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傀儡师(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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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炎将地图拍在茶几上:“我们假设Nine在四楼装了摄像头,402和404旁边都有楼梯,为了视野更广,他应该会选择直接装在家门口。这样的话,我们的人一出楼梯口便会暴露在对方的视野中——所以动作一定要快,赶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突破。401有两扇窗,北面东面各一扇。老白,你带着李到北边这栋顶楼守着,武,你和钱志杰到东边这栋,找个视野相对开阔的地方守着,防止他跳窗逃跑。杨铭,你们三个跟着我上去,其他人守着两边楼梯口。一定要注意,尽量抓活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

    白文彬:“老夏,四个人上去是不是太少了点?”

    夏炎一边检查手枪一边:“不少,地方太窄了,人多了根本排不开,反而不方便。话,你这儿防弹衣只有三套?”

    白文彬四下看了看:“好像确实只有三套在这,剩下在队里,要不赶紧回去拿一趟?”

    “得了吧,一来一回快俩时,你拿回来黄花菜都凉了,准备好了赶紧去就位。”

    白文彬无奈,只好带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夏炎把防弹衣发给其他三个人:“来穿好了,都是被我坑来的,要是没把你们完完整整的带回去,再多几个刘秀云那样的主,我恐怕得被口水淹死。”

    杨铭表情复杂地瞅了夏炎一眼,心里已经把警匪剧的套路揪出来过了个遍,好像每次遇到这种状况,把防弹衣让给别人的那个总会中弹。杨铭吞了吞口水,将防弹衣推给夏炎:“夏队,还是你穿吧,你的命值钱。”

    夏炎立刻白了他一眼:“我不穿是因为我足够敏捷,就算遇到危险也有自信躲得过。你有我敏捷吗?没有就别那么多废话。”

    杨铭还没来得及回嘴,夏炎就直接上手把防弹衣套他身上了。

    下午五点,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稀稀拉拉地亮起了几盏灯,采光十分不良的楼道里却形如深夜。

    四个人摸着黑到了四楼的楼梯口,脚步轻微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随着夏炎一声令下,四个人飞快地冲到401门口,夏炎和杨铭一起踹开了不怎么牢固的防盗门。

    一个男人正慌张地开窗子,试图跳窗逃走,当场被另外两个刑警按倒在地。

    男人中等身材,有点偏瘦,带着一股略显穷酸的书卷气,脸色蜡黄,只有一双眼睛闪着精光。脖颈下有一道细细的疤痕从锁骨下方延伸到后颈,像一条蛇盘踞在他脖子上。他细胳膊细腿,手里也没有武器,看起来完全没有反抗能力,也没有反抗的意思——他只是有些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很配合地伸出手臂,任由别人给他带上手铐。

    夏炎自己也没想到这人能抓得这么顺利,毕竟目前为止落在警方手里的傀儡师成员没一个活人,而且大多数在暴露之后,秉承着能带走一个是一个的坚定信念,拼个鱼死网破你死我活才肯咽气。

    夏炎看着被按倒在地略显狼狈的中年男人,笑眯眯地:“哟,您可算是我们诚州区上下闻名的风云人物,兄弟几个特意来给您拜个早年,顺便给您安排了新的住处,优质单间,卫浴齐全,环境幽静采光良好,包吃包住童叟无欺,您看如何?”

    Nine抬眼看着夏炎,表情十分从容,他笑了笑:“不敢当,有劳。”

    见Nine一脸平和,夏炎起身四处看了看:“您居然这么简单就被制伏了,可不太符合组织上的风格。”

    Nine好脾气地答道:“惭愧,我惜命。”

    夏炎托着下巴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忽然停在一个深色垃圾桶前面:“您在家里待了至少两天,垃圾桶居然是空的,不像我,在办公室坐半时就能扔满一桶,”夏炎顿了顿,偏头对Nine笑道:“还是,您是刚刚才扔掉垃圾的?”

    Nine没话,夏炎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慌张。

    “您扔得匆忙,万一有什么贵重东西混进去扔掉了多不好,我可得帮您找回来。”

    夏炎话音未落,杨铭已经在屋里四处翻找起来,Nine的脸色逐渐变得紧绷起来。

    这房子不大,布局简单,厨房客厅洗手间,基本没什么藏匿东西的地方,那消失的一袋垃圾,很有可能已经被扔到屋外了。而守着窗外的两组人都没有什么发现,只能是这屋里还有别的窗户。夏炎鹰一样的目光从房中扫过,定格在洗手间挂着的门帘上。

    他快步走过去掀开门帘,果然发现了一扇窗。夏炎开窗户向下看,下面是一条窄巷,巷中垃圾堆成了一座山包,在山包上方,有一个鼓鼓的塑料袋,塑料袋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刚刚扔下去的。

    “啧,看来您的罪名里,还得加上一条乱扔垃圾——”

    夏炎话没完,忽然被人猛然一推,推他那人急促地叫了声“夏队,心!”,夏炎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失去了重心,顺势一倾,一颗子弹紧擦着他的腰飞了过去,腰上立刻见了血,一阵灼热的痛感席卷而来,夏炎当即疼得“嘶”了一声。

    他回头一看,Nine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制伏他的刑警撞倒在地,手里多了一把枪,枪口的黑洞正指着自己。方才要不是杨铭推了他一下,可能不只擦伤那么简单了。

    Nine将枪口对准夏炎的头,干枯的脸色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再见。”

    现场的人都没来得及作出反应,Nine便扣动了扳机。

    不过,下一刻再见的人却是他。

    守在对面楼的白文彬见形势不对,当机立断先开了枪。一颗子弹从Nine的胸口贯穿,血液喷溅而出,他手里的枪应声而落,整个人就像抽干了魂似的倒下了。

    夏炎被溅了一脸热乎的鲜血,捂着腰大喊道:“赶紧看看他还活着没!”

    被撞倒的警察立刻起身查看:“夏队,还有气儿。”

    这一年农历腊月二十六,是诚州公安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诚州区警方第一次抓到了能喘气的傀儡师成员,除了此人还在重症监护室待着;也没造成大面积伤亡,除了领队被子弹擦伤缝了几针。

    “护士妹妹,差不多就行了,你再这么缠下去,都看不到我腰了。”嘴上虽然充满哀怨,夏炎还是对着漂亮的护士把自己笑成了一朵迎春花。

    杨铭推门进来时,有碍观瞻的“夏春花”便直直撞进他眼里,他嘴角抽搐转过脸去。

    护士见有人来了,动作麻利地替夏炎处理好绷带,冲夏炎微微笑了一下便起身出去了。

    杨铭:“咳咳。”

    护士一走,也带走了夏炎脸上的迎春花,夏炎冷着脸:“咳什么咳,你吃苍蝇了?”

    “呸,”杨铭顶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脸色走进来:“夏队,你不是有女朋友吗?竟然趁着山高皇帝远调戏人家护士,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知情不报。”

    “分手了,”夏炎轻叹一声:“就前几天的事儿。”

    杨铭愕然:“啊,啥?”

    “我也不清楚,也没吵架也没怎么地,忽然就电话分手,哎不这事儿了,”着,夏炎把手往杨铭面前一伸,言简意赅道:“烟。”

    杨铭只淡淡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把那手臂推了回去:“在我们老家,管你这种前女友还是热乎的,就调戏别的姑娘的人,叫渣男。”

    夏炎一脸风轻云淡:“哦,那你们老家民风真是淳朴。”

    “夏队,我你怎么能这么坦然就接受了,人家钟——”

    夏炎不耐烦地断:“行了行了,别了,不给烟算了,正事。”

    杨铭:“您那位护士妹妹特意交代了,不让抽烟,你也少抽点吧,不然那点工资都不够交罚款——”

    夏炎再一次粗鲁地断:“正事。”

    “好吧,”杨铭终于从老妈子模式回归正常,正襟危坐起来:“白文彬开的那枪只穿了肺,没伤到重要脏器,总之有救,就是时间问题。哦,他让我跟你,他发毒誓自己真的是瞄准的肩膀,救人心切手抖才偏的。还有,从那个垃圾袋里找到一个硬盘,不过内容加密了,正在紧急破解,需要一点时间。已经把Nine的面貌特征拿去跟户籍信息比对了,不过目前还没有结果。”

    夏炎冷哼一声:“要是Nine醒不过来,我对着老白的头也偏一次试试。总之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全都需要时间是吧?”

    “嗯,概括非常精准——对了,有一个发现,你线人不定能有头绪。”杨铭拿出手机开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卡通傀儡娃娃:“这是在Nine电脑上发现的一个程序图标,可惜要插入密匙才能运行。没有密匙,我们的人也只能干看着,这个程序应该跟组织有关,你看能不能给线人瞅瞅,看看究竟是干啥的。”

    “唔,好。”夏炎正掏出手机,郑兴就电话来了。

    夏炎皱着眉按下接听键,听筒里立刻传来郑兴厚重感十足的声音:“夏炎,恭喜你,成了十多年来第一个生擒傀儡师成员的人,干得很漂亮。区里的领导非常欣赏你,听你受伤了,特意让我准你休几天假。正好你去年前年大前年的年假都没休,你就连着一起休了吧,年后再来上班。”

    领导讲话依旧那么沉稳有力不容质疑,是恭喜,也没听出来一点语气变化。夏炎照例没插上一句话,郑兴就匆匆挂了电话。

    杨铭见夏炎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忍不住问道:“怎么了?胖子啥了?”

    夏炎:“他觉得我也需要一点时间。”

    第二天一早,诚州支队一行人就匆匆赶了回去,只留了夏炎一个人在医院养伤,热心刑警杨铭在走之前还顺便替队长把他偷偷买的烟也带走了。

    尽管夏炎认为一点擦伤没什么可养的,但好歹缝了几针,领导坚持让他多住几天。两天后,才派专车来把他接了回去,司机一点都不含糊,没去诚州支队,直接把车停在他楼下,看着他上楼才肯走。

    夏炎刚刚到家不久,夏林就来探望了,一进门就被屋里整洁干净的景象吓呆了:“哥,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见到你家地板的花纹!”

    陆渊给收拾的一尘不染的房间,出差了几天还没来得及污染。

    夏炎十分厚颜无耻地笑了笑,将功劳据为己有:“有什么好大惊怪的,子,你哥现在跟原来可不一样了,作为一个成熟男人,自然会操持家务。”

    夏林:“咱家有操持家务的基因吗?我怎么记得我是在垃圾场一样的屋子里长大的。”

    夏炎:“咳咳……你这话放心里就行了,不用特意出来。”

    两兄弟互相交流了一下这两天的发现,又瞎扯了一堆闲话,当然主要是夏炎在扯,夏林才准备走了。夏炎感觉似乎很久没有和弟弟心平气和的坐在沙发上聊天了——一方面是夏林因为老爹的事始终始终对他有点膈应,一方面是夏炎的沙发鲜有能坐人的时候。

    临走时,夏炎壮着胆子拉着夏林的袖子:“明天过年,好歹来吃个团年饭吧。”

    这次夏林倒是没有马上拒绝,他沉默了一会,才开口问道:“你会做饭?”

    煮的泡面还不错,应该也算会做饭吧,夏队面不改色道:“我当然会!”

    夏林推门往外走去:“那看情况吧。”

    夏林前脚刚走,夏炎就胡乱套了件毛衣,拿着外套出门了——毕竟冰箱里还是空的,大过年的带着老弟喝西北风总归是不太好的。

    夏炎一边匆匆下楼一边拨了陆渊的电话,陆渊会煮粥,做饭应该也不在话下吧。

    出乎意料的,电话并没有接通。夏炎很少直接给陆渊电话,一旦电话就属于事态紧急,陆渊对他的电话向来都是秒接,还是第一次,夏炎听完了冗长的铃音。

    难道出什么意外了?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占据了夏炎全部的思考,他只觉心脏一顿狂跳 ,而后脚下一空,直接在楼梯上跪倒了。

    腰上的伤口陡然被拉扯,毛衣上立即渗出深色的血渍。夏炎也不管不顾,伸手抓住爬满铁锈的栏杆,把自己撑了起来。一边捂着腰伤继续走,还一边不停的拨着电话。

    可依旧没有人接听,听筒里传来的只有规律地“滴滴”声,尽管那音调高低声音长短都没有任何区别,夏炎听来却一声比一声绝望。

    夏炎一路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好不容易摸进车里时已经满身冷汗了,正当他准备直接杀去陆渊家时,电话终于接通了。

    陆渊低声了句“喂”,嗓音似乎比平时更低沉些。

    夏炎竟然一时语塞。

    见没人答话,陆渊又声问了句:“怎么了?”

    夏炎深狠狠抽了几口气,许久,才冲着手机咆哮:“给你了几十个电话才接,还问我怎么了?”

    “刚刚开会,没带手机。”

    夏炎冷笑道:“怎么,犯罪分子过年也不休息?”

    电话那头陆渊沉默了一阵子,才低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紧急情况吗?”

    这时,夏炎眼神一飘,瞥见了后视镜中的自己,当即怔住了——镜中那人脸色惨白如纸,眼底泛着血红,那戾气深重的眼神,与他没收毒品时,毒瘾上来的瘾君子看向他的眼神别无二致。

    他满脑子被一个声音重复着拷问:这是我吗?

    夏炎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将原因归结为最近没有烟抽所以比平常暴躁,才接着:“在Nine的电脑里找到点东西想让你看看,有空见一面。嗯……还有,你会做饭吗?”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陆渊在低声轻笑,不过他并没有回答,只了句:“我现在不方便讲话,短信联系。”夏炎还没品出个所以然来,就匆匆挂了电话。

    在陆渊的指导下,夏炎在超市买了一些熟食和做起来比较简单的材料,以及一本正经菜谱,才心满意足地回家研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