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天有谕石(八)
水淹蒲苇人息溺,
漂零无依宿主仆。
——是为苦魄
谁允轮回人间苦,
奈何桥头凄呜呜。
——是为孤魂
自在老翁的一首诗道尽孤魂野鬼的无奈跟痛苦,同为鬼,迟疑步仅仅是因为别人给予他一点点的温暖,就把那个人记了一辈子,他有多么思恋他之前的主人,就有多么在意那个永久存刻在他心底的温暖的影子。
她把他召唤出来,她给予他新生。
他承认,在没有跟宫盈相遇的时候,他一心一意的在宫瑾的身上找那个人的影子。
亓官渚葭,宫瑾,两个人怎么会那么像呢?一样温柔的笑,一样体贴宠溺的纵容。
他曾一度以为,真的是上天垂怜,让他又有机会见到那位转世的渊尺国陛下。
直到宫盈出现,她身上的血脉气息竟与那个人有七八分相似。
迟疑步知道,昙戒认主可不是看脸的,而是对那个人的血脉天赋极大的要求,那位姒伶大人最初炼制它的原因就是为了守护自己的爱人。
所以昙戒只认亓官家的血脉,而彼时宫瑾的身体状况还有修炼都已经离不开那个戒指了。只要宫盈但凡在昙戒面前露露脸,被抛弃的一定是宫瑾!
而宫瑾没有昙戒,必死无疑。
怎么办?怎么办?
我不想她死——他当时心里想的全是这个。
……他最初的想法是,杀了宫盈。
然而这个念头一出,他自己先被吓了一跳!他怎么能有这个想法呢?他这个混账!枉他这么多年一直心心念念着主人!
难道最后其实只是自己这个贱皮子无论谁给他笑,谁对他好一点,他就不要脸的跟着谁?
一想到这,迟疑步就越加混乱和惶恐。
其实像他们这些永不轮回的怪物,独自在这个世界存活百年甚至千年已经不可称之为一种另类存在的生命。
魂,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就像幼悲哀的兽,期待着有温暖能够垂怜。
这种兽本就不敢见光,好像也不配见光。但是不是不渴望,当有一天他突然拥有,你就会惊讶的发现他们到底有多么卑微的在向往。
迟疑步曾经错失了亓官渚葭,所以这一次他定主意就是至死也不会放手!
他的主人永远只能是亓官渚葭!而相对的,与她血脉有七八分相似的宫盈自然就会是他今后的主人!
忠于宫瑾,只是他一时被蛊惑而犯的错。
这般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就像是催眠一般被他牢牢的记住!他以后要是再去私下见她,他就**!
“老迟,那个家伙又被人给揍了。”老鬼抽着旱烟愁容满面的坐在门槛上等他。
迟疑步面无表情的点点头,这种事情习惯就好,他就问:“又是看中了哪家男儿被人家长辈给揍了?要紧吗?需要什么药只管告诉我,我去找。”
老鬼抽了一口烟,不紧不慢道:“这次有些不一样,她经脉被人给废了。”
“啧…”老婆子到这到是没什么多大感伤,只道:“她要好好的在床上躺躺了,这一时半会也终于不折腾了。”
迟疑步一听就铁青着脸,“让你们跟着她保护她,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对方是谁?我去找他算账!”
老婆子眯着眼一手把他拦住,“你可拉倒吧!”
迟疑步一把拨开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们还念着宫瑾!那个人有什么好?我们最终是要忠于昙戒的真正主人!宫盈这个人是有一点差,但是……”
鬼从后面窜出来,趴在迟疑步脖子处插话道:“是宫瑾。”
“什么?”迟疑步还未反应过来。
鬼吐字清晰道:“她惹到宫瑾手里了,被宫瑾两招废了经脉。听清楚了吗?”
“那个傻蛋是被人抬回来的!我这样够清楚了吗?”
鬼火大的不行,“迟疑步,宫盈她只是你一个人的选择!不是我们!”
“亓官渚葭早死了!还转世?简直荒谬可笑!现在躺在床上的那个家伙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白痴!一个色鬼罢了!”
“住嘴!”迟疑步一甩手把鬼狠狠的砸到地上去,整个人的表情近乎癫狂,“你懂什么?为主人一生一世效命是我们鬼营之人的职责!”
“狗屁职责!还鬼营的人?我们都已经死了近千年了!”鬼红着眼睛从地上爬起来,扑过去就狠狠与他撕咬,“你每天这样留存于世到底有什么意思?你到处寻找跟她相似的人又有什么意思?”
“他就是亓官渚葭!就是我们的主人!”迟疑步嘶哑着嗓子似是痛苦的吼出来这一句,“这就是我们这些贱货的命!死也死不了,活着也不成人!”
迟疑步多想哭呀,可他哭不出来,鬼是没有眼泪的,除非他流尽血泪!
老鬼一烟杆把鬼敲回去,她瞪着自己不懂事的孙子,“你胡什么?”
鬼就看不起这些所谓的长辈,他们为一些可笑的理由而束缚,他们为所谓的使命而绑架!
“宫盈与陛下的血脉再相似又如何?她终究不是陛下!你愿意为她卖命就怎么不能为尊上她卖命?”
“迟疑步!你根本在自欺欺人!”
“就是亓官渚葭又如何?她还不是一个被人控制的傀儡?只有你这样的可怜虫才会稀罕另一个可怜虫的施舍!”
“你再一遍!”迟疑步的一双眸暴露出黑沉黑沉的颜色,连眼白部位都一片可怕的浓黑,他显然是动了杀意了。
胆鬼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尔后梗着脖子直视对方,“我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可怜虫!”
“我杀了你——”
“砰!”一声巨响,迟疑步这一拳下去,只把那孩子的胸腔都给砸出一个凹陷,看着可怕的紧,胆鬼尖叫着一跳三尺高的跑远了。
迟疑步阴着一张脸还想追过去,老鬼淡淡的拦在他身前,“迟疑步,凡事不要做的太过。”
迟疑步冷笑着看他,“你教的好孙子!”
老婆子敲敲烟杆子,又不紧不慢的找个地方坐下,她道:“天谕石的事情,你知道吧。”
迟疑步一顿,“你也知道?”
老婆子不在意的笑笑,“只要是我想知道的,就一定会知道。”
迟疑步冷哼一声,越过门槛要进屋去。
老鬼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宫盈,宫瑾,他们迟早要死一个,这是逃不开的命。”
“我会帮她。”迟疑步回头看她。
“帮谁啊?”老鬼明知故问。
“你…”迟疑步一噎,“当然是宫盈了!”
“哦?”老鬼挑眉,“你今儿个一大早偷摸着带了天谕石独自出去,是要给谁啊?”
“天谕石此等神物我贴身保管,出去走走是散心!”迟疑步对答如流。
“呵呵,嘴还挺犟。”老婆子不稀得理他了,“你自己想清楚就好,反正我们的死活已经不重要了,我老鬼活了千年,早就活够了,与其让我再这么半死不活的活着,我宁愿魂飞魄散。”
语罢,她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迟疑步的脚卡在门槛处半晌迈不过去,他耸着眉伸手下意识的摸向胸前放着的袋子,这里放着整个赌局的关键,天谕石。
“没了?”迟疑步摸了个空,他一时急得团团转,后来又四下找了好久也不见天谕石的踪影。
不对!是鬼!肯定是刚刚与他争斗时,被那家伙偷走了!
难怪那老鬼见自己她那平日里宝贝的跟个什么似得孙子一声不吭的,却原来是早就算计好的?
迟疑步懊悔的想撞墙,这个老狐狸!现在那鬼早都跑的没影儿了,叫他上哪儿去找?那个死孩子会去哪儿呢?
“宫瑾!”迟疑步忽而醒悟,然而他醒悟了也没用,然后这货比较绝望的是,他竟然没有一点想把他追回的念头……迟疑步狠狠的了自己的脑袋,宫盈可不是好相与的,等她醒过来——
唉,这祖孙两个真是不要命!得,最后还得他来收拾,给他们擦屁股,他果然天生劳碌命。
“迟公子在这找什么?”身后忽有人问他,迟疑步转身,是那个最得宫盈宠爱的被从凡间一路带到术界的男子,毕英!
这个男人可不简单,迟疑步活了这么长时间,就没见过像他这样深不可测,永远猜不透他心思的人。
要好好应对了,迟疑步淡着脸无所谓的:“不干什么,就是出来走走。”
“妻主她病了,一般这个时候迟公子不是都守在她的身边?这次怎么……”
迟疑步看他,“毕英大人这次不也是一样吗?”
对方跟他浅浅的笑了笑,“迟公子,希望我们今后井水不犯河水。”语罢,转身便走了。
只是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却让迟疑步半晌听不明白,什么叫井水不犯河水?
啧,这里面的水是越来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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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一头扎进草丛里认准了一个方向就疯狂的往前跑,一路都不敢有一次回头。
他捂着被得凹陷了下去的胸口,脑子里反复的重复着老鬼跟她的话。
“记住!你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沿着这个方向走你就肯定能找到她!”
“不要让任何人追上你!如果规定的时间你能赶回来那就回来,如果超过规定的时间或是被人抓住了……即使是毁了天谕石,也不要让它落入他人的手里!”
鬼想哭,“奶奶,我万一回不来了你怎么办?宫盈她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老鬼一笑,“我早就活够了,剩下的时光,是你的。你代奶奶活着也好,替我见见那些阳世不可多得的美好。”
“奶奶……”鬼颤着声音不知道要什么。
老鬼重重的拍着他的肩,就像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她前所未有的认真道“你一定要找到尊上,把这个天谕石交给她!把真相,也告诉她!”
“这是我们这些没良心的鬼欠她的,迟早要还!”
“我会的!我一定找到尊上!”鬼的嘴里无意识的念着,他的眼睛里只有前面蜿蜒的山路,快了,就快了!
……
屋内,魄无白给宫盈看了看伤,走出来看着一脸无所事事坐在那抽烟的老鬼问,“鬼呢?今个儿怎么不见那捣蛋孩子?”
老鬼沉默不话,魄无白直觉不对劲,后来忽然抬头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的看着老鬼道:“我去追回他。”
“迟了。”老鬼站起来跟他。
魄无白没理她转身要追出去,老鬼却忽然痛哼一声,身子一软跪倒在地,她的身上开始出现了一些诡红色的符文,魄无白一惊赶忙过去扶她,老鬼却推开他,反而笑着道:“背叛鬼营的信仰是要付出代价的。”
“老鬼!”魄无白几次想靠近都被老鬼又逼退开,对方与他对视:“别过来,心连累你。”
“那鬼那孩子怎么办?你怎么这么狠心!自己活够了,还要拉着孩子?”魄无白实在无法,只能看着对方的身体开始化为一些细碎的碎片,消散与天地间。
“背叛诅咒就会发作,是因为我们都中了言灵的蛊毒。”老鬼的能力,算天之术!连宫瑾的六合数术都是她教的,她几乎没有算不出来的东西,但是这样的人知道太多也不好,就像她的,她早就该死了。
魄无白又听她道:“我事先把他的蛊毒都引到我一个人的身上了,他自然会平安无事的找到尊上。”
魄无白看着她这样子难受的不行,“老鬼……”
“你们这些叛徒! !”
却是受了重伤的宫盈竟然半途中醒了过来,她双目赤红,厌憎的看着他们,“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咳咳,可恶!”
“大人!”魄无白过去扶住她,却又被宫盈一掌挥开,“滚!”
她一身颤抖,看着就快要消失的老鬼恶狠狠的问:“为什么!你们为什么都不选择我?她宫瑾到底有什么好!”
她冲过去一把掐着老鬼的脖子,“听你们时常谈起她温柔?”
“哼,不过是一张伪善的皮子!”
老鬼的眼神逐渐涣散,她神志不清的根本都不知道宫盈跟她了什么。
只是嘴里最后的呢喃……
“尊上……”
“尔与之命,吾与之魂灵。”
“这个承诺…我们答应了就不会改变。”
“啊啊啊——”宫盈怒睁着眼,一把把那人的脖颈扯断,后又把她彻底的撕成碎片!
“不选我,都不选我——”
“为什么! !”
她脑子一痛,忽然就有什么东西疯一样的涌进来。
“我始终不明白。”
“她亓官渚葭到底有什么好?竟然让你们这么多人都甘愿为她卖命?”
“难道只是因为她那副好皮囊?”
亓官咏蝶,至死都没有想明白。
……
“大…大人——”
魄无白看着那人低着头倚靠在门板上,半晌竟突然安静了下来。然而此时的气氛却突然诡异了起来,魄无白稍稍后退,想离开。
“想去哪啊?”宫盈慢慢的抬头,冲他一笑。
“你,你……”魄无白浑身一僵,无法动弹了,这熟悉的感觉……怎么,怎么感觉是宫瑾的能力?
宫盈站起来看他,抬起右手新奇的看了看手指上戴着的墨色戒指,“这就是昙戒啊,居然到了我的手上?”她低头轻吻,“真好啊。”
“你到底是何人!”
“闭嘴!”宫盈回头瞪他,就像是这责怪他扰了她与昙戒的亲近。她歪歪头看着魄无白,对方脸上是强自镇定的惊恐,压也压不住。
她勾唇冷笑,一手抬起来手指之间夹着一只木刻的鬼牌吩咐道:“无白,给我把那个鬼抓回来……不,把天谕石带回来就好,那个叛徒,杀了就是。”
“是!”魄无白忽然神色一变,面无表情的的听令飞速离去了。
宫盈又爱怜的吻一吻手上的墨色戒指,“亓官渚葭,这次,肯定是我赢——”
“呵呵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 今天跟写手前辈们聊了很多,知道好多事情。
咳,其实也是因为在下平常在作者群里比较能蹦哒,所以大佬们居然都认识我了。
今天有一个大佬:贱贱,你最近怎么开了那么多新坑啊?
在下(大佬居然这么关注我!):因为想写的文文好多,好多可萌的故事都想写,一个忍不住就……
大佬:这样不可以哦!做什么事都要脚踏实地,要专一!做人就跟写文一样,如果对待感情也三心二意又怎么能有好结果呢?而且多开你会很累的,精力不够也写不好故事,你也很珍视自己的文文吧,爱它就不要这么轻易开始它。
大佬这番话可把在下给感动坏了,她她原本也是一个码字废,有很多次坚持不下来,都有朋友的鼓励,她,希望我坚持下去,认真写文。
是啊,人有时会迷茫,就是需要身边朋友的鼓励,在下这篇文之所以坚持到现在,也是有大家的鼓励。
一时感慨良多,也不知道自己了个啥,总之这是今天的感悟,想分享给大家!
在此感谢大佬,糖糖,梦梦两位的鼓励,还有每一个收藏文文,追更文文,用评论鼓励在下的可爱们!
好了,这是今天的鸡汤~O(∩_∩)O我们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