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阳话算话, 果然在第二天中午把陶暮介绍给他姐。

    骆家大姐骆，剑桥大学毕业。今年二十八岁，是典型的白富美型女强人, 家世雄厚背景了得, 姿容妍丽手段高超，在京城商界赫赫有名。

    当然，也是意料之中的非常讨厌她弟, 以及跟骆阳有关的一切人和事务。

    见到陶暮时, 态度也是意料之中的差。

    “我只能给你十分钟时间。”骆氏集团对面的一间咖啡厅，骆家大姐桌上摆着最简洁的咖啡三明治套餐, 一边吃东西一边向陶暮示意：“你可以开始了。”

    骆阳坐在旁边，很不高兴的皱眉：“姐，你天天冷着脸对我也就罢了。能不能别对我朋友也这样。再陶暮可是厉啸桁聘请的私人投资顾问，在金融方面的见解非常得啸桁的器重。你这么对待陶暮，是不是太过分了？”

    听到骆阳把厉啸桁搬出来压人，骆似乎有所触动，脸色缓和了不少：“抱歉, 陶先生不要怪我先入为主。实在是我弟弟这人很不靠谱, 他那些朋友也都是物以类聚。有些时候真的让我不胜其烦。”

    陶暮微微一笑, 丝毫不在意：“没关系。我能理解骆姐的态度。”

    骆阳哼了一声，似乎对眼前这一幕习以为常。

    骆放下咖啡。短短几分钟内，她已经完全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笑容得体的看着陶暮, 态度温和礼貌, 口吻平易近人中还带着些许好奇：“陶先生可能不知道, 厉家大公子在我们这些二代眼中，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他在斯坦福留学第一年，就创建了自己的金融资本。只靠自己单独斗就能在华尔街立足。可以，他在金融领域是个非常自负的人。只相信自己的眼光和判断。陶先生居然能成为厉啸桁的私人投资顾问，一定是有真才实学。”

    “恰好我最近一段时间，对国际原油期货这块也很感兴趣。不知道陶先生介不介意，跟我这个外行人探讨一下这方面的话题？”

    这是要称斤掂两了。到底，骆还是不相信骆阳的话。只是换一种方式试探陶暮的根底。

    陶暮微微一笑，他并不害怕骆的试探。因为试探这种举动，一方面代表质疑，不信任，仍然抱有疑虑；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解读，也意味着动心了。

    如果真没感觉，连试探这种举动都不会有。

    “骆姐实在是客气了。其实我也不是什么内行人。跟骆姐一样，只是对这方面感兴趣而已。”陶暮沉吟片刻，主动追问：“不知道骆姐想探讨什么？”

    看着陶暮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骆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不无恶意的问道：“陶先生自己也做空国际原油吗？”

    陶暮心下一笑。这话问的很有意思。如果他回答没有，那就意味着他是个纸上谈兵，却不敢自己下场的花花架子。像那些在金融专栏上侃侃而谈，分析的条条是道的所谓金融专家们。嘴上得漂亮，但却从来不下场，不论看多看空都用嘴巴看，舍不得花一分钱，专注嘴炮，并且观点看法还会随着时局的变动而变化，属于专业级别的墙头草。

    骆言下之意，就怕陶暮也是这样的人。毕竟以厉啸桁的城府气度，就算陶暮在他面前胡一通，厉啸桁也不会直接脸。只不过真要是这样，陶暮这个人的可信度就大折扣了。

    而现在，骆话里话外强调陶暮是否“自己”做空，也就杜绝了陶暮赖在厉啸桁的光环底下蹭收益的吹嘘行为。

    ——到底，陶暮只是个十八岁的大学生，还是表演专业的。并非骆妄自揣摩，实在是这种专业出来的学生，跟金融经济这块，差距有点大。

    骆觉得自己不用把事情捅破让大家难堪。随便敲一两句，陶暮要是聪明，就该知难而退。

    可惜骆错了算盘。陶暮还真不是那种拉大旗扯虎皮，着骆阳和厉啸桁的旗号，在骆这里吹牛逼骗投资的人。

    事实上，陶暮之所以接近骆，根本就与骆本人无关。甚至连与骆协商，让龙腾娱乐旗下艺人入驻飞讯网这种事情，都是陶暮为了接近骆随便找的借口。

    而陶暮的最终目的，只是想找个好控制的棋子，以便随时掺和进沈氏集团、圣安集团和骆氏集团的内斗之中。

    恰好，骆有头脑有城府，最关键的是——拜陶暮重活一世的奇遇所赐，他还掌握着骆致命的把柄。所以陶暮并不怕骆会中途反水。

    “来惭愧。虽然国内和M国的时差有点大，但我实在是对国际原油这一块太感兴趣了，恨不得每天熬夜盯大盘。所以最近几个月下来，皮肤状态特别差。连人都没以前那么帅了。不过所幸的是我运气比较好，还算不辜负这番辛苦。”

    陶暮这番话深谙低调装叉的精髓。果然引起了骆大姐的兴趣。她挑着一双修剪的极为精致的眉毛，似笑非笑的问道：“哦。不知道我能否冒昧问一下，陶先生的收获如何？”

    陶暮在心里盘算了一下，笑着道：“目前为止，收益回报率还算不错。”

    陶暮报出一个数字。骆脸色微变：“这似乎比厉啸桁的回报率更高？”

    陶暮赧然一笑：“毕竟我是他的私人投资顾问嘛。”

    投资顾问的作用，就是指导买家怎么下场怎么选股怎么操作。所以陶暮的个人收益回报率比厉啸桁更高，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若以资本基数论，厉啸桁的收益肯定比陶暮更高。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陶暮并不怕骆私下调查这件事。骆也不担心陶暮是在吹牛皮。毕竟收益所得这件事情，等到陶暮把资金从期货市场撤回变现的时候，总归是要交税的。

    他总不至于前期这么厉害，到了最后关头却把所有收益都砸里头。就算真的这么倒霉，期货市场转手交易，总归也是有迹可循的。

    这么一想，骆对待陶暮的态度也陡然亲近起来。

    “没想到陶先生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大才。”骆温颜浅笑，似乎十分仰慕陶暮的才华：“我听骆阳，您还一手创建了飞讯网。如今网站发展的如火如荼，您这次找到我，也是希望能服我让龙腾娱乐所有艺人入驻飞讯网。只是不知道，这种事情，对我们龙腾娱乐又有什么好处？”

    “骆总请看——”陶暮着，从自己的书包里抽出一份宣传策划书递给骆。

    虽然是随便找个借口接近骆。但是以陶暮的城府之深，绝不会让骆有所怀疑。所以陶暮也是精心准备了一把。如果龙腾娱乐答应配合飞讯网的宣传计划，旗下艺人自然也会跟着蹭波热度。

    “军装照庆国庆？”骆阳翻开陶暮连夜写出来的宣传策划书，眉头一皱：“这个想法倒是有点特别。你觉得会有效果吗？”

    “树立正形象，弘扬正能量，引导网友忆苦思甜，举国欢庆祖国生日。”陶暮一本正经的道：“这么主旋律的宣传活动，一定会在社会上产生积极的反响。我想不论是对于龙腾娱乐旗下艺人，还是对于骆氏集团自身的形象来，都是一次很好的宣传。”

    至于怎么产生影响，那就要看大家如何跟媒体沟通了。

    骆若有所思的问道：“你的意思是，等到国庆做宣传时，我也应该穿上军装照配合飞讯网的宣传？”

    陶暮微微一笑，意有所指：“我听一手创建了骆氏集团的骆董事长，还是退役军人。骆老先生武能保家卫国，文能经济安康，实在是我辈敬仰之人物。”

    骆涂着红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无意识的翻弄着策划书的边角部位：“这个我可做不了主。我要回去跟家父商量一下。”

    陶暮舒颜一笑：“这是自然。”

    骆看着陶暮，忽然问道：“你就不怕我把你的策划透露出去？毕竟，能够在网上发起这项活动的并不是只有飞讯网。据我所知，围脖最近一段时间也在想方设法的拉拢网友，吸引更多的人注册。你这份宣传策划，如果放在围脖上，恐怕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

    陶暮微微一笑：“我相信骆总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骆微微挑眉，没再细问。

    事实上陶暮也不害怕骆会把这次的策划方案透露给围脖。因为陶暮的策划方案本来就是两套。一套是给骆展示的正面策划案，在无风无浪的情况下飞讯网自己用的。另外一套就是骆把这个方案透露给围脖，飞讯网在被动的情况下要启动的反击宣传——既能抹黑一把围脖，又能踩着围脖宣传自己的所谓拉踩方案。

    当然可能后者的宣传效果还会更好一些。毕竟现如今的围脖家大业大，名气也比刚刚上线的飞讯网大多了。

    陶暮做事向来都有两手准备。至于事到临头用哪手，就得看彼时是个什么状况。

    骆当然不知道陶暮还给她挖了这么多坑。她跟陶暮交流的其乐融融，期间还特别好奇的向陶暮咨询，如果自己想要做空国际石油期货，该如何下手云云。

    骆家跟厉家是世交，厉啸桁亲手创建的啸桁资本收益回报率一直处于华尔街一流。作为厉家的合作伙伴，骆氏集团自然也在啸桁资本开立账户，将大部分闲散资金都交给厉啸桁操作。

    不过陶暮知道，骆在骆氏集团和骆家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私下设了好几个皮包公司和金库。她跟陶暮听做空国际原油的事情，必定也是想自己悄悄操作一番。

    这一点也是陶暮乐于见到的。骆想要赚钱，想要得到骆老爷子的认可，想要在骆氏集团获得更高的地位更大的权柄。那么她必然有求到陶暮的地方。人有所求便有弱点。

    陶暮就怕骆无欲无求呢。当下悉心给骆指点了一番。有的放矢言之有物而且立竿见影，喜的骆笑逐颜开，再看陶暮就跟看自己的亲弟弟似的——不对，有鉴于骆跟骆阳的相处模式，应该是比亲弟弟还亲。

    这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等三人回过神来，骆好的十分钟早已过去了几个来回，已经到了必须上班的时间。骆家大姐恋恋不舍的告别陶暮，跟前来接她的未婚夫一起离开了——下午他们要去乙方公司考察。

    陶暮冷眼瞧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意味深长的笑道：“令姐和她的男朋友真是男才女貌。十分相配。”

    “什么呀？”骆阳撇了撇嘴：“那男的就是我姐的大学同学。家里是农村的，穷的什么似的，除了一张脸基本上一无是处。性格也是唯唯诺诺。在我爸跟前儿连一句全乎话都不出来。将来恐怕还要入赘到我们家。也不知道我姐怎么就看上他了。还闹死闹活的非要嫁给他。我爸我妈给她介绍多少青年才俊她都不看一眼。简直丢我们家人。”

    “我们家亲戚都，我姐太犟了。我爸竟然也由着她的性子来。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骆阳拿眼睛瞥着陶暮，见到对方面无表情地一张脸，心下一跳，转口道：“不过我姐那么一个凡事都讲利益关系的人，居然会跟大学同学谈了这么多年恋爱还要结婚。其实我也挺意外的。怎么呢，也算是情深意重至情至性吧。关键是我爸我妈还不怎么管她。”

    骆阳着，一脸羡慕的道：“要是我也能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好了。”

    唯唯诺诺，情深意重吗？

    陶暮想到上辈子骆老爷子死后，骆两口子在骆氏集团驱虎吞狼那些手段，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

    当天下午，陶暮返回京影。不过却罕见的没有关注金融新闻和网站后台，而是在搜索最近上映的电影，以及电影院附近的餐馆。

    三只室友挤眉弄眼的凑过来：“暮暮啊，你这是……有情况？”

    “什么情况？”陶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就是这个呀！”温葆用下巴点了点陶暮的电脑屏幕：“平白无故的，你干嘛又查电影又找饭馆儿的。是不是要跟女孩子约会呀？”

    “到底是谁呀？什么时候看对眼的？我们成天跟你在一块呆着，怎么不知道呢？”杜康勾着手指挠下巴，把08届京影女生的全部资料在脑子里过了个遍，也想不到究竟是谁把陶暮这颗草挖走了。

    “是不是那天第一个喊着要包养你的寇晓娜？还是每次军训完了都来给你送水的齐刘海儿？要不就是——”

    “什么呀！”陶暮好气又好笑的断杜康的揣测：“我一朋友从M国回来待两天，不知道去哪儿玩。我陪他逛逛。”

    “哦？”寝室三人齐刷刷的拖长了尾音儿：“原来是青梅竹马呀？”

    “男的。”陶暮一句话破室友们的幻想：“也可以是飞讯网未来的金主大人——我这朋友是做金融风投的。将来飞讯网要是真能走到融资上市这一块，少不了去找他。”

    陶暮只是随便敷衍一句，跟朋友们解释他跟厉啸桁的关系。三只室友却当真了：“这么，咱这寝室里还能出来一个IT大佬了？”

    “哎呦喂，那我们也得好好溜溜你。将来拍个电影电视剧什么的，也好拉你当投资人喂！”杜康赶紧给陶暮捏胳膊捶腿，看陶暮还在犯愁选电影的事儿，友情建议道：“我觉着前两天上映的《计划B》挺不错。香城电影，周彦青主演的警匪片。口碑挺不错的。”

    陶暮想了想，在网上查了一下附近的电影院还有电影放映的时间和场次。然后发了个信息给厉啸桁：“可以吗？”

    厉啸桁可能也在摆弄手机，几乎是秒回：“当然可以。受累了。”

    “没什么，您太客气了。”

    这还是两人从认识后第一次发信息，彼此间都有些社交礼仪上的客气拘束。似乎是考虑到陶暮没有车，厉啸桁还主动提出要来京影接人。陶暮知道厉家大宅的位置，跟京影几乎能隔半个燕京城。这可是未来的金主大人，他可不好意思让厉啸桁这么折腾。

    于是两人约在星期日上午直接在电影院见面。

    周末上午，能选择看电影这种消遣方式的一般都是处于热恋的情侣。陶暮和厉啸桁两个大男人的出现立刻引起了很多人的围观。好在两人都有一颗大心脏，若无其事的模样反而让一帮围观群众觉着自己大惊怪的样子很无聊。等进了电影院后，灯一灭，到处都是乌漆嘛黑的，更没人关注了。

    厉啸桁坐在陶暮旁边，整个观影期间一直在关注陶暮的举动。就见陶暮刚刚坐下，就从兜里掏出一个本本，从电影放映开始，一直在本本上写写画画，什么剧情五分钟进入什么情节，男主角用什么方式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布景陈设又传递了导演什么样的想法……

    电影院里的光线很暗，从大屏幕上放射出来的光线明明灭灭的映照在陶暮的脸上，将陶暮的轮廓勾勒的越发深邃。

    而在这昏暗的光线中，陶暮时而低头记笔记，时而抬头观摩演员表演的神情认真且执着。

    他是真的很喜欢演戏。

    厉啸桁心中升起这样的明悟。

    电影结束后，陶暮和厉啸桁顺着拥挤的人潮走出电影院。一直沉浸在剧情分析中的陶暮这才恍然回神，笑问厉啸桁：“您觉得这部电影怎么样？”

    “很好。”厉啸桁点了点头。其实他没怎么关注剧情，他天生就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比起电影里的悲欢离合，他反而觉得陶暮在分析电影时的各种表情更有趣一些。

    “我看你在看电影的时候记了很多笔记。这就是传中的拉片子吧？”

    “对。”陶暮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在看电影的时候习惯性的冷落了厉啸桁的举动似乎不太好，又解释道：“我们学表演的。除了练习声台行表，每天的任务就是拉片子学习，都快成了职业病了。”

    其实上辈子，陶暮就看过这部电影。只是时隔多年，心境不同眼界不同，看到的东西也不一样。此刻再来一遍，也是获益匪浅。

    厉啸桁笑着道：“为什么会觉得不好意思？做事认真本来就是一个非常难得可贵的品质。再我们就是来看电影的。不过相比起别人演的电影，我更期待由你主演的作品。”

    陶暮闻言莞尔：“那你可要再等两年。我们学校的规定，学生在大三之前不许接外系。”

    “你们不是还有舞台剧和话剧吗？而且每个学期期末还有汇报表演。”厉啸桁笑着道：“什么时候演出，我可以预定一张票吗？”

    陶暮笑道：“看来厉先生对我们这个专业也很了解。”

    “因为我最欣赏的合作伙伴喜欢这个。”厉啸桁笑了下：“我们去吃饭吧。”

    “你请我看电影，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因为陶暮在向厉啸桁报备电影院的位置和放映场次的时候，并没有提到后续吃饭的事情。所以厉啸桁也让人查找了电影院附近的餐馆。然后非常诡异的，两人居然选择了同一家私房菜。

    等到了饭馆之后，陶暮把这件事情给厉啸桁听。厉啸桁也觉得特别凑巧：“看来我们两个不愧是金牌搭档，工作上有默契，私下相处也很有默契。”

    其实并不是。厉啸桁因为金融从业者的职业病，对饮食这方面并没有太多的口腹之欲。之所以会选择这家餐馆，完全是考虑到陶暮的口味——两人曾在H镇吃过一顿饭。仅从那一顿饭，厉啸桁就基本摸清了陶暮的饮食习惯和口味偏好。

    果然，两人拿到菜牌后，陶暮点的菜跟厉啸桁预想的相差无几。

    本就是因为金融炒股这个“共同爱好”结识，又在同一时间做空国际原油，两人在饭桌上的话题不知不觉就拐到这上面。

    厉啸桁已经从骆阳口中知道陶暮也在做空国际石油期货，并且在收益回报率上，竟然比啸桁资本的收益回报率更高。这让陶暮钦佩之余，愈发好奇陶暮在国际期货市场的操作。现在有机会，自然要虚心讨教。

    也是为了接下来要提出的建议做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