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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陈。”时光妈妈看起来很年轻, 是时光的姐姐估计不少人都信。只是因为儿子的意外, 眼睛略微红肿, 但还是很优雅的一位女士。她看着白越的目光格外慈和:“既然你这么, 我就跟光一样叫你一声阿越。你和光这么多年交情,阿姨知道你不是挟恩图报的人,但这么大的帮助,我们不可能真的不报……时家,我虽然不太得上话, 但好歹有两个好孩子, 还是能有点作用的。”
言下之意,是准备尽量让时家向皇室靠拢一些, 不选边站吧,至少能给皇室增加点砝码。
这可是白越完全没想到的。
五大军团,除了皇家军团以外, 按一、二、三、四排序。时家的大家长, 正是目前第二军团的元帅。虽然不像第一军团几乎就是闫家的所有物, 时家对于第二军团的掌控力也是相当不俗。
如果第二军团真拉皇室一把, 对于局势会是一个很大的改变。
白越都吓了一跳:“阿姨, 您真的不用这样。我是出于和时光的交情才来帮这个忙,如果以此交换时家的决策……这成什么了?而且时光以前也跟我过您一家三口和时家……因为叔叔当年的事挺不愉快的,现在好不容易关系缓和了,别再因为这个闹出矛盾。”
陈阿姨看着他笑笑, 没再话。但白越一看就知道她是个主意很正的人, 心里清楚恐怕她还没放下那个算, 略微有点焦躁。
再看时光,女孩心里石头落地,脸上带着点万事不管的满足,显然没注意她妈和好友到底了啥。得,和时光也没啥用。
正巧医生给时辰做完检查,请他去做精神疏导,白越就先把这事儿放在心里。等以后和时辰熟悉了,他再把陈阿姨的想法和这位年少有为的少将,让这个能主事的人消他妈妈惊人的念头。
白越换了无菌衣踏进病房,就看见床上半靠着似乎在盹的男人一下子睁开眼睛,望了过来。
‘时光的哥哥长得和她有点像。不过时光看起来就明艳动人,这个男人好像自带生人勿进的气场’
对上那双漆黑如寒星的眼睛,第一个跳入白越脑海里的念头竟然是这个,他忍不住微微弯起嘴角笑了一下。
大概是误解了白越的笑意,病床上的男人显得有些冷厉的脸也舒缓下来,轻轻颔首以示友好。
他长得确实好看,五官轮廓深邃,眉目疏朗,鼻峰挺拔,一双眼睛更像是画龙点睛那段轶事当中的龙目一般,将整张脸都变得极为有神。白越有些欣赏地量了他一下,然后才出来意:“你好,时少将,身体怎么样?要是精神力现在平缓一些了,我想你或许不介意尝试一下精神疏导?”
“还好。”对方点点头,“已经平稳下来了。二皇子殿下,没想到你会过来帮忙,实在非常感谢。如果之后有任何我可以回馈的地方,我必然竭尽所能。”
——这家人怎么都这样?
白越简直无奈了。从时光到时光妈妈,再到时辰,一个个都一副“涌泉相报”的姿态。
他刚刚还想那么活泼的时光和优雅的时光妈妈,与这个自带冷厉气场的人一点不像一家子,结果一开口就是回馈,得疏离但诚恳,倒让他觉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想着刚刚医生建议,哨向之间精神力接触之前需要培养一下彼此的信任。白越想了想,决定从两个人都在意的人入手:
“叫我白越就好。时光是我非常好的朋友,她知道你出事的时候快急疯了。刚刚我已经被时光和陈阿姨换着法地感激过,再什么谢谢、回馈我都要心虚。精神力梳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不过是帮朋友的哥哥一个忙,实在不用这么客气。”
听到时光和陈阿姨,眼前的男人眼中果然似乎坚冰微融一样现出一点暖意,他从善如流的换了称呼,也让白越直接称呼他名字。
两人聊了几句,白越看信任度初步建立,便表示可以尝试进行精神力疏导。虽然记忆里有操作方法,但实际执行还是第一次,他也觉得有点新奇。白越放出了那只叫“蜜糖”的熊量子兽。
熊崽子轻巧地落在地上,抻了个懒腰,然后抬起前爪挠了挠耳朵,样子憨态可掬。接着它就抱着病床腿往上爬,奈何身材过于肥嘟嘟的,又或者是腿短,爬了两步就掉下来,整个熊都摔懵了,坐在地上愣了好一会儿,把脑袋埋进了前肢中间。
白越差点被这蠢熊囧死,有些尴尬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患者,正好捕捉到对方眼里来不及褪去的一丝笑意。
似乎意识到白越看过来,时辰轻咳了一声,也放出了自己的量子兽。
“它叫啸风。”
那是一只银灰色的狼,与白越那只奶气的熊不同,这只量子兽一看就是战斗类的猛兽,身长足足超过两米,铁色的耳朵尖尖的立在脑袋上,尖吻,眼睛上方的毛如同两道墨线一样勾出上挑的眼角。
它一出现就嗥了一声,显得十分威武霸气。
看着这只猛兽,白越眼睛里闪过欣赏。这实在是只出色的狼,而且因为是高维度的产物,比现实当中的猛兽更庞大、凶悍、通人性。
白越暗自赞叹,然后便准备先让两只量子兽接触一下,作为主人精神力接触的前奏。谁知,他还没有像记忆中那样构造出精神屏障,自己那只不听话的蜜糖就在眨巴着大眼睛看了那匹狼一阵后,主动颠颠地走过去,艰难地用后腿撑起肥嘟嘟的身体,一爪子按在了狼主动低下头而位置刚好的鼻尖上。而后者,竟然也十分友好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胖嘟嘟的熊掌。
“……唔……”
量子兽是主人精神力的体现,虽然传达起意思来并不直接,但在较大的刺激下能够与主人共感。
一瞬间,白越只觉得掌心忽然濡湿了一瞬,仿佛有人暧-昧兮兮地从掌心舔过。他手掌心本就敏感,顿时下意识地从鼻腔里闷哼了一声。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立刻尴尬非常地走过去把熊孩子一把捞进怀里。
“抱歉。”
同样显得有些尴尬的声音从病床上传过来。
“虽然有种法是,匹配度极高的哨向之间天生……量子兽相吸,甚至会超过主人的命令。只是这样的情况太少见,我没注意。十分抱歉。”
白越听到他那一处停顿,不由更是尴尬。时辰的委婉,与其是天生量子兽相吸,不如是匹配度极高的哨向自身都会有超出理智的吸引。只是哨向比例悬殊,匹配度八十以上就算难得,这类先例太少,难怪想不起来。
他抬头准备些什么化解这点尴尬,却一眼看见男人顶着张一本正经到冷淡的脸,耳朵尖却是红的。
他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那男人看着他笑,竟也慢慢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嘴角的弧度只是一点,但眼睛里的笑意却将那张英俊但显得生人勿近的面孔,都点染出温情的色彩。
“至少它两个的信任建立得不错。”时辰靠在病床上看着青年,声音里慢慢融进暖意,“来吧,我觉得,我们的精神力接触,也会很顺利的。”
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正常的治疗活动,时辰的声音也十分正经,但被那双眼睛这样盯着,白越总觉得仿佛有一根羽毛从耳朵根轻轻扫了一下,对方句子里的含义也一下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慌忙甩了甩头,似乎是想要扫去病房里突如其来的一丝暧-昧,努力维持了端正的表情靠近病床,将蜜糖熊放到床头柜上,设置好精神屏障,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好了吗?现在对我敞开精神世界……”
对方点头,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给了他一个显示着全然敞开和信任的微笑。那个笑容很短,却一瞬间将这个几乎从骨子里透出冷淡气息的男人变得像孩子一样不设防,黑黢黢的眼睛看着你的时候,恍惚竟有种诡异的萌。
白越觉得自己胸腔里的那个器官像是被蜜糖熊抓了一把,忽悠忽悠地一颤。他突然有点不敢看时辰的眼睛,仓促地错开视线,伸手握住了时辰的手腕,对方的手也握住他的,两只手形成相互握着手腕的姿势。他缓慢而又慎重地,将自己的精神力温和地探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片星空。
虽然现在盘旋着不祥的黑洞、星际暴风和危险的射线,但仅仅看着那浩瀚的星云和无限延展的空间,就知道,这男人有怎样一个丰富而宏伟的内心世界。
等等,时辰?
白越意识到,这个名字,在他的世界也并不陌生。
就在他出意外开始任务前半年,联邦军队一位名为时辰的上将为保护一颗星球,被好几只偷袭的星空荒兽夹击,最终精神力透支陷入沉睡。医生判断,他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但联邦出于对英雄的保护,还是选择继续维持对他身体的治疗和护养。
当时为时辰上将祈福的活动在全星际进行,白越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但这个名字不太罕见,又不是同一个世界,连长相也不一样,他当然无法把这个世界的时辰和原世界的人联系在一起。
——可现在,对方精神空间里灼灼的军徽,让他不得不做出大胆的猜测。
“系统,他……是不是我那个世界的人?”
白越有些紧张地询问。
“这个……你的那个联邦军-队徽章我看到了,是巧合的可能性的确太低。所以我对他进行了一个简单的时空痕迹侦测,可以确认他的灵魂本源和你来自同一个世界……”
白越整个人为之一振。
“但别急着高兴。像他这种情况恐怕十分复杂。”系统察觉到他的兴奋,连忙警告了一声,“我正在天庭主系统内检索。他的灵魂本源气息很弱,再加上他自己也想不起来精神空间里出现这个徽记的原因,我的猜测是:
“他和你确实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是可能在原世界遭到了什么灵魂层面的巨大冲击,直接撕裂了他的魂魄,导致灵魂破裂。灵魂碎片意外落到了这个世界发育成不同的个体,失去记忆而且无法回归本世界。这种情况非常危险,因为到底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旦精神力出现大的波动、被世界规则察觉到意外,就会被规则排斥出本世界。又因为他没有过去的记忆,无法顺利回归主世界。那么在主世界他的身体就会彻底陷入脑死亡。”
这样的回答完全超出了白越的预料。他心里“咯噔”一下,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之前心心念念希望动了心的人和自己属于同一个世界,但如今算是“得偿所愿”了,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被世界规则排斥吗?
他宁可这个男人就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好好地、平安地度过一生啊。
就算是他们没有缘分,也好过如今的沉重。
“有什么解决办法吗?”白越深吸了一口气。
“也不是没有。”系统沉默了一会儿——估计是在检索——然后回答,“事实上,你如果完成任务水平达到优秀的话,就有资格兑换天庭里大名鼎鼎的微云真人出品的‘造化袋’,算是一种特殊的乾坤袋,即便是灵魂也可以携带和护养,这样就可以将那个人的灵魂碎片保护起来、带回你们的原世界。
如果你能找到原世界他是谁,把碎片带回他本体,他就可以在原本的身体里醒来。因为他本身属于外来灵魂,本世界规则不会干涉你带他走。”
一连串“灵魂破裂”、“碎片”这样糟糕的判断之后,总算有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白越松了口气,表情也柔和起来:“那就好。”
这么一折腾,他原先那些对在这个世界恋爱的抵触也淡了。原本心里都是“我这辈子和他谈了恋爱,之后那么多个世界、还有回到自己本来的世界,不得寂寞死?”,现在知道这个让他这么动心的人,遭遇了极大的危险,可能魂飞魄散再也无法出现在任何一个世界,白越心里慢慢都是心疼和珍惜了。
再想到自己还是有可能把这人带回原来世界的,这种心疼又变成了满满的斗志。
——不就是优秀吗?
他这人别的没啥,就是从到大各种考核,除了体质上的,全都是优秀!
白越心里盘盘算算,最终自信地下了决心。转念一想又懊悔自己今天拒绝了时辰,还跟系统嘟囔着:“我今天才婉拒了他,明天就接受也太像耍着人玩了。你觉得,下周怎么样?我也跟他认真表白一回……”
系统木然,终于忍不住断他:“宿主啊……”
“啊?”
“你记得你是来干嘛的吗?你是来做任务的啊!”着着系统语气都变得痛心疾首起来,“你你,这几天干什么了?你关注闫律了吗?你观众顾昭弥了吗?没有!你根本就是少了一把火然后当甩手掌柜了!你就只在乎你的时辰!”
白越对此表示一点都不虚:“真正厉害的,从来都不是表面上的棋子,而是背后下棋的手。你不觉得,闫家被整到这个地步,只能像无头苍蝇一样东奔西顾、还不知道到底是谁动的手,很让人有成就感吗?”
系统默默了个哆嗦,无言以对。
宿主……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有点害怕呢?
白越懒洋洋地一面关注着事态进展,一面准备谈个恋爱,只是,闫律和顾昭弥,作为世界扭曲后的气运者,也并非这么容易就能直接整垮的。
闫家最机密的底下会议室当中,此刻只有三个人。
闫元帅,闫律和顾昭弥。
“……昭弥啊,你知道现在这一切意味着什么吗?让你清楚那些药剂是怎么回事,你又不肯。我也是没有别的办法了。你也不想看到阿律为难吧?”
闫元帅的声音里已经带着掩饰不住的冷厉。
顾昭弥咬着牙,心里又是恐惧又是悲哀。
习惯了对方慈和的样子,如今面对这张威严审慎的面孔,他难以抑制地生出战栗之感。然而更多的,也是深深的无力。
——曾经,在他救治闫律的时候,对方是何其慈爱?
在他以药剂名扬天下、为闫家争取来巨大的利益的时候,这张面孔上又是怎样的满意?
而如今呢?
才多久的功夫?对方就耐不住,对他兴师问罪?
话再委婉,含义也是清清楚楚——
你给闫家带来了名誉和利益上的重创。
你解决不了,就不要怪闫家“大义灭亲”。
呵。
大义灭亲。
顾昭弥的眼底掠过嘲讽。
闫家蒸蒸日上甚至一家独大的局面,还不是他带来的?
如今只是将那些名誉和独大的趋势又收回去而已,自己带来的士兵实实的实力增长和这些年的账户盈余,可不是假的。
这位一贯口口声声以自己这个儿子的伴侣骄傲的人,就转瞬间翻脸不认人了?
顾昭弥也不是没有歉疚,但在听到这位目光如鹰隼般犀利冷酷的老者那些理智下难掩残忍的话语,这份歉意便一点点蚀空了。
再看看旁边的闫律。他看到一张低垂眼睑、一语不发的沉默的脸。
呵。
当年自己将他从废人的绝境中拯救出来,对方是何等情真意切地拉着他的手生死不负?
如今呢?
顾昭弥心彻底冷了下去。
只可惜,如今他处境堪忧,假如和闫家翻脸,必然躲不过那些大的药剂公司的虎视眈眈,更扛不住这些年得罪的人的报复。
——大约也正是清楚如此,闫元帅才敢于直白地想要抛出他断尾求生吧?
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顾昭弥脸上反而微微扬起三分笑意:
“爸,这个时候,就算一切都是我做的,有用吗?如今的局面,除了一部分可能是我得罪过的人在背后使力,更多的恐怕是和闫家有利益矛盾的势力起火架秧子吧?闫家之前独大的局面让太多人看不下去了,现在有了个引子就都跳出来,这恐怕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吧?”
闫元帅沉着脸不语。
“您也清楚,再这么下去,闫家与其他家族的实力差距,会越来越不是吗?闫家想要做什么,虽然未曾明,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是看着上面那个位置。原本是算发展到鼎盛之际轻取,但现在,却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顾昭弥的声音很平稳,还带着些慢条斯理的味道。
闫元帅却猛地盯住他,眸中阴鸷的神色闪过:“你到底想什么?”
“动手吧,爸。”
年轻向导的语气中有一丝蛊惑。
“趁着如今其他家族还没来得及将药剂专利从我手里夺走、发展他们的军-队。事不宜迟,倘若拖下去,如今的优势只会荡然无存。”
闫律震惊地扭头看着自己的枕边人。对方平静笃定的外表令他几乎眩晕。
他和父亲这几年确实商量着反-叛,皇帝无能,他们也算是顺应民意。然而这些,他从没和昭弥提过。
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伟光正的人。但很多时候,越是自己不那么光明的,越会被光明所吸引。他自己可以不是好人,但却觉得爱人是个善良的人。
在他心里,昭弥是那种全心全意专注药剂专注研究的学者,笑容里都是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