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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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实,顾星帷都没有让裴青临觉着有太大威胁,独独江渥丹,他毕竟是这傻子亲口承认过喜欢的类型,他听到江渥丹的名字从她嘴里蹦出来就感到不快。

    他不悦地蹙了蹙眉,冷冷清清地哼了声:“江探花?叫的倒是亲热,你想去就去吧,我难道会拦着你?”

    沈语迟完全没听出他话中深意,瞬间眉开眼笑:“那我就去了啊。”她还伸捏了捏他的脸:“我就知道爱妃你最贤惠了。”

    裴青临:“”

    她急着问出她哥的下落,抬腿就要娶问话,被裴青临一臂搂回来了,他伸在她屁屁上重重拍了下,她那颗火疖子还没下去呢,疼的‘嗷’叫了一嗓子,差点没蹦起来,两眼当即飙泪。

    “知道疼就对了。”他两指重重捏了下她的脸 :“你还真敢去?”

    沈语迟总算能觉察到他微妙的心思了,忙哄他:“我和江探花多久不联络了,他不定都已经有了家室,这回来必然是为了我哥的事儿,爱妃啊,你可不能胡思乱想。”

    裴青临轻轻捏了捏她的脸:“混蛋,你就是这么哄人的?”

    沈语迟不解地眨了眨眼,他也不厌其烦地教她:“你是谁的?”

    她愣了下,忙不迭地道:“你的你的。”她还自发买一送一地赠了一句:“我心里只有你。”

    裴青临唇角微勾,这才终于松口:“让江同知进来吧。”

    不过片刻,江渥丹就被人带了上来,沈语迟为了避免麻烦,换了一身男装,还让裴青临给自己易了容,他倒是没认出沈语迟来,目光一下落在裴青临身上。

    他自然是见过裴青临的,这回又见他一身男子装扮,瞳孔都地震了,表情万分惊骇:“你是”

    裴青临勾了勾唇:“怎么?江同知认识我?”他不等江渥丹回答,悠悠然调转开话头:“江同知特地前来,是为了告诉我沈千户和沈侧妃的下落?”

    江渥丹心里惊骇至极,他哪怕远在登州,都听到了隋帝太子被封襄王的消息,因为和沈南念是至交好友,他隐约知道些隋帝太子和沈家的纠葛,但心里惦念沈南念的安危,这才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上门求助,其实心里没存多大希望。

    不料这一来竟有这般惊人的发现,他几乎可以断定,襄王就是当初沈家的女先生,可他为什么要男扮女装?他蛰伏在沈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心里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但既然来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道:“回禀王爷,微臣确实知道一些消息。”

    这里不得不夸赞沈南念一句,他的朋友不算多,但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错的人。像顾星帷愿意在他走之后帮他照料家人,百般奔波,江渥丹因他失踪,也是千方百计向朝廷上折求援,又想方设法打听他的下落,堪称十佳好友了。

    裴青临扯了扯唇:“方才还已经知道沈千户的下落,现在怎么又成了只知道一些消息?”他不欲和江渥丹废话,开门见山地问:“我要沈南念如今的确切下落,江同知若是知道,大可直接告诉我,我必有重赏。”

    江渥丹来见襄王,本来也是为了和盘托出,但见到裴青临的一刹那,他却是完全不敢信任此人。

    他贸然上门求见,完全将自己置于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他只好硬着头皮问:“此事非同可,我若出来,王爷一定会去救千户和侧妃吗?”

    “看来江同知是不信我了?”裴青临眯了眯眼,若是搁在以往,对付江渥丹这种磨磨唧唧的矫情货色,他早让人把他扔出去了,但现下他看了眼旁边站着,神色紧张的沈语迟,硬是按捺下心中冷意:“自然。”

    他又淡淡补了句:“沈千户随太子出使北蛮,于国有功,我自会出救他。”

    江渥丹却不敢信他,又问一句:“那沈侧妃呢?据我所知,沈侧妃和沈千户现在被关押在一处。而侧妃一直侍奉太子,周旋北蛮王室女眷,同样劳苦功高,王爷何不顺将沈侧妃一道救下?”

    他这话一出,可是踩上了大雷,屋里的气氛骤然一冷,沈语迟心里砰砰直跳,不由吞了口口水,紧张地去看裴青临。当初沈霓君出事落水,他可是差一点动推她一把了,如今他又凭什么去救沈霓君?

    裴青临见他敢在自己面前这般咄咄逼人,神色漫上一股冷意,于冷意同时流露的还有极淡的厌恶。

    沈语迟瞧的更是心冒汗,不等裴青临出声,自己先开了口:“江同知。”

    江渥丹被她这一声唤的懵了下,沈语迟直接走到他面前,沉声道:“江同知,我知道我哥出事之后,心里惦记得紧,所以乔装改扮之后随王爷一道来此,为的就是想找会救出我哥,你信不过王爷,难道还信不过我这个亲妹妹吗?还请你出我哥的下落,我自会全力营救。”

    江渥丹脑子都卡成死状态了,慌忙之中一把攥住她的,语无伦次:“沈姑娘,你,我你怎会?”

    裴青临的脸色简直难以形容,沈语迟也给吓个半死:“你你你你撒。”她都感受到后背刮过一阵冷岑岑的阴风,她十分有求生欲地转头向裴青临喊了一嗓子:“我心里只有你,只有你啊!”

    裴青临:“”

    江渥丹也被这一声叫的回了神,他头脑稍稍冷静了一下,神色复杂又错愕地来回看了两人几眼,但对着她,江渥丹毫不犹豫报出了沈南念的踪迹:“他和侧妃如今应该被关在越城。”

    他又把自己知道的事全部倒了出来:“越城是山东边界,和北蛮相连,战事一起,北蛮的叛军就攻占了越城,但后来被山东驻兵夺了回来,但越城这地方情势复杂,它现在被作为交战缓冲之地,由山东驻兵和北蛮的叛军同时把守,你们千万要心。”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过伯念和侧妃不算十分重要的人物,凭王爷的身份,只要出面交涉,想要讨回他们应当不难。”

    裴青临略略颔首,直接道:“多谢江同知,送客。”

    江渥丹本也没想多留,只是深深看了沈语迟一眼,欲言又止,似乎又千言万语想问,最后只摇头叹了声,垂着头走了。

    沈语迟叹了口气:“我觉着江同知这下肯定要有心理阴影了。”

    裴青临斜睨她一眼:“那就好。”

    沈语迟:“”

    裴青临是雷厉风行之人,他带着沈语迟在登州略休整了一晚上,第二日直接带人出发赶往越城。他临走之前,还留下了卫令的助闫怀在登州,似乎特地命他查些什么东西。

    沈语迟瞧的纳闷:“你身边正是缺人的时候,留闫怀在这儿做什么?”

    裴青临啜了口茶:“我命他去沈家祖宅。”

    沈语迟更愣了:“我们家?我们家有什么好查的?”

    裴青临捏了捏眉心:“我跟你过,我当初假死遁走之后,分明给你寄了一封书信,后来那书信却不见了踪影”他沉吟道:“我特地命闫怀留下来,就是为了调查此事。”

    他假死遁走,可以是两人信任破裂的根源,那么这封留书就至关重要了,即便是现在,他能感受到她的亲近和心喜,但在亲近之中仍留了一份本能的疑惑,他越发地想修补好两人间的裂痕。

    他假死遁走的事儿,两人一向是能避则避的。

    沈语迟没想到他这时候提起来,不由伸覆上他的背:“不用找了,我信你。”她抿了抿唇,轻声道:“我信你当初是给我留过书信的,也是考虑过我的。”

    裴青临弹了下她的额头:“你若是真的全心信我,今日江同知问我能否救下沈南念和沈侧妃之时,你就不会出声拦住他了。”他摩挲着她的眉眼:“你是怕江同知激怒我,我两个都不再出相救了,对吗?”

    沈语迟张了张嘴:“你好矫情。”她,她当时真么想那么多。

    裴青临笑了下:“就让我把这事儿查清楚吧。”

    他看她还有话要的模样,想了想,又补了句:“再书信上写了不少关于我的筹谋计划,若是落入他人之,被有心人散步出去,后果不堪设想。”这也是实情,不过他略微夸大了几分。

    沈语迟这才不什么,她心里虽然对他抛下自己假死遁走的事一直有个疙瘩,但她已经决定试着接受裴青临,当然不会再纠结于过去的事儿,但裴青临这般看重,让她多少有些动容,咕哝了几句,被他轻拍着背,在宽大的马车上睡了过去。

    她入梦一向快,裴青临拍了一会儿,就听见她发出几声梦呓:“先生,你真好”

    裴青临不觉一笑,伸刮了刮她的脸:“我哪里好?”

    沈语迟半梦半醒,居然还答上来了:“你做的烤鱼特好吃,绣的花也好看。我就喜欢你这种贤妻良母。”

    裴青临:“”

    跟裴青临和沈语迟这些日子的浓情蜜意相比,沈南念作为阶下囚,过的可谓是度日如年。

    当初太子要对北蛮王下,他立时就意识到不对,当即劝了几句,不料太子颇为刚愎自用,压根不听他劝阻,一意孤行,他的官阶在出使北蛮的队伍里连中上都不算,话也没多少分量,劝了几回太子就把他打发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结果北蛮王一病,北蛮果然大乱,战事四起,沈南念对太子也没多少忠心,反正太子身边自有人护卫,他能劝的都劝了,罪责也不在他身上,所以带着几个心腹便要逃跑,哪里想半路遇上了和太子一行走散的沈霓君。

    太子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对他这等上位者而言,女人不过是后宅用来调剂点缀的物事,他对沈霓君再如何宠爱,情分也有限,更何况沈霓君的身份是侧妃,是妃妾,她就是丢了他也没顾得上找。沈南念却不似太子一般凉薄,当即救下这位堂姐,多般照料,便带着她一路往山东跑。

    结果才跑到越城,北蛮叛军就攻下了这里,他和沈霓君也被叛军抓获,暂时关押在了越城。后来山东驻兵和北蛮叛军同时把守越城,可他和沈霓君都不算什么要紧人物,山东驻兵也没想着把他救回来,毕竟现在朝里的心思都放在太子和战事上了。但他好歹也抓住了会,送信到江渥丹里,这才给自己争取了一线生。

    但如今他看了眼脸色苍白,昏昏欲睡的沈霓君,轻轻推了她一下:“二姊,快到用饭的时候了,起来吃饭吧。”两人虽然是嫡亲的堂姐弟,也是讲究男女大防的,只是现在顾不上那么许多,他想法儿贿赂了负责关押的叛军将领,这才能和沈霓君关在一处,方便她照料。

    两人现在被关在北蛮叛军临时扎的营帐里,到底是关押犯人用的地方,条件有多恶劣可想而知。沈霓君很快发起低烧,这些日子一直病恹恹的。

    她捂着额头醒来,看见沈南念便叹气:“是我拖累了你,若不是我,你这会儿只怕早就跑回邺朝了。”她指节按着眉心:“我方才睡着的时候就想着,若是现在能病死就好了,也省的给再当累赘。”

    沈南念正色道:“二姊莫要这话,当初家里落魄的时候,没少靠你襄助,难道你富贵时我们就上赶着结交谄媚,你落难时我们就弃之不顾?你这话,就是瞧轻了我。”

    沈霓君到底不是寻常妇人,也不再多那些废话,自己静静坐了会儿,只盼着快点好起来。

    营帐的帘子被一把掀开,一个长相粗糙,身材高大的北蛮男子走了进来,这人是负责看押战俘的头领,对俘虏极是苛刻的,但自打瞧见了沈霓君之后,来两人的帐篷就格外殷勤,时不时备些不错的饭菜送过来。

    这人进来之后,淫猥的目光在沈霓君身上扫了一圈,见她姿容妩媚绝伦,眉间还带了二分病态的凄美,他心下更是大动了一下。

    本来碍着军法,他暂时不敢对沈霓君如何,只不过最近襄王要来北蛮,军里很是乱了一阵,他又没见过沈霓君这等绝色,被勾的魂不守舍,就想趁乱把这美人俘虏弄上。

    他恋恋不舍地从沈霓君身上收回目光,把里的托盘放下,压根没把沈南念放在眼里,操着生硬的汉话呵斥他:“你,拿了吃的,滚出去。”

    沈南念心里一沉,面色一冷:“你想干什么?”他会些简单的北蛮话,所以这话是用北蛮话问的。

    头目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指着沈霓君道:“本来将军是要杀了你们这些俘虏的,留着你们也是浪费粮食。把你姐姐给我当奴隶,我可以向将军求情,饶你一命。”

    沈南念早就瞧出这人眼神不对,这些日子一直防备着,听他这般,他倒也不惊慌,沉声道:“她不是你能碰的,她是我们太子有名有份的妃嫔,你打她的主意,若是日后邺朝追究起来,你必然要被作为交代推出去,到时候你性命难保。”

    头目反倒哈哈大笑起来:“你们邺朝的太子现在都被我们俘虏了,他的一个妾,还有人会管?我可从来没听过太子提起过他这个妾,看来你们太子也没有多喜欢她吗。”

    沈霓君对太子的情分平平,但到底是她仰赖的丈夫,听他这般绝情,她不觉揪紧了下的席子。

    他伸要摸沈霓君的脸,发出几声沙哑的怪笑:“美人,你们那个太子,一看就是个没有卵子的玩意,白脸!你跟他还不如跟我,我保管让你知道什么叫快活!”

    他欺人太甚,这般情势,沈南念若是再犹豫,沈霓君下一刻就要受,辱,他眸光一冷,伸握住他的,反一拧,压的他跪在了地上。

    沈霓君轻叫了声:“伯念,万万不可!”

    头目扯着嗓子唤人,瞬间营帐里涌上来七八个人,将本来就不大结实的营帐挤的直接垮了。

    沈南念当立断,立即抽出头目腰间的佩刀,劈向他砍了过去,他也顾不上看砍没砍死了,拖着沈霓君趁乱冲了出去。

    头目肩膀被砍的鲜血直流,不过北蛮人的身体素质要强过纤细知礼的邺朝人许多,他膀子都快废了,居然还能追上来,扯着嗓子喊道:“抓俘虏,他们要跑了,快追上去!”

    他边,边抽出底下人腰间的佩刀,用完好的那只向着沈南念的方向乱砍。他才舞出几刀,不知从哪里射出一只,直直刺进他咽喉里。

    头目临死之际,只来得及向发箭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只见到一个美的惊心夺魄,犹胜世间女子的男人。他眸光冷淡,慢慢收回里的弩。

    沈南念自然也觉察到这番异动,他忙看过去,瞳孔猛然一缩。

    裴青临对沈南念一贯是淡淡的,只是目光落在他背后驮着的人身上,眸光微冷。

    他连夜赶到了越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很多,现下看守越城的居然是长义郡王,他当初本来被景仁帝下旨召了回去,但听越城告急,他当即带领三千亲兵留下来帮忙守卫边境。

    长义郡王是个颇聪明的人,裴青临一道明来意,他当即就应下,还帮着裴青临跟把守越城的北蛮将领沟通,再加上沈南念和沈霓君都不算重要人物,把守的将领也是主和派,所以很干脆地同意放人了,为了避免纠葛,他还特地让裴青临自己带人走。

    沈语迟就站在他身后,见着沈南念,她大喜过望,身子不由动了动。裴青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两人这才由一干精锐护着,缓缓走下了高坡,他不欲摆出施恩的姿势,只是公事公办的态度:“沈千户,本王奉皇上之命救出太子和一干使臣,千户跟我回去吧。”

    沈南念心中疑惑累叠,裴青临怎么会在这里?!居然还救下了他?!

    他深吸了口气,声音低沉粗粝,显然也是许久没休息好了:“王爷,怎会在此处?您为何要救微臣?”他区区从五品官,现在太子还没得救呢,他何德何能,居然能让裴青临跑来先救他?

    裴青临略挑了下眉,觉着沈南念的问题有点意思,熟人第一眼见到他,像江渥丹之流,第一个疑惑的问题都是:他不是沈家的女先生吗?怎么突然成了朝中的襄王?

    而沈南念却仿佛对他从女到男,从教书先生到邺朝亲王的身份转变毫不好奇,仿佛早就知道了一般。疑惑的只是他为什么会来这儿救他。

    可沈南念这些日子又没有见过他,为何会知道他现在已成了男子,还是亲王之尊呢?

    他心思一动,眯了眯眼,轻描淡写地避开话头:“本王了,是皇上下的旨意。”他抬抬,比了个势:“沈千户,走吧。”

    沈语迟自然乔装了一番,沈南念也没认得出她来,她确定亲哥平安无事,心下雀跃不已,只等着到了能话的地儿,就和大哥相认,又盘算着尽快给白氏写信报平安。

    沈南念心情复杂,又看了裴青临一眼,也不再矫情,背起沉沉昏迷过去的沈霓君就往外走。

    裴青临先走了两步,突然脚步一顿,身子转了过来,直直地看向他背后的沈霓君。

    他淡淡道:“沈千户,本王是来救你的。”

    沈语迟睫毛动了动,不觉抿紧了唇瓣,双紧紧交握起来。

    沈南念心底一沉,他自然是听出裴青临的言外之意,里沁出一层薄汗。裴青临想救谁当然是他的自由,难道他能把沈霓君撂在这里不管吗?

    他单膝跪下,低声道:“多谢王爷相救,只是沈侧妃是微臣堂姐,这次出使北蛮,她也从中多般周旋。微臣愿自己照料她,绝不会有半点麻烦王爷。若是有人阻拦,微臣也会自己和他们交涉,绝不让王爷为难,还请您开恩,让我带她一并离去。”

    沈南念跪不跪的,裴青临并不是很在意,但他瞧了眼沈语迟。

    裴青临默了片刻,似乎只有一瞬,似乎又过了漫长的一年:“你自己负责。”

    言下之意是,他不会救沈霓君,沈南念若是要救,他也不会拦着,但他得把人看好,别惹出乱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