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涟漪(6)
刘希冉在两人走出去之后老远才回过味来,她总觉得那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似乎不一样了。她拧着眉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才得出一个结论——两人的距离感不一样了,原来许洛不会主动去拽夏林,夏林也不会亲昵地勾住他的脖子。
虽有些男生的距离感一直很薄弱,譬如夏林,跟同性之间百无禁忌,但许洛不一样,他对同性异性一视同仁,可以的话,会刻意避开一切肢体接触。夏林也是照顾到他这一点,始终跟他保持着安全距离,绝不跟他勾肩搭背,在他面前表现得跟个正人君子似的。
可这一天,两人的距离隐隐有归零的趋势。
刘希冉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难道,许洛终于表白,且表白成功了?天呐啊啊啊啊啊!
刘希冉方才放空的脑子一下子拥挤起来,塞满了各种天马行空的旖旎想法。她坐下来继续维持着刚才发呆的姿势,只是气场彻底不一样了。她眼里闪着精光,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似乎有无形的火焰从她身上燃了起来,让路过的无辜群众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与此同时,隔壁的伙子终于捋清了神秘侦探社社员间的复杂关系——一个是闺女,一个是爹,这么,这个叫刘希冉的姑娘应该是那个冷淡系帅哥的孙女。
伙子满足地点点头,下意识往刘希冉那边看过去,被她突变的气场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视线缓缓看过去,还是那个可怜的橘黄色垃圾桶。伙子现在不担心那里面藏有凶器了,他担心塑料垃圾桶会不会被刘希冉如炬的眼神点着。
垃圾桶面临生死存亡问题的同时,夏林相当不客气地把许洛训斥了一通:“你去?你去给我招一票情敌?怎么,嫌后援团的人丁不够兴旺啊?”
许洛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容,他没想到夏林会为了这点事吃醋,实话心里有点得意。
“你还笑!”
夏林恼羞成怒,直接上手去揪他的脸。
许洛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就二十分钟,我哪有那么大魅力?”
夏林不由分摇了摇头:“不行,我不行就是不行。”
就这样,刘希冉中午一通电话叫来的不是许洛,而是自称“高配版许洛”的夏林。刘希冉用看怪物的眼光上下量了一下这个高配版,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给出评价:“嗯,十分。”
夏林得意地笑了笑:“九分就行了,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完美。”
刘希冉左右晃了晃食指:“No,满分一万。”完以后,还没等夏林发作,就一溜烟跑没影了。
夏林朝着刘希冉消失的方向十分高深莫测地一笑,作出自认为相当客观的评价:“哼,愚蠢的人类。”然后收回视线,进入工作模式。
“那边的姐姐,侦探社要不要了解一下?包你一个月就能看出男朋友有没有出轨哟~”
几个姑娘疑惑地看了过来,发现是一个满脸堆笑的清秀男生,只是这笑容怎么看都不像亲切,让人看得心里有点发毛。几个姑娘匆匆收回视线,加快脚步走了。
“唉,现在的学妹真怕生。”夏林一点没意识到关键问题所在,懒洋洋趴在桌子上,目送姑娘走远。
这时,夏林看到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边走了过来,她先是有些紧张地前后看了看,然后才混在围着看隔壁街舞社表演的人群中慢慢走了过来。
夏林保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姿势,抬眼看了看她,面无表情地:“姐姐可不是在叫你。”
来人是陈慕白,算是许洛后援团的团长,也是那个破游戏“亡灵乐章”的开发者之一。夏林从前就跟她各种不对付,许洛没有女朋友,经常和他成双入对出没的夏林自然就成了她的嫉妒对象。夏林原先和许洛没什么事,只是在被她眼神杀的时候回敬一个更凶狠的,在和许洛确定关系之后,夏林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忍气吞声”了,通常会在她看过来的时候刻意和许洛来一点亲密互动,然后回头留给她一个挑衅的笑容。
就这样,两人虽然没好好过一句话,其实已经是眼神交手过无数回的死敌关系了。
陈慕白没太在意夏林要死不活的语气,她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不是,夏林,我找侦探社有事儿。”
陈慕白一凑近夏林就闻到了她身上香水味,夏林立马从桌子上立了起来,直起身子和她拉开距离,他这时才发现陈慕白的脸色相当紧绷,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你找侦探社什么事儿?”
陈慕白又紧张兮兮地向周围看了看,害夏林也扯了脖子跟着看了看,除了去食堂吃饭的人群之外,似乎没什么异常。
陈慕白拧着眉头把夏林量了一番:“侦探社就你一个人吗?”
夏林三分钟之内已经被两个人不太友善地量了,凉凉地道:“不好意思,全社脑子最好的就属我了,你要是不满意就让开,别妨碍我做生意。”
“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慕白急忙摇了摇头,舔了舔嘴唇,少顷,才下定决心似的声道:“我感觉最近有人跟踪我。”
夏林倒是没被她紧张兮兮的样子吓到,把两条长腿斜搭在桌子上,抱着手臂,懒懒地:“怎么?”语气轻松得像谈论天气。
陈慕白又一次四下看了看:“在这?”
“在这儿正好,只要你别每三秒钟用眼神巡视周围一次,没人会注意的,”夏林左右看了看,“不过这儿就一把椅子,委屈你站着了,茶水也是没有的,麻烦你快点。”
陈慕白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又想往周围看看,夏林又耐心地补了一句:“这周围我看过了,没人在看你,放心吧。这儿人多眼杂,隔壁还放着舞曲,就算有人看到,也听不到你在什么,你放自然一点就好了,就当跟朋友聊天。”
夏林感觉自己把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尽了,他本来以为又是这女人为了接近许洛耍的什么把戏,直接把人发走,可一近距离看到她那样子,一股不祥的预感就猛地蹿进脑子里,毕竟他不记得陈慕白有这么神经兮兮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可能被老哥的紧张情绪感染了,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触动他敏感的神经,已经快要草木皆兵了。所以他没办法放着陈慕白不管,但是管归管,两人的芥蒂都快堆成一座喜马拉雅了,因此他也没什么好脸色对着陈慕白。
陈慕白个子有点矮,微胖,圆脸,耳朵上架了一副金属边框的眼镜,皮肤白皙,夏林总觉得她拿掉眼镜之后,像极了一粒剥了外衣的花生米。她眼睛不大,但面对夏林的时候,能从眼睛里射出杀伤力惊人的“射线”,夏林从以前开始就很不理解这些女孩子为什么会这么迷恋别人,而且还是一票人迷恋同一个。针对这个问题,刘希冉给他解释过了,这就跟追星一个道理,只不过许洛离她们的生活更近一些,能让她们更有满足感。当然,不追星的夏同学还是没能理解,不过跟许洛在一起之后,多少有些理解那些姑娘为什么选他了,这个人似乎一点死角都没有。
陈慕白平常能当凶器使的眼睛这会儿也没往外发射刀子了,显得有些黯淡,夏林仔细观察了她的脸,虽也化了妆,却不如平时那么精致,显得有些粗略,额前的碎发还有点凌乱。她拘谨地站在夏林旁边,不敢离他太近,怕他听不清自己讲话,也不敢隔他太远,因此保持着上半身前倾的别扭姿势,声了起来。
“我察觉到哪里不对劲是从我家白被偷开始的,哦,白是我养的博美。因为我已经开始在公司实习了,所以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我运气比较好,租到了三楼,窗户外面是前排商业店铺的楼顶,开窗户就能过去,就相当于有了一个超大的阳台。去年我朋友家博美生了宝宝,我就在她那儿抱回来一只,就养在楼顶上。我给白搭了个棚子,买了个加长的绳子,白天就把他拴在柱子上,让它有一定的活动空间,又不至于乱跑。因为楼顶平常都没有人上来,我下班回去遛一遛白,就接着把他栓在楼顶上。
“后来,我有一次下班回家的时候发现白不见了,连栓狗绳一起,我立刻就报了警,一个好心的警察帮我找了,也调了周围的监控,但是屋顶和进出屋里的楼梯在监控死角,最后什么发现也没有,我那是想着都是因为我的疏忽,把白拴在外面才导致它被偷的。上到屋顶的门没有落锁,谁都有机会上来抱走白。
“白失踪了有一段时间,我想着不定有一天它就会自己跑回来,它的东西我都没有动过,还原样放在屋顶上。但是有一天,我开窗户的时候,发现白用的食盆翻过来了。屋顶排水渠上盖的砖块中有一块砖有点下沉,怕食盆被风吹走,我一般把它的食盆放在那块下沉的砖上面,正好被周围的两块砖卡住,能很好的固定在那里。但是那天,食盆翻倒在一边,就好像是被人不心一脚踢到了,那天我着急出门,只大概看了一眼,也没去管它,可我后来回来再看的时候,那个食盆又回归原位了。而且我还发现,整个窗框外边,都好像有被人擦过的痕迹。我以为是区请的物业帮忙扫的,房东来的时候跟他提了一下,可他在这住了七八年没见有人来扫过屋顶,问我是不是被人盯上了,叫我一个姑娘心点,晚上锁好窗子,免得有人从屋顶翻进家里。
“从那以后我就非常害怕,晚上一定要锁好窗子拉上窗帘才敢睡觉,我以为我表现得警惕一点,过一段时间,疑似盯上我的人就会放弃,可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愈演愈烈。我有时候会觉得窗台的花被人挪动过,放在门口算扔的垃圾被人翻动过,出门时还总有视线跟随我,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现在连窗子都不敢开了……”
陈慕白到最后,声音已经颤抖得厉害了,眼里也噙了水光,总算唤回了夏林的一点良心。
夏林从椅子上站起来,把陈慕白按了上去,很贴心地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你没有报警吗?或者通知你的家人。”
陈慕白擦了擦眼泪:“我了,但是他们都不相信我,以为我是因为丢了白精神恍惚,警察来调查过了,什么也没发现,渐渐地也不相信我了……你,你相信我?”
陈慕白努力睁大眼睛看着夏林,因为泪水和近视的关系,还是没能把夏林表情看清。
夏林没相信也没不信,抱着手臂问道:“白被偷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慕白低头想了想,答道:“我记得是圣诞节过了之后不久的事,那段时间特别冷,我刚给白买了厚垫子,没几天它就没了……”
“圣诞节”这三个字一出口,一股凉意就顺着夏林的脊椎骨爬了上来。
“陈慕白,你圣诞节那天在咖啡厅见过我,你从头到尾跟我那天的经过,我要知道每一个细节。”
夏林这话的时候收起了讨论天气般的语气,声音低沉而紧绷,陈慕白擦干了眼泪,戴好眼镜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脸色白得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