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向火之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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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队,你手怎么了?”正当夏炎给陆渊喂了一勺粥,准备接着舀下一勺的时候,忽然被陆渊捉住手腕,他手指上的伤口就这么暴露在陆渊眼前——他的指关节处破了皮,又经过了污水和灰尘的“洗礼”,已经有些红肿了。

    夏炎无奈地“啧”了一声,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联系不上他,气得一拳怼在墙上造成的吧?

    陆渊脸色沉了下来,他示意夏炎放下粥,从床头柜里拿出护士送来的碘酒和棉签,让夏炎拆开包装——夏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陆渊脸色一沉,就不由自主地照着他的话做了,一个“不”字也没有。陆渊把夏炎受伤的那只手搭在左手上,右手拿棉签蘸了碘酒轻轻在他伤口上滚过。

    陆渊的左手使不上劲儿,只是虚握着夏炎的手,他想挣开就能挣开,虽夏炎觉得这个时候挣开他的手,句“爸爸自己来”,或者“这点伤不需要管”才比较符合常理,毕竟让一个伤患替他擦药于情于理都过意不去,可不知怎么的,那偏冷的手掌触摸起来相当舒服,连带伤口传来痛感也变得酥酥麻麻的,身体擅自违背了大脑的命令,抵抗意志并不坚定的大脑也就彻底放弃抵抗了。

    此时已经到了上班时间,走廊里已经有了熙熙攘攘的人声,公立医院的隔音效果有限,护士的例行问候声,人们天南地北的胡侃声,电视里早间新闻的声音,硬底鞋跟踩出的“哒哒”声……什么乱七八糟的声响都穿过薄薄的墙壁往里夏炎耳朵里钻,把他烦乱不已的心绪扯得一团糟,他却从乱毛线团似的思绪中,破罐子破摔般地拎出一根线头,胡乱塞到陆渊手中。

    夏炎抬起头,直视陆渊的眼睛,郑重其事地问道:“陆渊,你喜欢我吗?”

    如果夏炎的脑子里有个缠绕整齐的毛线球,那么梁颂用一个时不到的功夫,就彻底让那整整齐齐的毛线球乱成一团了——

    “别掩饰了,我知道你的你朋友就是你自己,啊对不起,我太直接了。”

    “你要是真想问别这么拐弯抹角的行吗?”

    “女人的直觉通常很准的,夏炎,搞不好是你太迟钝,就我的观察你也的确挺迟钝的……”

    “夏炎,你是十几岁的少女吗?还不懂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我俩加起来都有六十了,我实在不想跟你谈论这种少女感满满的问题……虽然是我先挑起来的……”

    “哎……,不就是做什么事都会想着对方,会想念,会牵挂,会在意别人没在意的细节……弟弟?那倒也是,具体的分别我哪儿得上来啊?我又没有弟弟,就算有也不会是弟控!”

    “好好好我不那个词了,别动手成不?你脚下还踩着炸弹呢!”

    “我再废话最后一句,夏炎,我修正一下之前的判断,你这样的,应该叫暴娇,暴躁的暴,傲娇的娇……不明白算了。”

    ……

    总之,俩人瞎扯了几十分钟,梁颂就没讲几句正经话,他那判断方法典型是的“假大空”,还不如来一发直球实在。

    他本着对陆渊同志的极大信任,把线头交到他手上,指望他这一拽就能把线团撸清楚。这种信任感的来源他自己也不清,或许是潜意识里坚信陆渊对他并没有什么非分之想,近来的异样感只是自己自我意识过剩。

    夏炎其实并不像梁颂得那么迟钝,他能明确地感觉到自己对待陆渊的态度已经有所变化,而根据经验判断,自己的态度变化应该是由陆渊本身的改变引起的,所以他想弄清楚,陆渊是什么时候变的,又变成了什么样子。

    这一击直球正中红心,陆渊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随之颤了三颤,拿棉签的手都在不可抑制地颤抖,压抑在心底深处的、无法宣之于口的某些字句已经要呼之欲出。虽然他早就做好了被夏炎察觉一切的觉悟,知道早晚有把话开的那一天,他设想过千千万万种可能的情景,却没想到是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一个毫无防备的清,一个人声嘈杂的病房。

    陆渊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眼回望着夏炎。

    夏炎只是草草地洗了把脸,还没来得及好好拾掇自己,裹在陆渊那件略大的外套里,暴露在外的脖子上还留有没擦干净的灰印,头发凌乱,由于一夜没合眼,双眼有点凹陷,嘴唇也有些干裂。夏炎这个模样绝对和陆渊心中对“好看”的定义相去甚远,他却从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上品出一种林妹妹般我见尤怜的病态美。

    他多想告诉夏炎,他做梦都想印上那双唇,想把那身躯紧紧拥入怀中,想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可那双眼清澈,清澈过了头,不带有一丝温度。

    陆渊轻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容,这笑容不像“祸国殃民笑”那么张扬又刻意,是一种更为内敛更为真实的笑容。

    “喜欢啊,”他轻声,“夏队虽然表面上脾气臭了点,嘴巴毒了点,其实是一个很有正义感、责任感的人,用自己的方式在一些不易察觉的地方展露温柔,不管是作为上线还是朋友,都让人没法不喜欢——就是不知道夏队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听到陆渊的后半句,夏炎如释重负地抽了一口气,陆渊果然不负所望,直接把线团一把火烧干净了,夏炎觉得心头笼罩的阴霾一扫而光,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因而决定和某只戏精摒弃前嫌,十分大度地开口:“场面话就别跟我扯了,我可没有什么戏精朋友,不过,你要是收收爱演的毛病,朕可以考虑一下和你恢复朋友关系。”

    陆渊不怎么有诚意地应了一声,有点无奈地皱了皱眉头,夏炎就伸出两根指头在他眉心戳了戳:“我,你是诚警毕业的,不是中央戏剧学院毕业的,怎么,想转行?”

    陆渊摇了摇头,十分自然地出了和身体语言严重违背的话:“想。”

    “想……嗯?”夏炎隔着被子捶了他一下,“想你大爷!”

    虽夏炎现在这模样看起来就是个生活自理能力底下,且照顾病人的技能完全没点的人,照顾起陆渊来却相当有一套——因为有个弟弟的缘故,夏炎在母亲早逝,父亲工作繁忙的情况下,被动学习了照顾他人的技能,他把自己家折腾成狗窝,只是单纯的懒,要是认真想理起来还是有一套的。只不过平常也没别人会去,会去的也都是不在意的人,为了把劳动力使在最有需要的地方,他自己在家通常开启节能模式,也就没花过心思去整理。

    夏炎陪着陆渊做了几个检查,前前后后替他跑完了手续,把医生的各种禁忌用手机备忘录记下来,准点替他买来了绿油油的“健康餐”,饭后再来一点爱心水果,替他跑了一趟腿,完了之后还在陆渊的剧烈抗拒下替他擦了擦身体。

    陆渊还不能利索地直立行走,左臂又不能用力,擦身体这么高难度的事情自然是没办法完成的。在夏炎单方面宣布要帮他擦身体之后,陆渊用一只手死死抱住被子的一角,连连摇头着“不要”。

    这活像臭流氓调戏黄花大闺女的情景把夏炎逗乐了,夏流氓捂着嘴暗笑了好一会儿,不由分地上前扯开被子,一边解他的扣子一边:“都是一样的构造你害什么羞啊?我的手艺你放心,夏林这孩子这么白都是我时候洗出来的——我靠!你居然有腹肌!”

    陆渊低头看了一眼,有点不解地抬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陆渊的身型就跟个门板似的,又高又薄,拿有版有型的西装撑着也没有“敦实”的感觉,害夏炎产生了一种那里面绝对是一张风都能刮走的薄纸片,哪儿哪儿都平的错觉,谁知道把衣服一扒,露出的竟然是几块凹凸有致的腹肌。

    夏炎有些难以置信地伸手摸了摸,陆渊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

    “靠!我一直以为你就是块平板!”

    “……嘶,夏队,别因为您自己是块平板,全世界的男人就都是平板。”

    陆渊一边着,一边拿上翘的桃花眼斜睨着他,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夏炎感觉作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极大的侮辱,一把撩起上衣下摆,抓过陆渊的手,往腹部一摁:“没见过世面,你那最多八十分,我这才是一百分的,你自己好好感受一下。”

    这个动作太过大胆,让陆渊有些始料不及,感受自然是不敢感受的,再感受一下难保事态不会往微妙的方向发展,这种“世面”还是不要随便见,以免影响生理健康,他赶紧抽回手,诚恳地:“是是是,您一百,我这最多八分……”心里恨不得把刚才多嘴的自己拖出去暴三分钟。

    妄想已久的对象替手脚不便的自己擦身体这种事,如果不是后脑像裂开一样疼,还趁夏炎拧毛巾的间隙狠狠掐了一把手臂的伤处,陆渊根本捱不过来。

    夏炎折腾了快半时,总算把扭扭捏捏的陆渊擦得白白净净了,还细心替他换了药,谁知道这王八蛋一句谢谢都没,他倒个水的功夫,陆渊已经在床上躺平了,还用被子盖过了头,听到他的脚步声之后,动也不动,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了声:“夏队,我困了,先睡了。”

    夏炎看了眼时间,有点意外:“现在还没到八点呢,你的LUNA都没到开门的点。”

    夏炎等了一会儿,被子里的陆渊没有回应,便轻手轻脚地关上窗,放下遮光帘,又关掉了电视和灯,在隔壁病床上坐下,谁知旁边的陆渊忽然把脸从被子里露出来,朝着他:“夏队,你回去吧,我请个护工照顾我就行。”

    “赶紧闭嘴睡觉吧,请护工不要钱啊,我陪Zero耗了一晚上,又陪你耗了一个白天,你再折腾我就用物理方法让你睡觉了。”夏炎挥了挥拳头,表示物理方法就是晕他。

    拳头一亮,对面的作精果然消停了,背对着他躺下了,不一会儿就传出均匀的呼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