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大婚
初冬的清, 魏仪被狱卒叫醒了,今天是他出发流放地的日子。
不知怎么地, 狱卒们个个精气十足,对他也比往日客气许多。
“吃了这碗饭就上路吧,如果不够就叫我们。”狱卒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
魏仪看了一眼那些饭菜, 是前一晚囚犯们没吃完剩下的。
屈辱和愤恨涌上心头,但他不动声色地用左手抓饭吃了起来, 右手伤到了筋骨,他不敢动, 怕会废掉。
一个狱卒看不下去了,上前来给他喂饭, 道:“吃完了快些出发, 别碰见天启上将娶亲的队伍,让他触霉头,麻烦就大了。”
魏仪顿住了, 很快就把饭菜咽了下去,低声嘲讽:“他娶亲,你们高兴什么?”
那狱卒不敢怠慢曾经烜赫一时的魏家世子, 解释道:“天启上将娶的是宁河公主, 陛下仁慈, 给所有当差的兄弟涨了这个月的月俸, 我们能不高兴吗?”
魏仪的眼神暗了暗。
“哼!”一个年老些的狱卒咳了一声,提醒他闭嘴,那狱卒就不敢多。
整个帝都谁不知道这位曾经的镇国公世子一心爱慕宁河公主, 那同僚却忘了给嘴巴上门,在魏仪面前这些!
用完了早饭,魏仪被狱卒交给了押送的士兵。
大狱外天气晴好,冷风刺骨,但满城喜气洋洋。他默不作声地跟着士兵离开了帝都。
上一次离开这里,有百姓艳羡的目光相送,自己率领着一支使团队伍,奔赴与她相遇的那座城池,意气风发。
这一回,却是在她成亲时,被迫永远地离开自己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帝都,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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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亲的队伍从天启上将府往皇宫赶去,路程不长,大道两旁挤满了凑热闹的百姓,金吾卫不得不来维持秩序。
骑在马上的儿郎个个身材高大、英姿勃发、喜形于色,路人们无不惊羡。
“那宁河公主当真是命好,别是商人女,就是宗室的女儿,历来被封为公主的能有几个?”
“可别了,你也不看看人家长成什么样?”
“呵呵,就是,就凭着一张脸,就能封公主、能嫁天启上将……”
冯辟疆在喧闹中听见了,笑脸冰冷下来,犀利的目光往话者那边看去,几个女子立即噤了声。
他冷冷一笑,没心思与她们计较,就回过头继续赶路。
他的月柔本就出身高贵,就算真是商人之女,她也配得上公主封号!
凤栖殿中,明华和秀华带着诸多宫女,心翼翼地给唐月柔梳妆扮。
墨发如云,珠钗满头;描画了眉目,点染了朱唇。眼角流光,当真是惊心动魄。
帝后看着女儿神不思属的样子,开始谆谆教诲起来:“月柔,你和辟疆两情相悦,能走到今天,是再好不过的,望你日后也要珍惜。”
唐月柔从担忧中回过神来,看着镜中盛装扮的自己,娇羞地点点头。
唐征靠在凭几上,缓缓道:“冯家对我们唐家有莫大的恩情,父皇不知道何以为报。你的婚事,也算是替我们报冯家的恩了。虽你性格柔顺,我们理应放心才是,但你与辟疆往后的日子,关系到冯家的名誉,你日后行事定要心谨慎,一切以大局为重。”
唐月柔的心一颤,她努力让自己面不改色——父皇的这番话,与上一世自己出嫁前分毫不差,唯一的区别是魏家变成了冯家!
她忙长跪而起,微微向父母躬身道:“女儿都明白的。”
上一世自己了许多为人新妇该如何的话,好让父母放心,尽管那时的自己并没有见过魏仪。
此时她害怕父母再出上一世的话来,就一反当时的做法,不好意思地笑笑,撒娇道:“父亲,母亲,我好饿哦……”
李爱如忍不住笑了:“这孩子,不是刚用过早膳吗?”
唐月柔笑道:“多吃点才能有备无患嘛!”
唐征和李爱如哑然失笑,他们的月柔出宫一次,性格变了不少,看来往后在冯家定然不会受委屈,再者,以她如今活泼的性情,要和辟疆闹别扭也是不容易的。
不多久,就有汤羹端上来,唐月柔怂恿父母一起吃,她专挑在宫外听见的有趣故事,帝后听得哈哈大笑,再也想不起教诲女儿的话来。
她心情正好的时候,宫外传来了喧哗声。
迎亲的队伍来了。
她顿住了,不出是紧张还是害怕。
辟疆会成为下一个谋反的驸马都尉么?
唐征看见女儿的神情,笑着安慰:“放心,辟疆要娶天家公主,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们安排了月辉在殿外拦他。他什么时候能进来,就看他的本事了。”
唐月柔的心弦松了松。
大祁风俗,男子去迎娶新妇时,新妇家会安排许多女眷持着棍棒守在门后,棒迎亲的人,被的人自然是不敢还手。
而守门的既然是大姐,辟疆要闯进来必定会花费一番工夫。她这样想着。
凤栖殿外,冯辟疆虽然早就料到拦路的是唐月辉,但看见她全副武装率领着飞鸿军,心还是“咯噔”一下。
同行的吴悉多、裴云和众亲兵也都浑身一颤,要他们的可是承宁公主啊!
再看一眼冯辟疆,罢了,为了他能快点抱得美人归,都豁出去了!
冯辟疆正要摆兵布阵,好尽快冲进去,没想到唐月辉让坐骑后退几步,飞鸿军就让出了一条道。
众人都将信将疑,吴悉多凑到冯辟疆身边低声:“心有诈。”
“往前冲就是了,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冯辟疆着,对唐月辉等人点头致意,就往凤栖殿赶去,但也不敢大意,万一前方真有别的拦路人,被得破了相可就不好了。
众人都上去后,唐月辉拉紧了手中缰绳,眼前一片白茫茫,差点摔下马去。
出乎意料地,众人顺利来到了凤栖殿。
“不应该啊,既然后面没有安排,承宁公主怎么会这么轻易放我们进来?”吴悉多有些摸不着头脑。
裴云对他低声解释道:“大概是怕把上将伤了,影响、咳咳、影响晚上发挥……”
吴悉多对这个同僚刮目相看:“看不出来,你还没成婚,懂得倒不少嘛!”
“彼此彼此,你懂得比我只多不少!”裴云笑着“反唇相讥”。
大家闹哄哄进了殿,帝后和唐月柔都没想到冯辟疆这么快就到,手忙脚乱地让宫人抬上来屏风。
只是慢了一步,众人看见了唐月柔的脸。
冯辟疆止了步,对着她傻笑。
她的脸已经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不复在云中城相遇时的美艳,却有着她独有的精巧柔和。
几日前庄中月赶来,魏仪差点逃出大狱,被他扔了回去。之后他为唐月柔恢复了容貌。今天又悄悄带上严文、严武,跟随押送魏仪的队伍出城去了。
这个大喜的日子,唯一的亲人却为了社稷安定离开了,冯辟疆心中不无遗憾。
“裴云,是不是我眼花了,你不觉得云、呃、宁河公主的样子和以前不一样吗?”吴悉多疑惑。
“嗯,就是你们的眼睛花了。”冯辟疆低沉的声音传来。
屏风后,唐月柔忐忑不已,拉着李爱如的手想要退缩:“母亲,我还没准备好……”
李爱如笑笑:“不要怕,你和辟疆相识那么久了,日后相处也不必拘谨。”
着,回头瞪了唐征一眼:“这老头子,月柔出嫁的日子,什么大局做什么!”
唐征一脸委屈,道:“不过是做给人看的,我胡乱你们还当真了。”
唐月柔这才笑起来,依依不舍地与父母低声着话。
“陛下,皇后娘娘,臣冯辟疆前来迎娶宁河公主。”冯辟疆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屏风。
李爱如拍拍女儿的手,两人起身。
唐月柔一手被李爱如拉着,一手用团扇遮面,低头屏息走了出来。
帝后又交代几句,冯辟疆终于牵过唐月柔的手。
唐月柔的手轻轻颤抖着,冯辟疆手心都是汗。
唐月柔稍稍放松了一些,原来辟疆也在紧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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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帝都万家灯火织成一片。
而帝都以北的一条荒芜路上,魏仪捂着伤口,望向几十步外的黑夜,冷冷一笑——
此时此地,跟踪而来的庄中月比自己好受不了多少!
负责押送的士兵们谈起了话:“我们要不是被派了出来,不定能去天启上将府上讨口喜酒喝!”
“就你那邋遢样,靠近上将府就能被人出来!还是早点睡吧,梦里有酒喝!”
“梦里还有美人!哈哈,睡觉睡觉!”
魏仪面无表情地靠在帐篷上,竭力不去想那张脸,但满脑子都是冯家宾客同乐的情景。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可以为了一个人心痛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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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欢闹的宾客都离去了,屋中只剩唐月柔和冯辟疆大眼瞪眼。
“睡吧。”冯辟疆看出她的紧张,温柔地道。
“我让明华和秀华进来。”唐月柔脑中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才出这句话。
“让她们进来干什么?”
“不、不干什么……”
“那睡吧。”冯辟疆偷偷咽了口口水,自己已经紧张得不能动弹了,出这句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我去把灯灭了!”唐月柔起身,从门边开始把灯一一吹灭。
大喜的夜晚,她本该开心的,但前些日子在朱雀大道上全家被砍头的梦始终让她害怕,那个被称作“陛下”的人和辟疆实在太像了。
这样想着,她回到门边吹了最后一盏灯,瑟缩着坐下了,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在他回来前悄悄溜走。
一股热气逼近。
她往一旁退去,却不偏不倚被他轻轻扶住了。
“月柔,你在怕什么?”他柔声问她。
“没什么。”她心中有不出的苦涩,魏家几次叛乱让她成了惊弓之鸟。
“你别怕。”黑暗中,他缓缓蹲了下来,“我是军人,过的话一定算数,我不会做任何伤害你和皇族的事。”
“真的么?”唐月柔眼中溢出了泪水,不由自主抬起头,可是什么也看不见。
冯辟疆伸手轻轻为她擦去眼泪,:“义父过,作为军人,我们出生入死为的就是天下太平。所以当年就算义父误以为陛下害死了我父亲,他也竭尽所能镇守云中城。如今真相大白了,陛下非但不是我们冯家的敌人,反而把你嫁给我,这是对我的恩德,我会记一辈子,我的武器会永远指向大祁的敌人。”
“嗯。”唐月柔点点头。
不知怎么地,虽然与冯昊只见过一面,但她信得过他教导出来的人。
她放下心来,被他牵着缓缓站起来,回到房间中央。
两人在黑暗中跪坐下来。
她似乎听见他咽了咽口水。
“那我们……睡吧……”冯辟疆的声音忽然有些发抖,明明方才话还那么信誓旦旦。
“嗯……”唐月柔轻轻挣脱了他的手,往后退了退,在被窝中躺下了。
冯辟疆靠上来,试着解她的衣带,黑暗中越解越乱,还不时碰到大片的柔软。
唐月柔脸烧得通红,总想往旁边躲。
“我去点灯。”他低沉的嗓音传来。
不等她阻止,屋子里就亮起了一盏油灯,昏昏黄黄,照得屋内迷离温暖。
唐月柔害羞地闭上眼,忽然面前一黑,是冯辟疆覆了上来。
他大气不敢出,看了她半晌,才慢慢低头在她唇上吻了吻。
她浑身绷得紧紧的,忘了回应他。
直到身上传来滚烫的触感,她才发现两人的衣裳都被他褪尽了。
她不敢发出声音,下意识用手挡在了胸前,咬住下唇侧过头去,脸颊上烧着桃花般的红晕。
冯辟疆被身下的人儿激得斗志昂扬,抛去了方才的紧张,压低嗓音逗她:“你不是早就盼着这样?”
唐月柔羞愤欲死,低声:“不是的……以往那是情不自禁,我知道你一定能忍住……今天、今天不一样……”
“今天怎么不一样?”他眼眸漆黑,嘴边带着一抹狡黠的笑,呼出的气滚烫滚烫。
唐月柔一仰头,想要从他怀中挣脱开去,却被他按住了肩。
他咧嘴一笑:“你这么主动,我要把持不住了……”
“你不正经!”唐月柔嗔他。
他明明知道自己是要躲他,却故意那些话!他以为自己的脸皮和他一样厚么?
“嗯。”他着,猛然低头吻下去,手指勾勒着她的脸颊和肩颈。
“那你就当我们还是从前那样,其他的……交给我……你什么都不用做……”完,他一个弯腰,钻进了被子里。
唐月柔羞得不出话。
屋外大雪茫茫,她却在被窝中热得冒汗。
身上像是有爬虫在慢慢噬咬,她无力地抬手想要拂去,手腕却被他抓住了。
他带着她的手上上下下,他的另一只手也忙得不亦乐乎。
唐月柔闭着眼,在心里暗骂:以前只道他不正经,原来是瞧了他!
她想要挣扎躲避,然而每次有所动作,他都会加重手上的力道。
“嗯……”她不觉间哼出声来,像是在表达对他的不满。
被子里传来冯辟疆沉闷的声音:“不要催,我很快就来……”
“我没有催,我……”她又被他堵住了嘴。
这一回,她疼得要大叫,但在他唇舌的温柔抚慰下,她只能低声哭泣。
下雪的夜晚尤其安静,两人克制地喘着气,生怕发出任何响动。
作者有话要: 唐朝娶亲,迎亲是在黄昏,作者菌觉得匆忙了点,就改成上午啦~这一卷的正文就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