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 99 章
裴青临心弦颤了下,抬眸看着她,又慢慢叹了声:“傻子。”他帮她擦着糊成一团的脸:“我没中毒。”
他本还想装一下的,但硬是给她这样的惨样哭的良心痛了一下。
沈语迟睁大眼瞧着他:“可是那人匕首上有毒。”她又开始嚎的惊天动地:“你就不要骗我了,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我也不过了呜呜”
裴青临只得伸给她擦着泪:“你知道我当年中过一种奇毒,后来还是白龙王给了解药,我这才好起来吧?”
沈语迟怔怔地点头,他沉吟道:“禹强之毒伴我多年,它的毒性极为霸道刚烈,但也有一点好处,受了禹强之毒后,其他的毒全没了作用,就算是鹤顶红鸩毒那样的剧毒都不能杀我,后来禹强虽然解了,这份特性却留了下来。”
他取过匕首仔细打量:“这上面抹的应当是某种蛇毒,想来还比不上砒霜鹤顶红,更没什么可怕的。”
沈语迟这才松了口气,整个人脱了力一般,腿一软就倒在地上。
她抹了把脸,哽咽了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方才一直死死搂着他的要,这时把掌心摊开,裴青临这才发现她掌中血迹,脸色微变,忙展开她的掌细看,又拿着匕首比对了一番,声音一沉:“你掌被血槽划破了,怎么不早告诉我?”
沈语迟心情仿佛做了个过山车,一下沉到谷底,她猛地吸了吸鼻子:“我也不知道啊,当时就顾着去捅人了”
“罢了罢了,我活这些日子本来就是白赚的”她一边抹眼泪一边交代遗言:“没想到中毒的不是你是我,我死了之后,我的贴司店就交给你了,你记着要把它发扬光大,为邺朝女性做贡献哦对了,你再穿一次女装给我吧,让我临死之前再瞧一眼,我想看你穿露腰的西域舞裙,我看西域舞娘穿这个挺好看的先生,咱俩注定有缘无分啊。”
裴青临:“”
好不容易酝酿的温馨略带伤感的气氛被她一下冲没了,裴青临捏了捏眉心:“毒是涂在刀刃上的,你见过谁会把毒药涂在放血的血槽上?”
沈语迟眨了眨泪眼,心情乍起乍落的太快,她一下子接受不过来,好悬没有厥过去。
裴青临帮她包扎好上的伤,又捏了捏她的下巴,哼笑一声:“西域舞娘?回头咱们好好聊聊。”
沈语迟:“”
卫令去追击余下的刺客了,幸好白氏这时候匆匆跑过来,不过她没敢靠近,怕天花传染了,就站了一丈多远的地方问道:“语迟你还好吧?”
沈语迟忙点了点头:“刺客已经被王爷的人击溃了,嫂嫂和阿秋没事吧?”
白氏也是一脸惊魂未定:“多亏有侍卫护着,我和阿秋都没受伤,就是阿秋吓得不轻,柳媪正哄着他呢。”
她眼瞧着裴青临也半身是血,心里一乱,咬了咬牙,红着眼眶道:“这刺客来的蹊跷,后面还不知有什么呢,要不咱们先别去陪都了?我继续在京里找大夫吧。”
沈语迟还没开口,裴青临从容道:“刺客已经赶走了,少夫人放心,后面我会命人沿途搜查放哨的,你们定能平安见到夏神医。”
白氏还能什么呢?这时候唯有千恩万谢罢了,她福身一礼,抱着阿秋重新回了马车。
沈语迟忙把裴青临扶起来,她取出金疮药和纱布,简单给裴青临处理包扎了一下,勉强止住血:“虽然你不会中毒,但血流多了也是会死人的,万一发炎伤风就更麻烦了,咱们也快去找夏神医看伤吧。”
裴青临本来唇色就淡,失了血之后唇色更是隐隐发白,他倒是没再什么,由着她扶着上了马车。
沈语迟还怕他路上颠簸,伤上加伤,又给他身下铺了一层干草。
裴青临神色倦怠:“有些困了。”
沈语迟想到原来看的影视剧,一般套路都是受重伤之后睡一觉就醒不过来的,她忙道:“可别睡啊,万一起不来了怎么办?要不咱们来玩成语接龙?”
裴青临好笑瞧她一眼,不知道她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他微微撑起身子:“想让男人不睡的方法唯有一个,大娘子想知道吗?”
沈语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轻轻凑在她耳边了句:“弄箫。”
沈语迟表情空白了一瞬,一下秒懂了,喃喃道:“你好啊。”
流着么多血还想着这玩意合适吗?再那啥,俗话一滴精十滴血,她就是再禽兽也不能趁他失血过多的时候把他那样了啊。
裴青临神色无辜:“大娘子问我,我便答了,这也有错吗?”他指轻轻点着下颔:“只要大娘子肯碰一碰我,我立即就振奋的睡不着了。”
沈语迟无语道:“那我抽你一嘴巴子,你岂不是更睡不着了?”她作势举起巴掌:“来来来,耳光不响不要钱呐。”
裴青临笑吟吟地看她:“倒也无妨,只是你舍得吗?”
沈语迟:“”她硬是没下去。
经过遇到刺客的事儿,沈语迟一路上都提心吊胆的,好容易到了夏神医住的宅邸,别,裴青临的面子还真管用,老人家一听他来了,当即亲自出门接两人进宅诊治。
裴青临和阿秋这一大一暂时都不能挪动,便先留在夏神医的宅邸诊治。
裴青临虽然流的血多,但他的外伤并不难治,夏神医开了内服外敷的方子就没再多管。
倒是阿秋得的传染病,夏神医很是重视,当即把后院辟出一块专门诊治天花,寻常人不得入内的。
虽然刺客尽数被歼灭,留下的几个活口也都服毒自尽了,这样以来,幕后主使就查不出来了,裴青临却也不是那等轻易善罢甘休的,等伤口痊愈了些,当即命人去京城里给皇上呈了折子。
景仁帝收到折子,自然震怒不已,别人不知道他和裴青临的关系,他心里却清楚,那可是他的亲儿子!儿子受伤,他焉能不恼?但是敢在帝都外行刺一位亲王的,背景必然不可觑,甚至有可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党派,一个组织,只怕牵连甚广。
景仁帝思量之后,先命人私下调查,调查出来之后,处置自然是要处置的,只不过处置结果不能公之于众,私下里了结了便是。
与此同时,白氏也查出吴家到底是怎么给阿秋种的天花,其实这也不复杂,阿秋的吃穿用还有服侍的人都是白氏亲自挑的,一番排查之后,白氏查到了喂养阿秋的乳娘身上。
这乳娘对阿秋倒是忠心耿耿,但却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性子,吴家就把主意打到了乳娘头上,用迂回段给她身上种了天花。不过乳娘年轻时就发过天花,已经有了一定抵抗力,吴家又控制着剂量,乳娘倒是没什么症状,身体还是康健的,白氏当初就没在意。
只不过她没发病是因为抵抗力强,但身上还是有天花的毒性,阿秋年少体弱,又吃了乳娘不少奶水,没多久就发作了。
白氏查出吴家这般毒害她儿子,心里恨极,裴青临就把她查出的吴家戕害阿秋的证据一并递给了景仁帝。
不得不,裴青临这一玩的漂亮,景仁帝理了理前因后果,先是纳闷:“沈家郎君发天花,为何三郎要过去帮忙?他和沈家的交情还没到这个地步吧?若不是他带着沈家人去陪都见夏神医,还不一定能遇着刺杀的呢。”
身边负责留意京里动向的内侍委婉道:“回圣上,沈家的嫡长女,天性纯善,窈窕淑美,近来王爷也和沈家颇多往来。”
景仁帝一怔,心里立刻有了底,笑骂一句:“这子,朕还纳闷他为何迟迟不定婚事,原来缘法在这儿呢。怎么?他竟是瞧上沈家姑娘了,难怪这般热心呢。”
他完又有些犹豫,他自是希望裴青临能娶一个貌美贤淑的高门贵女,凭裴青临的本事,也配得上一位好姑娘。但沈家沈正德啧,他真是一万个瞧不上眼,心里实在替裴青临担忧啊。
景仁帝硬是忍住了嫌弃的表情,把心思绕回来,这回要不是吴家使坏,沈家也不用去陪都找夏神医,裴青临这个八字没一撇的毛脚女婿也不会遇刺受伤,思来想去,根底竟在吴家这里。
严格来,吴家那位承恩公是他岳丈,承恩公世子是他大舅,但吴家这些年行事不检,在外跋扈张扬,想也知道,倘是知礼人家,如何能公然不把沈家放在眼里,作出残害二的事儿呢?
景仁帝对吴家早已厌弃至极,人心本来就是偏的,他干脆借着此事发作,当即下旨把承恩公降为二等承恩侯,褫夺三年薪俸封赏。本来沈府和吴家都是同级公府,这么一降品阶,吴家当家人见着沈家当家人就得行礼了。
吴皇后知道娘家被罚的事儿后,又是一番好闹,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提。
景仁帝神色有些担忧,转头吩咐内侍:“眼看着出使北蛮在即,你去帮朕问问,看三郎的伤势能否出使北蛮了?”
夏神医和裴青临是旧识,在裴青临来就诊的这两天里,夏神医还时不时来寻裴青临话。
老头甭看一大把年纪,精神头还是不错的,他趁着换药的时候,仔细诊治了裴青临的伤处,捋须道:“王爷身体底子好,伤口也恢复的不错,最近不要乱动,一点疤都不会留下。”
裴青临解开衣裳,让人给自己敷药,闻言一笑:“伤而已,劳神医费心了。”
夏神医一叹,神色有些怅然:“老朽没能耐治好殿下当年中的毒,也没能耐医好您背后的烧伤,只能在这些事上尽心了。”
沈语迟正端了一碗药走进来,闻言奇道:“背后的伤?王爷背后什么时候有烧伤了?能治好吗?会不会影响身子啊?”
她本来也以为自己对裴青临是既敬又畏的那种感情,要不是他在她眼前挨了一刀,沈语迟都不知道他居然这般重要。
现在裴青临俨然成了一级保护对象,沈语迟对他的可是相当关注。
夏神医人老成精,早就瞧出这姑娘和裴青临关系暧昧,闻言笑一笑,点了点他背后的饕鬄纹身:“就是这个。”他看了裴青临一眼,见他不语,这才道:“有一回殿下犯了些错,隋帝就动打了殿下,还将他推至宫里的饕鬄青铜鼎上,便烙下了这么一个疮疤。”
夏神医十分灵光,完就走了,留两人独处。
沈语迟心下不由大为怜惜,身上摸了摸他后背的饕鬄:“疼不疼啊?”
裴青临握住她的,偏头看她一眼:“已经十多年前的事儿了,怎么可能还疼?”
沈语迟叹了声:“我是问当时”
他不以为意地挑了下唇:“当时昏过去了,倒也忘了疼还是不疼。”
沈语迟拍了拍他的肩,语调郑重:“我以后肯定不会让你欺负你。”她见裴青临笑了下,认真地道:“我是真的。”
裴青临一挑眉,还没来得及话,卫令就在门外道:“王爷,皇上口谕,他问您现在的伤情怎么样了?能否如期出使北蛮?若是不能,就安心休养,他会另选人去接回太子。”
裴青临弹了弹修长指:“告诉皇上,我伤好的差不多了,会如期出发的。”
沈语迟当即道:“这怎么行?你伤还没好,万一伤口又崩开,路上可没法休养!”她苦口婆心地劝:“太子跟你关系又不大好,而且太子那人啧,你这么为他费心费力的干嘛呢?”
裴青临只一笑:“不得不去。”他又道:“而且你不想早日救下你兄长吗?”
他一般这样,就代表主意定了,沈语迟一万个不放心:“我当然想早些救下大哥,但也不想你出事啊,要不这样,你先派副使前去北蛮,打听一下情况,看我哥到底有事没事,然后等你伤好了,再动身如何?”
裴青临不以为然:“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有些事却不好耽搁。”他眸光一闪,微微一笑:“我这一去就是几个月,大娘子莫不是舍不得我?”
沈语迟啐他一口:“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他笑悠悠地道:“若是大娘子肯舍身诱我,我倒不是不能考虑晚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