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国公府的护卫们手底下尽是些暴力的手段。一时间, 整个馨兰苑里处处是摔扔砸、翻箱倒柜的声响!
季阳舒明明心里气的要死,却是无力阻挡。国公府的护卫虽就这十几个人, 但眼儿一看就知个个都是练家子!屋里屋外飞檐走壁的,手往哪处一拍就应声塌一大片,一个抬脚就上了帐顶,一个转身儿又飞也似的进了里屋。
莫陆九卿言辞间尽拿国公府的声势压着他,就算不拿这些只凭武力, 就国公府这些人的身手, 便是将整个太守府里的差役男丁集合起来一起上也未必识个儿!
与其去赚个没脸儿, 倒不如端坐下装腔作势。
季阳舒坐在与季柔隔着一张榻几的那侧,时不时的转头关切下可怜女儿的神情。显然她也是气极之色,父女俩皆在憋着一口气强撑脸面儿。只心道刚才还不如直接应了先放下人来慢慢查。
“哼, 有陆世子带来的高手, 搜起来果然快得多!”季阳舒反倒佯装镇定的讲起违心话来。
陆九卿自刚才起就颇有几分撕破脸的意思,如今已是懒得与他寒暄。只瞟了楚妤一眼, 便向身后的雪春声吩咐道:“先带楚姑娘回舒雅阁。”眼下摔砸的这幕显然是有些吓到她了。
楚妤蓦地看向陆九卿,急道:“不!”这明明是与她楚家息息相关的大事, 怎么反倒要送她回去。
陆九卿看着她眼里笃定的神色, 只得妥协道:“那你就别怕,有我在。”
也怪, 楚妤先前还止不住的腿脚发颤, 经陆九卿这一倒真的不抖了!她对着他的眼眸,轻点了点头。
一边是感恩,一边又是痛心。越是心里怕拖累的人, 偏偏越是事事离不开他的保护。
约莫两盏茶后,十几个护卫已将整个馨兰苑翻找完,悉数回来复命。其中一人的手里拿着一个玄色瓷瓶,呈递给陆九卿。
“世子爷,这个瓶子里还有余下的药水,属下已闻过,不似寻常家中之用。”
陆九卿接过那瓷瓶,嘴角勾起抹诡笑,他要找的便是这个。他记得上回楚妤交底儿时,曾提及过那妓子交给铃儿的是个玄色瓷瓶。应该就是这个了!
“叫府医来!”
就在陆九卿以为此事差不多算有个交待时,另一个护卫又上前一步禀报道:“世子爷,属下这儿也搜到了个奇怪的药罐儿。”
“噢?呈来。”
陆九卿凝眉捧着护卫呈上来的那个药罐子,仔细端详。却不料此时突然冲过来一个人影!一把抢下了他手中的那个罐子就往外跑!
当然,十几个高手在场又如何能让那人跑掉。
季柔被一排护卫围堵着拦了下来……
“柔儿?”季阳舒一脸不解的自榻椅里起身。季柔明明身体虚弱成那般,怎么会突然这么伶俐?明明一个罐子,她在激动什么。
季柔已吓的流了满脸的泪,怀里死死的抱着那个罐子,缩在地上不许任何人接近!
纵是沉稳如陆九卿,此时也不免蹙起了眉头!玄瓷瓶子就在他另只手里,她竟不抢,反倒去抢那个罐子。那里面到底能是什么要命的东西?
“夺下来!”
先前护卫们还多少顾虑着地上的是太守之女,又见她病殃殃的才没忍心去抢。既然现下世子发了话,那自然没得犹豫。
旋即,那药罐子已被一个护卫夺回手里。而季柔无助的在地上急得滚儿!奈何力量悬殊,毫无可能。
季阳舒赶忙上前搂住宝贝女儿,他心里憋屈,可此事的确不宜发作。女儿到底为何要去硬抢?难不成这罐子里的……还真是陆九卿所的合欢水?
“柔儿……”季阳舒紧紧搂着季柔,见她在怀里哭的声嘶力竭,可他只空心疼,却不知如何去劝。
这是怎么了?明明季家才是受害的,怎的如今却成这般!柔儿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季阳舒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夫人的搀扶下先将柔儿抱回榻椅里。
陆九卿冷眼看着这幕,脸上毫无波动,只管拿回了那罐子,脸色才好看上一分。
楚妤却是做不到他这般镇定。一边是不理解,一边又是怜悯。只是她并非怜悯季柔,而是怜悯她自己。
不论季柔做出了何等丑事,季大人总能一如既往的视女儿为掌心的宝。可这种父爱,她却是一刻也未享有过……
此前,她似是总在拿被休有辱门楣来搪塞自己,仿佛是因着自己有错在先,爹爹才冷漠对待。其实细想起来,那些不公的对待似是在她记事起就已然形成了。
楚妤犹记得,儿时有回与人闹,明明是受那些男孩儿的欺负被撕破了裙子,回家后爹爹非但未去帮她出气,反倒了她一巴掌!告诉她,她背后是耻辱,是不能与人看的。
而当她哭着在铜镜里照时,却发现背后不过是有两朵桃花而已……
她至今不能懂。
直到今日她竟发现,原来父爱还可以如季太守这般。女儿若是被人欺负了,他十倍讨回;女儿若是欺负别人了,他拼力护短儿。
原来亲人间的爱,可以如此……霸道不讲道理。
楚妤也不知为何蓦地转头看了眼陆九卿,心中竟鬼使神差的闪过一个念头,若是这种人以后有了女儿……
“有事?”陆九卿发现被楚妤盯了良久后,终觉莫名其妙,开口问道。
“没……”楚妤面露窘色,垂头尴尬的笑了笑。
她不知自己这一笑,便如一道明净的华光,映亮了陆九卿的眼底。他欣慰的是,在这个多事的夜晚,她终于有了一瞬的放松。
这时府医终于到了。给世子,太守分别行过礼后,便接过护卫递来的那个玄色瓷瓶。
府医从医箱中取出一块半个帕子大的白巾,将那瓷瓶里剩余的药水倒至上面,先是闻了闻,随后又拿了几种草药和金器分别在帕子上擦拭,观察反应。
最终,他下结论道:“禀世子,禀太守大人,此药系有迷幻作用的催·情药剂。”一如医者惯有的语态,大事事皆声调平静。
季阳舒先前就有些不均匀的喘息蓦地哽了下,那口气儿险些卡在咽喉里上不来!这瓷瓶是他亲眼见那些人从柔儿的妆匣里搜出来的,那妆匣带锁,若非砸烂根本无法开。不会是别人放的。
可是柔儿买这东西做什么?便是真恨嫁至此难抑思春之情,那也大可与他,大不了不再巴高望上,给她寻个上门婿也可啊!何必闹至此。
哎……造孽啊!
季阳舒走至季柔身前,仍是一副慈父面容:“乖女啊,你跟爹,楚家那子到底有没有逼你?”
季柔脸色苍白,浑身发抖,经过先前的抢夺鬓发也都乱糟糟的,像个疯子似的。
她猛得伸手拉住季大人的前襟!双眼瞪得快要撑出眼眶了,用异常激动,却只有她爹能听到的微声音央求道:“爹,楚家公子没有逼柔儿!是柔儿自愿的,自愿的!爹快放了他,快结了此事!让他们赶紧都走,都走!”
季阳舒惊的满头汗!
其一,柔儿竟能话。那方才串通铃儿什么失语,难不成是为了更激怒他?
其二,即便柔儿之前撒了谎也是为能重罚那人,可为何现在突然这么坚定的改口要他放人?
季阳舒转头瞄了眼还在陆九卿手里托着的那个罐子,显然柔儿是怕此事再查下去,想匆匆全认下来结案。
不管那个罐子里是什么,只要柔儿怕人查,他这个当爹的就得守护好她。
季阳舒翘首看了眼屋外,院子里楚景同正奄奄一息的被吊于树上。
哎,事已至此,若想保全柔儿的名节,没别的法子了!
“陆世子,”季阳舒突然正了正颜色,回身儿走至陆九卿身前声言道:“女之前惊吓过度短暂失语,才造成了如此误会。方才女已与老夫言明,她与楚家二公子实是两情相悦,互订终身。”
违心及此,季阳舒自己也有些窘色,但还是继续言道:“哎,怪老夫这个当爹的不懂自家女儿的心思,把一件好事生生弄成了一出闹剧!如今既然真相大白,不如……”
“不如咱们看看这罐是什么!”陆九卿边着,边转身将手中的药罐子递给了府医。
一旁看着这幕的季柔缩起身子,双手插进鬓发间使劲儿的在头皮上挠!她知道此时已无力阻止,除了面对,别无选择!
季阳舒虽至今想不通这罐子里能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但见女儿这番表现,知那定是能让她崩溃之物。
便再次上前意欲阻止府医,可陆九卿好似早有防备般,顺势扯回他的手臂,笑道:“本世子口渴了,季大人过来一起吃杯茶吧。”罢便扯着季阳舒的胳膊往一侧的方桌走去。
眼下这屋子里唯一没掀翻的也就是方才那处的榻椅,和这侧一目了然的方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