了彩色。

    因此即便她偶尔做些不合规矩的事,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却不知有时候习惯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就如此刻,若是放在以往,永熙帝万不可能让一个妃子进御书房的,但自从之前顾央央擅闯而他又默认了之后,便连君王身边的太监都明白了几分,启妃所做之事陛下都包容得下。

    也不知永熙帝怎么想的,顾央央进来的时候,他竟没有让靖白走到屏风后面,而是让其侍墨身旁,而后便四平八稳的坐在金檀木龙椅上,眼角微微有些笑 ,他弹了弹袖摆,问道:“爱妃今日又有何事要找朕?”

    靖白立于他身边,平静的研着墨,没有好奇的去看她,也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来。

    顾央央却从走进御书房第一眼便看到了他。

    正大光明的量了他一番,顾央央提起裙摆几步走到永熙帝另一边,而后非常不悦的道:“陛下,研墨这种事怎么能让别人来做呢?你等着,我来。”

    言语之间毫不掩饰她对于永熙帝的独占欲,哪怕对方是个男人,而永熙帝则好笑的看着她,亲昵的摸了摸顾央央的发顶,柔和道:“爱妃这性子真是见着人就要发啊。”

    “我没有!”

    顾央央认真的反驳他,并且扳了扳指头,细细数道:“臣妾只是摘了御花园里的花,炖了御花池里的鱼,又派人去威胁了一番陛下的妃子而已,况且传闻陛下整日里和那个什么叫靖白的人呆在一起,都没有经常来看看我。”

    她数完了又看着靖白,目光之中并不怎么友善。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靖白靖公子吧?他一个朝臣为什么比我和陛下在一起的时间还长?”

    永熙帝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发现有个极度爱吃醋的妃子也不是什么好事,但偏偏顾央央又不用什么阴谋诡计的手段,她从来都是正大光明的,就算是欺负别人也是明目张胆的,一点儿掩盖的痕迹都没有。

    永熙帝头疼着没有话,立于他身边一直静静磨着墨的靖白却突然抬起头来,他看着顾央央,飞快的一眼,又马上落下去。

    而后顾央央便看到他唇角有弧度弯起,仿佛春日里结了冰,他停下研墨的动作,苍白指尖掠过墨靛,无端端给人一种病态的感觉,连阳光都凉薄了几分,他恭敬而又温和的和她道:“娘娘与陛下感情之深倒叫臣羡慕不已呢。”

    他这句话的时候,顾央央看见他眼里有一闪而逝的血色,一如当年他从公主阁上跳下来的时候,顾央央看见他身下青石板上绽开了血红的花,妖异而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