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我看着伤心的囡囡，也觉得很心疼。想起神算子给囡囡算的“远嫁外夷，客死他乡，”心中更是一片悲凉，这个世上还真的有无法违背的命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早点跟二丫姐？”

    “我……我也不知道，”囡囡有些语无伦次，“一直到他告诉我，他后天就要回倭国，我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什么？后天？这么快？”我一下子慌了神儿，“后天你就要离开二丫姐和爷爷了？”

    囡囡拉着我的手，不话，只是掉眼泪。

    我太了解囡囡了，这个时候她都倔着不肯一个“不”字，肯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

    “爷爷知道了吗？”我想了想，接着问道。

    囡囡摇了摇头，“爷爷只是知道太二郎要走……”

    “你呀，”我有些着急，师父一直把囡囡当亲孙女来看，要是知道她马上就要走，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

    “早早睡吧。”我不知道该些什么了，掰开囡囡的手，想要抽身离去。

    “二丫姐，”囡囡重新拉住我的手，“囡囡想跟二丫姐一起睡……”

    “好吧，”我之所以想要离开，只是不想自己在囡囡眼前掉泪而已。算上明天晚上，囡囡能跟我在一块睡的时间，这一辈子中也就剩下这两个晚上而已。

    大约是哭累了，上床以后，囡囡很快就睡着了。我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熬到快天亮，我就起身去找师父。

    师父人老了，觉少，向来有起早看书的习惯。如果只是囡囡的感情生活，我还是很不好意思跟师父这些的，可是现在囡囡已经决定要跟着太二离开，明天以后，师父就再也看不到囡囡了，这件事情，什么也要让师父尽早知道，有个心理准备。

    “咦？二丫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看到一贯喜欢睡懒觉的我起得这么早，师父还是蛮惊讶的。

    “师父，我得跟你个事儿，”我自顾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这件事情比较突然，我也是昨晚才刚刚知道的。太二决定带囡囡回倭国，明天就走。”

    “嗯？”师父没有反应过来，“为师知道二郎明天要回倭国，可是为什么囡囡也要跟着走？”

    “这个……”我挠了挠头，“太二和囡囡两情相悦……”

    “啊？！”师父惊得连书都掉在地上了，“囡囡？她还太啊，她知道什么是两情相悦啊，充其量就是没有见过倭国人，觉得有些好奇而已。”

    “师父，我也是这么想的啊，”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点生活经历的人看年轻人的世界一看就明白，可是没有经历过事儿的年轻人总是陷入其中，无法自拔，“可是我劝不住啊。你也知道囡囡，虽然很听话很体贴，是个乖孩子，可是倔起来，谁都拦不住她。”

    “这……”师父顿了顿，“虽我看那二郎还算本分，可是他毕竟是个倭国人，要把囡囡带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万一以后有什么事儿，我们都不在她的身边……”

    师徒两人相对，叹了半天气，也没有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天渐渐地亮了，我也不能这么干坐着了。已经有工作的人就等于把自己人生的一部分出卖给别人了，既然不是自由身，就只能按照别人的意志去行动了。

    好在尚药局的日子一直比较清闲，我虽然坐在那里，并无妨碍我的思想不在岗。在尚药局也听得到他们那批倭国遣唐使即将回国的消息，到处都是抱头痛哭告别的人。这一别就是一辈子，我们交通发达的现代人恐怕很难体会那种感觉。

    由于遣唐使的离开，太医署和尚药局出现了一定程度上的人手不足。我和秀梅被调去药库清点药品了。中药材需要经常拿出来晒晒太阳，否则容易发霉，交给我们的就是这样的任务。尚药局的库房很多，汇集了全国最名贵的药材，整整有三大排屋子。我和秀梅分了任务，她负责前面那一排，我负责后面那一排，结束后，两个人一块儿收拾中间那一排。

    我走到自己负责的那一排库房，忽然听见库房里好像有话的声音。

    “哎——老太婆，你我们是会被蒸了还是煮了？”

    “你这个死老头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不能想点好的啊？”

    难道是我幻听了？我看了看屋子好好地上着锁，里面不应该有人啊。可是声音真真切切地传到了耳边。

    “都到这地步了，还能想啥好事儿啊？虽我活了那么多年，可还是不想死啊。”

    “比死更倒霉的是，和你这么一个糟老头子锁在一间屋子里了，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

    我轻手轻脚地把窗纸捅了一个洞，眯着眼睛往里面看去。咦？地上躺着一个老头儿和一个老太太，库房里光线太暗看不大清楚，但是我总觉得有一种比较熟悉的感觉。

    是谁把老头儿老太太给锁药房里了？据我所知，他们不能做药材用啊。

    我纳闷地开库房，点了蜡烛一看，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啊。这就奇了怪了，我刚才明明看得真真切切的。

    在屋里转了两圈，我忽然看到了地上有一根绑着红线的人参和一株绑着白线的田七。这情景似曾相识，于是我赶紧关了门，对着那人参试探地喊了声，“老蔫儿？”

    突然“嘭”地一声，地上的人参变成了一个熟悉的老头儿，眨巴眨巴眼儿，无辜地看着我。

    “嘿！还真是你啊？！”当时我离开东北的时候，张家先人tusha了很多动物，我还挺为老蔫儿担心的，这时候看着他还活着，心里还是挺开心的。

    旁边那株田七也“嘭”地一声，化身成了一个老婆婆。

    “呀！田七婆婆！”我一看心里更高兴了，这田七婆婆曾经还救过我的命呢。“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我让杨大哥给你带过点心，收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