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倔强和棱角。

    温柠见他久久地不张嘴，以为他心情不好仍然不愿意喝粥。于是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下巴，想撬开他的嘴。

    有些扎人。

    她忽的就想收回手，却被男人迅速地捉住。

    他们十指相扣，两只白皙的手静静地躺在了白色的被子上。

    他的掌心温热，有厚厚的茧。

    温柠垂下眼眸，忽略从心底最深处漫上的不适。

    陆辰勋喝下了她用勺子舀的那口粥。

    一只手紧紧地捏着她刚刚碰他下巴的那只左手，细腻柔软，却有些凉。

    “冷吗？”陆辰勋皱了皱眉，“要不要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其实按道理应该是不冷的，室内温度已经很高了，再加上她穿得并不少。

    那为什么她的手会这么凉。

    温柠摇头，表示她并不需要。然后舀了第二勺粥。

    陆辰勋顺从地喝下。

    一勺又一勺，温柠模样很认真地喂着，直到一碗粥见底。

    她那只被他握着的手好像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任他握着，只是渐渐好像渗出了些汗意。

    掌心相贴处，有温热的润湿感。

    “柠柠，你的手心出汗了。”陆辰勋看着她的眼睛，“刚刚你的手还很凉，现在又出汗，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温柠把勺子放进空了的碗里面，她已经喂完了最后一勺粥。

    然后她的目光落在陆辰勋的下颚上，这样姑且算是看他了吧。

    “没有不舒服。”她的声音很正常，就是她平时跟他说话的语气。

    可是陆辰勋就是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他又实在挑不出毛病。

    他的心里突然漫上巨大的恐慌，这样的温柠，太过于遥远。

    脑海中突然出现四个字。

    咫尺天涯。

    “柠柠。”他不顾伤口的疼痛，揽过她的肩膀，抱在怀里，“你心里想什么，一定要跟我说好不好，你恨我你不愿意，你都可以表现出来，别憋在心里。”

    温柠的下巴贴在他的肩膀上，男人身上手术后的药味漫入她的鼻息。

    昨天晚上他捏着她的食指扣下扳机，血色飞溅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她闭了闭眼。

    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他死。

    “我不恨你。我也没有不愿意。”她淡淡地说，安静地任他抱着，“你别多想。”

    “我舍不得你死，所以我待在你身边。”她的手甚至爬上了他的背脊，安抚性地拍了拍。

    陆辰勋心里的那些慌乱终于安分了下来。

    温柠现在看他了，也愿意碰他了，只是人有点平静的过分。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会慢慢地补偿她。

    “我的画还没有画完。”温柠垂眸，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这个拥抱持续的时间已经够长了。

    正文 chapter 176 离开他怀抱的那一刻，温柠的感觉很奇异。

    “拿上来画，嗯？”陆辰勋轻吻着她小巧的耳朵，低哄，“我想看着你。”

    温柠垂下眼眸。

    “好。”她轻声说。

    陆辰勋终于放开她。

    离开他怀抱的那一刻，温柠的感觉很奇异。

    就像是一只在干旱无水的水泥地上挣扎跳动了许久的鱼，又重新回到了湖泊。

    她终于得以呼吸。

    掩去眸中的情绪，她转身下楼。

    *

    晚饭过后，秦江敲响了主卧的门。

    彼时，温柠正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安安静静地捧着一本书在读。而陆辰勋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图表。

    秦江惊异于这两人相处之和谐的同时，并没有忘记正事。

    他左手拎着的那个黑色的箱子，里面都是他导师精心研制和挑选治疗双重人格的药物。

    而他脑子里装着另一件极其要紧的事。

    “温小姐。”他先朝温柠礼貌地一笑，而后目光转向陆辰勋，“陆少。”

    带着几分暗示的味道。

    他接下来要讲的这些话温小姐可不能听。

    陆辰勋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箱子，自然是懂了，眸光深沉。

    温柠是个很善解人意的女孩子，早早地就发现了两个男人之间的无声交流。

    她放下手里的书，抿唇笑了笑：“我下去看一看light。”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离开房间关上了门。

    秦江这才舒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箱子放在床头柜上。

    “陆少，您要记得按时吃药。”

    “这上面的标签注释都撤掉了吗？”陆辰勋淡淡地问。

    “撤掉了。它们现在看起来跟维生素差不多。”秦江点头。

    这些药的用途，是不能让温小姐知道的。

    所以陆少早早安排他把药品上的注释使用说明标签都撤掉。

    “安排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陆少。”秦江的表情有些凝重，“温小姐父母的尸体，还没有找到。”

    秦江微微低头：“两个人双双掉入温度极低的大海中，怕是很难找到了。”

    陆辰勋眸中漆黑如墨，半晌，他摸过床头的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根烟，缓缓吐字：“继续找。”

    秦江点头。

    “葬礼呢？”烟雾袅袅中，男人的脸模糊不清。

    “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秦江说，“温小姐的父母因为热衷环球旅行，很早就主动淡出了流川的名流圈，所以来吊唁的人大多是二位很多年前的朋友，人数并不多。”

    烟灰落在男人节骨分明的手指上，他敛眸，淡淡地说：

    “定在三天后举行吧。”

    “您……要亲自带温柠小姐回流川参加葬礼吗？”秦江迟疑着问出口。

    陆辰勋抬眸看他一眼。

    “我带她去，她会很不开心吗？”他淡淡地问。

    秦江沉默。

    “肯定会不开心，毕竟害死她父母的人就是我。”陆辰勋脸上漫上浅浅的嘲讽，又有些落寞，“但是她现在太平静了，我觉得有点心慌。”

    听着这话，秦江蓦然想起今天早上看到温柠时，她眼底那抹一闪而过的自我厌弃。

    为什么会自我厌弃，其实稍微想想就知道。

    自己非但没法替父母报仇，反而留在仇人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