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暮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等清醒过来, 才猛然想起前天晚上自己好像答应了什么事儿。

    “答应跟我们一起学车考票！”

    “答应报名迎新晚会表演节目！”

    “接了个电话, 答应对面搞什么可视聊天！”

    对，就是这个！

    陶暮在一众真真假假的回应中, 迅速找到自己想要的消息。然后他拿起手机，再次给大洋彼岸的合伙人先生：“厉哥, 你昨天晚上的那件事, 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再详细认真的讨论一下。”

    晚上七点多, 还在书房里看资料的厉啸桁微微一笑, 拿起手机走到阳台落地窗前, 看着窗外漂亮壮观的摩天大楼, 以及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身影。素来冷硬的面部轮廓在光影的氤氲下柔和许多，漆黑的眼眸中也透着温润的光彩。他温声笑问：“你昨晚喝醉了，早上起来头疼吗？”

    “啊？”陶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连忙道：“我还好。”

    又问：“是不是我昨晚喝醉酒，耽误事儿了？”

    “昨晚大盘形势怎么样？”

    “一切如你所料。”厉啸桁笑着回应：“你别多心。我就是想问问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很难受。要是难受了就自己泡杯蜂蜜水缓解一下。你不要把我想象成周扒皮一样, 连合伙人出去吃顿饭, 跟朋友喝点酒都要过问。我会伤心的。”

    厉啸桁略微放软的声音从听筒另一端传过来, 莫名有种撒娇意味。听的陶暮一个激灵，不好意思的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我们都好的事情, 我这边却总是因为个人原因出状况——”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厉啸桁笑着断陶暮的话：“谁让我们两个相差十二个时呢。我这边的上班时间, 恰好是你那边的休息时间。起来，这算不算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

    陶暮微微一顿, 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一首诗。他赶紧摇摇头, 觉得自己真是喝多了还没清醒：“应该也算吧。咱俩都隔两个半球的距离了。”

    厉啸桁轻笑一声。轻浅的尾音顺着听筒钻进陶暮的耳朵。仿佛被羽毛刮了一下, 痒痒的。

    “厉哥，谢谢你的体谅。”陶暮挠挠耳朵，秉持着礼多人不怪的道理，该道歉道歉，该表态表态。然后把话题转到正经事情上：“……您昨天晚上的，在飞讯网通讯版块加入可视聊天这个功能，我觉得特别好。但是考虑到华夏的网络环境，还有飞讯网现在租用的服务器，恐怕承受不起这么耗费流量的功能。再飞讯网到目前为止，还只有我这么一个后台维护人员。当然我这两天已经在抓紧时间招聘程序员了。可就算把人招上来了，咱们两个隔着大半个地球，想要上线视频功能，这网速能支持吗？还不得卡成PPT？而且这种跨洋视频的功能需要的专业技能太高端了，我也hold不住呀。”

    陶暮到这里，双眼放光的询问厉啸桁：“还是，厉大哥能帮我招两个斯坦福毕业的一流程序员，让他们来华夏帮我？”

    厉啸桁低头一笑：“我们一起努力，以后一定有这个机会。”

    陶暮摸摸鼻子，也知道自己有点异想天开了。将思维拽回地面上，陶暮继续道：“其实我也想过在飞讯网上线视频通话这个功能。不过我的想法是再等等，等到外部条件允许了，网页版和手机版本一起上线。”

    “现在智能机刚出第一代，手机的硬件还无法支撑APP版本的视频通话。我认为厉大哥你的建议是很好的。但是放在这个时候不太适合。因为硬件不支持，就算勉强推出视频通话的功能，也只会是一个鸡肋。不如再等个一两年。等智能机的硬件配置跟上来了。我们再同步上线这个功能。您觉得怎么样？”

    陶暮对于飞讯网的未来发展是有一个系统的规划的。所以他跟厉啸桁谈起这件事，也是井井有条侃侃而谈。重生一回，陶暮比任何人都清楚手机客户端在未来十年的发展潜力。所以陶暮一直都把飞讯网的技术重心放在手机客户端。在他偷偷写的那本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策划书里，陶暮已经详细的列举出飞讯网手机客户端每一步该如何发展宣传。现在万事俱备，就等着网速升级和智能机的更新换代了。

    只是这种事情，陶暮也没办法跟厉啸桁详细明。

    厉啸桁就喜欢陶暮干什么事情都无比认真无比专注的样子。他听着陶暮的声音，在脑海中描绘着陶暮微皱着眉，有些犯难又竭力想出解决方案的模样，忍不住莞尔。

    “我觉得你的想法非常好。”厉啸桁学着陶暮的话方式，先肯定陶暮的想法，然后话锋一转：“可是我还是觉得，我们也可以让技术人员先把这项功能开发出来，然后我们两个人先用着。不是一个网站在上新功能之前需要内测嘛。恰好我们两个可以担任内测人员。”

    来去，厉啸桁还是不满足于电话聊天。他想亲眼看到陶暮，用目光描绘对方的轮廓，欣赏陶暮在谈论事业时眉飞色舞兴致昂扬的模样。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听声音猜测对方的表情。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将飞讯网同步推行到海外。”厉啸桁别有用心的提议：“我也注册了飞讯网。玩了这些天，我觉得飞讯网的社交理念非常棒，非常迎合大学生的社交心态和社交需求。而且，如果飞讯网能在M国高校中推广开，这对飞讯网在华夏的推广也是一种宣传。”

    不得不，华夏消费市场确实存在着一种“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以及“墙里开花墙外香”的现象。正如厉啸桁所提议的那样，如果飞讯网能在M国高校间开局面。那么别的不，光国内宣传这一块，陶暮就有一百种能激起国民自信心的宣传方案。

    可关键在于——

    “现在M国大学生不都在用刷脸网和相册网嘛。人家本土的社交软件推广的如火如荼，我一外来户，既没有根基，又没有人手，恐怕不行吧？”

    陶暮当然对厉啸桁的提议非常动心。但是他也很有自知之明：“飞讯网无论是从技术上，还是从资本上，都没有底气超过刷脸网和相册网。我不觉得那些外国学生会弃用本国的社交软件，改用我们的飞讯。”

    最重要的是，如果陶暮选择在M国上线飞讯网，那么他原先策划的，在国内按部就班的发展飞讯网的节奏必将被乱。陶暮为了跟刷脸网和相册网竞争，必须将一些宣传手段和新功能提前上线。陶暮不知道这种揠苗助长，对于飞讯网来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最核心的问题，仍然在于飞讯网在M国没有根基。

    陶暮大脑飞速运作，正琢磨着该如何委婉且坚定的婉拒厉啸桁心血来潮的提议。

    厉啸桁步步铺垫，听到陶暮这番话，终于有了表现机会：“你觉得我怎么样？”

    “啊？”

    “其实我个人非常看好飞讯网的潜力和未来发展。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把飞讯网在M国的推广交给我来做。马上就是十一国庆，你们学校应该可以放七天假。不如你利用这七天时间过来一趟，我们当面聊一聊。而且你到了M国，也可以近距离感受一下国际原油市场的氛围。”

    厉啸桁处心积虑，终于引出自己最想的话题。

    “可是……”陶暮的思维一时还有点没转过弯来。他有些不适应厉啸桁的步步紧逼。

    “这样太麻烦您了吧。”陶暮委婉的表示，自己并没有把飞讯网拿出来，分别人一杯羹的想法。至少现在还没有：“您一个人在M国，光是盯国际原油市场已经很辛苦了。我觉得飞讯网才刚刚成立，还不用考虑这么长远的事情。”

    “我倒是觉得现在是个很好的机会。”厉啸桁当然不是心血来潮所以提出这件事。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你没来M国，不知道这边的形势。因为经济危机的缘故，M国的娱乐产业现在发展的非常好。民众迫切需要有更多更新奇的东西来吸引分散注意力，排遣生活中的压力。飞讯网虽然不属于正统的娱乐产业，但它的社交理念非常迎合大学生还有刚刚步入社会的那部分人。我帮你分析一下，现在M国……”

    厉啸桁直接在电话里给陶暮甩了个研究报告，最后定论：“……所以我认为，以M国现在的形势，对于飞讯网来，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当然了，你也不需要有太多顾虑。你是我最看好的合作伙伴，能够在事业上帮到你，是我的荣幸。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不妨想想你在期货市场帮我赚到的利润。或者等到飞讯网想要在纳斯达克敲钟的时候，你可以优先考虑，让啸桁资本帮助飞讯网进行融资上市。”

    不得不，厉啸桁的回答完美解决了陶暮萦绕在心底的所有顾虑。以至于陶暮都不好意思再拒绝下去了。

    “那好吧。等十一国庆的时候，我飞M国一趟，我们当面再聊吧。”陶暮有些无奈。但是他更加感激厉啸桁的心意。

    就算厉啸桁最终目的仍然在于注资飞讯网。他能在飞讯网刚刚起步时毫无保留的给予无私的帮助，并且坦然承认自己的需求。这种做法就比那些丝毫不懂技术只会拿钱砸人，天天想着该怎么把创始团队撵出公司的只会添乱的资方强多了。

    陶暮再次感慨自己找了个很对胃口并且非常精明的合作伙伴。

    还没感慨完，陶暮就接到了骆的电话。

    “你在燕京吗？”电话那头的骆毫不掩饰自己的洋洋得意和幸灾乐祸：“如果你在的话，可以来一趟燕京市第一人民医院骨伤科疗区304病房。骆阳被爸爸折了一条腿。我觉得他可能需要你们这些朋友的探望和鼓励。”

    陶暮：“……”

    “对了，忘记跟你了。”骆微微一笑：“按照你给我的价格，我又追加了一千万。竞标成功了，骆氏集团已经成功拿到了沪城那块地皮。虽然竞标价格有点超过预算，但董事会经过慎重的考虑后，还是认为这个价格有非常大的盈利区间。所以下一步，公司的工作重心就是开发地皮。因为我在竞标这件事上力挽狂澜，董事会都觉得我可以胜任这个项目的负责人。”

    骆到这里，微微一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并没有把你的作用告诉董事会。因为我实在需要董事会的认可。你放心，我会在其他方面补偿你的。接下来，不论飞讯网想做什么，龙腾娱乐都会毫无条件的配合飞讯网的宣传工作。当然了，如果陶先生对我个人有什么要求的话，您也可以提出来。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完成您的要求。”

    “我想，我们的合作一定会非常愉快。并且，我个人非常期待，今后能与陶先生有更多的合作机会。”

    陶暮明白，这就是骆能拿出来的利益交换。她想要利用竞标这件事服董事会更多股东支持她，所以毫不犹豫的吞掉了陶暮的功劳。又担心引起陶暮的不满，所以准备花大力气满足陶暮的需求。

    却不知道陶暮自己也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被更多人知道。当然了，陶暮主要是考虑到自己羽翼未丰，不想引起沈家还有沈毓那些爱慕者的注意。不过这并不影响陶暮接受骆的示好。

    “我也非常期待与骆姐的合作。”陶暮温润一笑，非常干脆的接下骆的示好。

    电话另一端，屏息凝神死死攥着手机的骆家大姐终于松了口气。仅仅从国际石油期货和沪城地皮竞标这两件事上，骆已经看出了陶暮的价值。她不想得罪陶暮这个人。她甚至想过，如果陶暮听到这件事后表达出强烈的不满，她宁愿向董事会和盘托出。

    不过现在看来，陶暮还是非常善解人意好话的。既然如此，骆也觉得自己有必要让陶暮看到自己的诚意。

    “如果飞讯网想要利用龙腾娱乐旗下的艺人做宣传的话，不论是线上宣传还是线下宣传，我都可以做主，让所有艺人配合飞讯网的宣传活动。”骆知道陶暮很看重龙腾娱乐的资源，表现的非常大方：“如果您还需要其他方面的授权，请直接跟我。我会竭尽全力帮助你。至于价格方面，您也不用担心。我这边都会解决的。”

    陶暮最喜欢这种聪明人：“那就多谢骆姐了。我有需要的话，一定跟您直。”

    “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骆微微一顿，又问道：“那您会来医院探望骆阳吗？”

    “当然。”陶暮勾了勾嘴角，笑容非常灿烂：“我想，我应该去一趟。”

    骆不太了解陶暮跟骆阳的渊源。听到这话，顿时笑道：“也对。你们两个是好朋友。我想骆阳如果能在医院看到你的话，他会非常高兴的。”

    是么？

    陶暮眉峰一挑。骆阳见到他会不会很高兴，他是不知道。

    陶暮只知道，当他礼貌性的捧着一束鲜花，提着一篮水果走进病房，看到被折了一条腿，正吊着石膏躺在病床上的骆阳时，那心情是极为舒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