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扑倒
“你是谁?”唐月柔被撞痛了额头, 一边揉着,一边抬头发问。
“冯将军出事了!是阿师那派我来找云姑娘的!”那人低声着, 显然是为了不暴露自己大祁士兵的身份,所以换了一身百姓的衣服。
唐月柔猛地心惊,低声道:“是不是一个劲地要杀人?他还好吗?伤了多少人?”
“我出发时没人能靠近冯将军, 阿师那和菩提摩在阻止。以冯将军的力量,现在已经杀伤了不少兄弟了!”
“父亲, 我们得去找辟疆!”唐月柔立即道,就命金奴去牵来大家的马。
符鹤知道此时冯辟疆的生死牵涉到大祁国运, 如果镇西将士在朱漆国出事,西疆一带将不得安宁。只好将唐月柔的安危放下, 点头同意。
金奴和几名仆人牵了马来。
唐月柔向阿莲和娇娇道:“庄公子不久前送来书信, 他在琳琅国已经找到了解药的药材,麻烦你们日夜兼程,去把解药接到朱漆国!”
“姐, 我们的职责是保护……”两人反驳。
“辟疆现在比我更危险!你们快去!”唐月柔心急如焚,只觉得眼皮滚烫沉重,浑身无力。
两人只得上马, 绝尘而去。
众人也各自上马出发, 几骑红尘飞速往北奔腾。
阿依木也吵着要去, 却不会骑马, 只能与明华、秀华坐在马车中努力追赶众人。她跪在马车中,用西疆话叽叽咕咕将自己所知的所有神明都祈求了一遍,以求冯辟疆平安。
疾行了半个时辰, 唐月柔已面无血色,差点摔下马去。
符鹤道:“伽罗,你不会武,赶去也无济于事,你慢慢来吧,我带上几个人先去了!”
唐月柔摇头:“玉离春坚持得住,我就坚持得住,我们继续赶路!”
一连赶了半天,终于出了阇耆国境,周身空气开始凉下来,远处一片花白,朱漆国在下雪。
“辟疆,坚持住啊!”她在心中默默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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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要过来!”魏仪惊叫一声,就把上来想要扶起他的魏坚推了开去。
简直是噩梦啊……那个钦罕王,丑得不忍直视,居然对自己……对自己……
他不敢想下去,冲出屋子吐了起来。
魏坚让侍女上前来给魏仪擦洗干净,在一旁吞吞吐吐:“世子……那个……”
“有什么事快!”魏仪有些不耐烦。
“云姑娘那边发生了一些事,都是不好的,您想先听哪件?”
魏仪瞪他一眼,几乎要吼出来:“一件一件!别给我拖拖拉拉的!”
“云姑娘那边,买马出现了问题……没人愿意卖她马。”
“为什么?!”魏仪的心咯噔一下。
“阇耆国一个富商把所有马都定下了,并且不许买卖。他、他还向云姑娘求婚了……”
魏仪更加忐忑,急道:“她答应了吗?”
“没有。两人闹翻了,所以云姑娘才买不到马。”
魏仪松了口气,低头笑了笑,俊逸非凡。
魏仪平日里不苟言笑,这一笑让魏坚更着急了:“世子,您有什么可高兴的。云姑娘买不到马,我们就得再找别的马商购马。”
“不用了,我想看看她有没有别的办法能弄到马。”魏仪风轻云淡地着,一边敬佩唐月柔视阇耆国首富为粪土的勇气,一边又期待她能想出什么办法来化解危机。
她的所作所为,是自己都不敢想象的……
不知道父亲母亲会不会也对她另眼相看……
“还有一件事……呃……云姑娘一家突然去了朱漆国,好像是冯辟疆在那里出事了!”
魏仪的心又沉到谷底,他皱眉道:“冯辟疆在朱漆国?”
“他率兵秘密攻琳琅国。”魏坚在他耳边道。
魏仪的眼神冰冷下来:“派人去把云姑娘接回来。琳琅国那边,该怎么做不用我交代吧。”
“是。”魏坚领命,正要退下。
“等等,先把云姑娘接出来,再派人去琳琅国。”
魏坚为难:“那要是云姑娘不愿意回来呢?”
魏仪冷冷看他:“我,把她接出来。”
“是。”魏坚冷汗涔涔,世子修养不错,没想到近日来却连连大喜大怒。
他对那个七品官的女儿方泠,都不曾这样用心过吧?
魏坚退下,暗自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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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雪下得更大了。
冯辟疆浑身缠绕着铁链,被锁在一片胡杨林里,武器被人收了起来。
他猛地睁开眼,看见周围不少敌军杀上来。他怒吼一声,长身而立,铁链被他接连挣断。
他面若冰霜,眼中满是令人胆裂的杀气。
他分辨不出周围人的身份,只知道他们都想杀了自己。
“阿师那,菩提摩,他又醒了!你们要是再阻拦我们,就给他陪葬吧!”铁骑们一边冲向冯辟疆,一边高吼。
阿师那和菩提摩带着几十名忠于冯辟疆的战士奋力阻拦,他们不仅要防止冯辟疆醒来杀戮,还要负责守卫他,此时已疲惫不堪,顷刻就被对方冲了进来。
双方交锋,有人受伤,但都顾着冯辟疆,所以来不及对对方下杀手,一时间倒是没人丧命。
冯辟疆用铁链拉起一根胡杨树,猛地甩了出去!
士兵们落马,鲜血喷在雪地上。
“兄弟们,我们不能再袖手旁观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不是被冯将军杀死,就是暴露了行踪!上,杀了冯将军,我们回去向大将军请罪!”更多士兵终于作出了抉择。
“别!”菩提摩高声喊道,“去找铁链!把他捆起来,我们离他远一点!会有解决办法的!”
“那就先捆上!”副将李青下令,后半句被他咽了下去——然后再杀!
冯辟疆竭力想清醒过来,可是每一滴血都在沸腾,将他的杀气激发出来。
并不是不爱惜人命,而是多年来的征战生涯,使杀戮变成了他的本能,此时这个本能被无限放大,他只想把所有人都杀光!
新的铁链套上来,他迷迷糊糊看见阿师那和菩提摩带着悲伤而无奈的表情。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猛地拉住双手上的铁链,奋力一甩,士兵们被甩飞出去,重重落在雪地上。
不断有人冲上来,在他眼中都是狰狞的阇耆国战士,天地是一片血红。
但他看见远处几个身影骑马踏雪而来,最中间白色的马上,坐着个身披白狐毛的女子。
满眼的血色渐渐被她身上的白涤荡干净。
“辟疆!是我!”唐月柔看见士兵们不断向他扔铁链,而阿师那和菩提摩与执刀走向他的士兵们起了冲突。
她焦急不已,跳下马,差点晕倒。
符鹤扶了她一把,和她一起赶了过去。
“辟疆,我是伽罗,还认得我吗?”她扑在他面前,手忙脚乱地为他拉开铁链。
铁链的分量不轻,不知道这么多铁链缠在他身上,有没有弄伤他。她眼中含了泪。
“伽罗……你不该来……”冯辟疆视线模糊,低低地喘着粗气,俊朗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冰冷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
“你们不要命了吗?快走开!”李青高喝,一挥手,示意士兵们将众人围住。
唐月柔回头看着他:“不要杀他!解药很快就到!”
“不杀他,难道等着他把我们的行踪暴露吗?!”
“他中了琳琅国的毒,就在沙盗屠城那晚!该死的不是他,是琳琅国人!等他解了毒,你们再去琳琅国报仇也不迟!”唐月柔几乎是吼着对李青,“你们先退开,不要激怒他!”
李青昂首蔑视几人,冷冷下令:“退出五十步之外,弓箭手准备,一旦冯将军有异动,格杀勿论!”
符鹤冷冷盯着李青,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唐月柔按住他的手,看了看一地受伤的士兵,对他摇摇头,意思是冯辟疆伤人在先,李青带人防卫也不为过。
李青等人退下了。
唐月柔又要为冯辟疆解开铁链。
符鹤用眼神示意她停手,阿师那和菩提摩也来阻止她。
唐月柔只得停下来,抬头对阿师那等人道:“谢谢你们……大家都支帐篷休息吧,辟疆不会再那样了。”
阿师那道:“云姑娘,还是我们来守着阿达西吧。”
符鹤见士兵们已疲惫不堪,道:“有我们在也是一样。你们先去休息,恢复了体力再来替我们。”
冯辟疆发话:“阿师那,菩提摩,你们安排弓箭手和刀斧手在附近。如果我再那样,就射瞎我的眼睛,或者砍去我的手脚。传令给李青,我已经有了安排,让他不要伤到云家的人。”
“你……”菩提摩不忍,一时不出话。
冯辟疆抬头,坚定地看着两人。
阿师那等人明白这是军令,只得领命离去了。
阿依木等人终于赶到。
她看见冯辟疆的境况,又惊又怕,捂着嘴道:“辟疆哥哥怎么成了这样?伽罗姐姐,有什么办法救救他?”
“解药很快就到了。你不要哭,不要刺激辟疆。”唐月柔低声道。
明华忙令人来支帐篷,又拉走了秀华和阿依木,各自忙开。
帐篷支了起来,符鹤等人在帐篷边盯着冯辟疆。
唐月柔轻轻抚摩着冯辟疆的手,他身上不少地方被铁链磨破,看得唐月柔心中一阵阵刺痛。
“你瘦了。”冯辟疆靠在柱子上低头看她,“让你受苦了。”
唐月柔强颜欢笑道:“那你就快点睡觉,好让我也睡会儿。”
手指抚摩上他的眉眼,连日来的秘密行军让他的眼窝微微陷了下去,她心疼不已。
两人坐着低声着话,不一会儿外面已夜深人静,帐篷中的武士们也睡着了。
冯辟疆忽然变了脸色,帐篷外有刀剑的声音!
毒性又要爆发,他低声对唐月柔道:“把我手上铁链缠紧一点!”
唐月柔慌了,一边缠铁链,一边飞速想着安抚他的办法,如果他再次暴起,外面的弓箭就会射进来!
抬眼看他时,发现他的双眼又红了。
她一急,伸出自己的手腕在他面前,道:“那天我也吃了解药,或许我的血能压一压你的毒性!不管有没有用,都先试试!”
冯辟疆面无表情,抬手要推开她。
唐月柔顺势抓住他的双手,另一只手拉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优美的肩颈,压低了声音:“那就往这里咬!”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不放。
这样做,最好的结局是辟疆能及时清醒过来,而最坏的结局,是自己的血流尽,他也没能恢复,帐篷中的人就会被乱箭射杀。
她为众人可能迎来死亡而颤抖不安,睁大眼睛看着冯辟疆。
他没有话,忽然用胳膊将她箍住,俯下来轻轻咬在她的颈上。他有两三日没有刮胡子,胡茬刺得她痒痒的。
“辟疆,试试吧。”她浑身颤抖到麻木。
“不。”冯辟疆简洁回应着,炽热的嘴唇沿着她修长光洁的颈一路向上,又轻轻咬住了她的耳朵,呼着气,“我想,这样就可以控制我自己了。”
唐月柔含着泪,欣喜地将他抱住。
“嘭”地一声,一记猛棍忽然落在冯辟疆背上,冯辟疆晕了过去,往前将唐月柔扑倒在了地上。
黑暗中,唐月柔看清了来人,低声惊叫:“符……父亲!你怎么能……他已经没事了!”
符鹤将唐月柔扶了起来,接着拨开冯辟疆的眼皮,道:“毒还没解,他还会再杀人!”
接着拉开唐月柔,急匆匆走向正在酣睡的武士们,一脚一个将他们踢醒,怒道:“我去解个手,你们一个个都睡成猪!被人摘了脑袋都不知道!”
武士们在心中叫苦不迭,只好起身与符鹤一起去搬冯辟疆,想要将他捆住。
冯辟疆忽然睁开眼,用铁链圈在符鹤颈上,用力一勒,低头狠狠道:“你要杀我!”
“辟疆,不要!”唐月柔冲过来低呼一声。
符鹤抓住铁链,灵敏地一个转身,脱出了冯辟疆的禁锢,同时放话:“快让姐出去!”两人缠斗起来。
唐月柔又向冲过来的武士下令:“快去保护父亲!不要伤到辟疆!”
冯辟疆杀意大起,顿时将帐篷内搅得天翻地覆,任唐月柔怎么呼喊,他都无法停下来,不多时就有武士见了血。
“咻咻”几声,箭射了进来,帐篷的柱子也被砍断,眼看众人就要被压在帐篷中、任由乱箭齐射。
冯辟疆拖起一名武士往帐外冲去。
唐月柔与符鹤紧紧跟上。
帐外雪花纷落,整片林子积了脚掌厚的雪。
冯辟疆把武士按倒在了雪地上,一手按着他的肩、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他面色冰冷,开始发力。
“怎么办,要不要射箭?”阿师那和菩提摩身后的士兵向两人问道。
两人犹豫着,听见远处李青在命令弓箭手准备。
数百张弓被拉满,等待发射。
唐月柔高呼着冯辟疆的名字,在武士痛苦的大喊中跪倒在冯辟疆面前,捧住他的脸,往他的眼睛上吻了下去。
冯辟疆不由闭上眼,松开手。
武士一个翻滚退了开去,幸好胳膊只是脱臼了,再晚片刻自己就会失去一臂!
“准备——”李青下令。
弓箭手对准了雪地中的两人。
“射!”
几百支箭簌簌而来。
符鹤大惊,带领武士们冲上来,横刀在夜色中挥舞,挡下不少利箭,但还是有武士被射中。
“准备——”李青再次下令,却不防被人揍了一拳。
“先等等!”阿师那低声咆哮。
“不能再等了!是他一个人的性命重要,还是全军五万人的性命重要?!”
李青抬起手,数百名控弦战士看着他的动作。
冯辟疆拉开了唐月柔,站起身,沉声道:“是谁下的令!”
阿师那和菩提摩听得出来,他已经盛怒了!
“是谁、下的令!”这一回是他愤怒的高吼,远处树林里的雪被震落。
有几根铁链被他撑断,叮当几声落在雪地里。
弓箭即将射出,唐月柔起身要扑倒冯辟疆,符鹤等人再次举起横刀。整片雪地仿佛凝滞一般。
就在恶果爆发前的一刻,所有人听见了马蹄声,四匹马踏着风雪赶来。
马匹转瞬就来到场中,一个人影将半个鸡蛋大的药丸塞进冯辟疆口中。
就要暴怒而起的冯辟疆,忽然倒下了。
所有人都被这猝不及防的转变震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解药来了,都停手!”菩提摩高吼一声。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唐月柔跪在雪地里,扶起冯辟疆,看向来人,热泪盈眶感激道:“谢谢你们!谢谢庄公子!是你们救了辟疆和我们所有人!”
严文、严武下了马,两人都吐出血来。
“姐,庄公子出事了!”阿莲和娇娇跳下马,心急如焚。
作者有话要:
剧场:
冯辟疆:抱抱可以压制毒性,那开车岂不是……
庄中月:严文、严武,给我往解药里放几斤□□!毒死这个不正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