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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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刚从爹娘的房里出来, 楚妤便见爹将原本敞开着的窗牖阖死,甚至还将窗幔拉得严严实实。

    既而便听到身后“啪哒”一声, 是房门上闩的动静。

    呵呵,她心中无奈的苦笑,爹将她当个贼般防着已不是头一回了。这是怕她不死心会在屋外偷看?偷听?

    楚妤转身毫不犹豫的往偏堂走去。

    才刚坐下,便见先前去报信儿的那个丫鬟回来了。从她喘着的粗气可知,这是下了马车又一路跑。

    楚妤拿起身边的茶碗儿, 大方的向丫鬟递去。

    “呐, 先喝口水。”这杯是先前庆怀王妃来时, 下人上给王妃与她的,可是她始终站着,自然这杯茶也没有动一下。

    丫鬟哪敢, 双手从楚妤手中接过那茶碗儿, 又兜了一圈儿放回来她旁边的方几上。

    “谢谢楚姑娘,奴婢不用了, 世子一会儿就到,奴婢往回来时世子已着人更衣了。”那丫鬟一口气儿的将话完, 似是生怕再一哽, 楚妤又要客气的给她递茶。

    “噢,我知道了, 那你下去休息吧。”楚妤沉声吩咐道。

    待丫鬟下去后, 她又拿起一旁的茶点吃了两块。并非心宽,只是接下来还有诸多硬仗,如何能让这身子拖了后腿儿。

    就在两块点心用完之时, 陆九卿已大步往偏堂这儿来。

    “怎么,才一日未见,本世子还未想你,你倒先沉不住气儿了?”如此逗弄着,陆九卿迈进了门。

    楚妤的确是有些沉不住的站起身来,嘴中怨怼道:“少臭美了你!我找你来是有正事的。”

    见她神色认真,陆九卿也不再逗她了,笑着往椅子上一坐,示意楚妤也坐下再。

    “吧,有何要事?”直到这会儿,他脸上才显露出些关切。

    楚妤朝着陆九卿所坐的位置看了看,然后倨傲的抬了台下巴:“呐,你现在坐的位置,就是方才庆怀王妃所坐的。”

    闻听此言,陆九卿脸色突然严肃了起来,眉头一皱,奇道:“庆怀王妃今日来过了?”

    “是啊,还坐了好一会儿呢,问东问西的,刚刚才将这尊大佛送走。”楚妤脸上略带委屈。

    这就更让陆九卿心奇了,“问东问西?她都问了些什么?”

    楚妤便将先前自从庆怀王妃进府,一直到出府的所有细节与对话,皆如实详尽的转述了一遍。

    接下来看陆九卿的神色,她便知王妃此来果真非善。

    陆九卿若有所思的盯着楚妤,言道:“庆怀王昨日离开别苑后,并未去国公府。我母亲也不可能另行拜托庆怀王妃来要你的八字。”

    这才是最令她担忧的。若是庆怀王妃此行目的真如她自己所言,虽令人不舒服,却也不至于有过多无谓的担忧。而如今,却是让人着实想不通了。

    “那王妃来问这些究竟是……要走我的八字,若不是为了与你相合,又是为谁而要?”

    陆九卿与楚妤两人皆陷入沉思。

    良久后,楚妤率先破了安静,提起:“对了,方才我给我娘喂药时,提到了庆怀王妃来的事,结果我娘脸色突变,连药碗都摔了,还问我都与王妃了些什么。”

    她蹙眉看着陆九卿,虽知他一时半会儿也缕不清头绪。

    “你不是楚伯父与楚伯母皆是头回来临安?”陆九卿不免奇道。

    楚妤认真的点点头,“就连我嫁来临安后,我爹娘也未曾上门过,都是每逢节日我回宿城去看他们。”

    陆九卿眼睑一垂,似是心中有所质疑,“那也仅仅是在你嫁来临安后,他们未再来过。但是在你时不记事时,甚至是在还没有你时,你怎知你爹娘没来过临安?”

    “我……”楚妤也答不上来,但是爹娘明明过的确是未曾来过临安。

    陆九卿想了一番,深沉道:“若是庆怀王,听闻他年轻时确实驻守过南疆,也曾到过不少地方,在外有知他威名的人并不奇怪。但是到庆怀王妃,她却是从未离开过临安。故而楚伯母若是对王妃如此在意,想来,只能是你娘以前在临安呆过,与王妃曾有过何种渊源。”

    其实这也是楚妤心中所想,毕竟分析来分析去,所有现象都指明这点。只是她实在想不通,就算是略有点渊源,十几年过去了,她娘再也未踏足临安,有什么渊源或是过节十数年的时间还化解不了?

    “怎么办……”楚妤忽地担忧起来,眉心深蹙:“若是我娘当真以前曾开罪过庆怀王妃,而且能让王妃十数年间不相忘,那她会不会对我娘的病有所……”干扰?

    她没敢明目张胆的出口,毕竟对方是亲王的正妃。而楚夫人如今治病还要仰仗王太医,王太医却又极看这位王妃的脸色……

    这一连串的关系,脉络分明,单是想想都让楚妤后背发凉!

    陆九卿起身,走到她跟前抚了抚她的顺滑如丝缎的漆发。指间的温度透过发间,丝丝袭入肌肤,似是能将她的惶恐安抚住。

    “妤儿,你无需害怕。可还记得我对你承诺过什么?”他声音幽沉,如丝丝古潭的清泉,沁人心脾。

    楚妤在他修长手掌的抚摸下,终是觉得放松了下来,轻轻点头,口中喃喃:“嗯,你无论如何,我娘都不会有事。”

    “那你何时对我的话也有所质疑了?”陆九卿的证气中略带责怪,既似逗她,又似极认真。

    轻抿了抿嘴唇,楚妤往那人的怀抱中贴了贴,带着几分柔嗲的撒娇道:“女子自然不敢质疑世子爷。”

    随着几声轻笑,他温柔的俯下身子,在她一头青丝间深吻了下。

    ***

    一辆马车自庆怀王府中驶出,马夫原本还算悠闲,忽然背后的舆厢内传来一声低喝:“给本王快着些!”

    德勒,这比王妃回府时还要急。

    马夫得令猛的一甩鞭子,那两匹马儿便踏着尘雾疾速向东驶去。

    舆厢内,庆怀王妃眼见王爷这会儿满心焦急,也有些不敢劝。王爷要先去见见楚妤这丫头,其实依着她的意思,倒是应该先去国公府一趟。

    毕竟楚妤这丫头是陆世子的人,虽只是个晚辈,但有事也应先与长辈相商,待国公与国公夫人皆对此事有所了解后,再一同来解决。

    而这般贸贸然的去见那丫头,且不她会不会这么轻易就认了这个爹,就算是她原本有心认,别苑那边儿还有两个将她养大成人的爹娘在,她如何忍心当着他们的面儿喊旁人爹?

    “王爷,”想及此,庆怀王妃终是忍不住,想要再开口劝劝。

    “。”庆怀王一双眼睛认真的看向庆怀王妃,她真的是极少见他如此较真。

    庆怀王妃想了想,与其劝,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往前推,推到他无法应对了,自然会转变个思路。

    便温柔的问道:“王爷,过会儿见了楚妤,您算如何跟她开口?”

    原本以为王妃又要劝他别急着去见那丫头,故而庆怀王语气中带着抗拒。但见王妃如此,他倒突然放下心来。

    认真畅想了一番,然后答道:“就从她亲娘怀她之事起!”

    庆怀王妃又问道:“那王爷是算将阮氏被献给胡人首领的事儿,如实告之女儿?”

    庆怀王怔了下,他虽贵为亲王,却也没什么旁的本事,起来也就是一武夫,鲁莽难免。他只一心想着快些与女儿相认,却未细想哪些往事该,哪些往事又该不,或是换一种法。

    王妃这个问题,显然是女儿会问到的,否则如何向她解释她娘去了何处?又如何向她解释清楚当初父女失散的因由。

    庆怀王妃却也没就此住,继续温婉的问道:“还有啊王爷,若是您如实给楚妤了那些往事,楚妤必会追问她亲娘是因何被献去给胡人的,您又如何解释?”

    这下庆怀王更加沉默了。若是再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王府后院儿里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那她会否还没认,就先恨上他这么妻妾成群的亲爹了?

    “那……那你的意思是?”庆怀王终是软了下来,开始征询王妃的意见。

    王妃眼神脉脉,似是要将一片丹心完全坦露给王爷看。夫妻二人,定不能再因些事而生分歧,解了王爷多年的心结,方能换回夫妻和睦到白头。

    “王爷,依妾身的意思,还是应先从国公与国公夫人处着手。”

    稍作停顿,王妃才细细解释道:“妾身虽只与那楚妤一面之缘,却看得出来,这丫头对九卿那可谓一往情深。而楚家既是宿城普通的商贾之家,根本是高攀不起国公府这门亲。”

    “但若是王爷预先给国公与国公夫人通好气儿,将楚妤的真实身份告之二人,想来国公与国公夫人定会百般支持这门亲事。国公之子,配亲王独女,这岂不是最为门当户对的一对儿良人?”

    庆怀王似懂非懂,顿了顿急道:“你这了半天,都是如何撮合陆九卿和我宝贝女儿,可却没我如何与我的宝贝女儿相认呐。”

    庆怀王妃却也不慌,依旧不疾不徐的慢慢道来:“王爷,您怎么还没看明白?楚妤既然在乎与陆九卿的亲事,就必然感恩为她带来这段良缘的您啊!若是换作她那养父养母,如何给得起她这般好姻缘?怕是陆九卿再疼她爱她,也抵不过国公与国公夫人的一只痛鸳鸯棒啊!”

    “比起王爷这样火急火燎的去认女儿,再出那一段不堪回首的陈年旧事来,妾身倒觉得王爷还是稳扎稳,在孩子心目当中竖立高大正面的形象,莫让孩子从归初就对您有排斥之心。”

    庆怀王虽听的也不是太懂,但最后这句倒是到他心里去了。哪个当父亲的不想当女儿心中的大英雄?

    若是让女儿刚一认回,就知道那些沉年的脏事儿,和对她亲娘的百般不公,怕是认回的不是个女儿,倒是个冤家了。

    庆怀王没对王妃什么,而是将马车前的幽帘掀开一些,对着马夫命令道:“给本王快马加鞭,直接驶去国公府!”

    正好,昨日便应去看看国公的病情了,今日,正好两不耽搁。

    马夫得令又是一鞭子,马车一路向东,驶得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