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暮坐在座位上, 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仰头看着独自撒泼的煤老板，气场却一点都不弱。

    “黄总这么激动干嘛？”陶暮着话，又从桌上拿起一包消毒湿巾仔仔细细的擦了擦手。原本很平常的动作, 陶暮做起来就让人忽的脊背发凉。

    “我听黄总刚才话聊天, 以为你喜欢这种交流方式。”陶暮笑眯眯的看着煤老板, 随手把消毒湿巾丢到桌上：“您难道看不出来，我完全是在投您所好。”

    “少他妈的跟我马虎眼。”黄总冷笑一声：“陶总年轻气盛, 有点手段。我知道你之前把圣安集团搞的挺狼狈。但你可不要以为我也是好惹的。想要英雄救美, 也得看看老子同不同意。”

    别以为他们开煤窑的跟开饭店的一样软骨头。想踩着他的脑袋立威做人情, 那可就错算盘了。黄总自觉被扫了兴致, 当下连面子情儿也不顾了，直接挤在胡宁旁边坐下, 不顾姑娘挣扎，伸胳膊搂住胡宁的肩膀, 直接放话：“今天我把话撂这儿, 想让我继续投资，就得胡姐亲自给我赔礼道歉。要不然我可就撤资了。不过丑话在前头，老子要是撤资了，你们剧组也别想拍消停。”

    这话一出，包房里所有人脸色一变。胡宁吓得脸儿惨白，立马就要哭出来了。

    周鸿也把肠子悔青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张罗这饭局。不对, 就不该求这阎王爷投资。现在请神容易送神难——他拍了这么多年戏，还真就没见过猴急成这样的。这是一点脸面都不要了。

    “黄总误会了。”就在所有人都急的脸色发青的节骨眼上，陶暮仍旧是那副笑容温润彬彬有礼的模样。就在大家都以为陶暮也会两句客气话服软的时候，陶暮话锋一转，徐徐开口：“我真没拿你跟姚圣安比。就您这段数，充其量也就是他孙子辈儿的。”

    仗着自己有俩臭钱就不计后果胡作非为的土财主，脑残程度跟姚文霄有的一拼。估计行事作风也差不多。

    “你——”黄总被陶暮这番话挤兑的脸红脖子粗，一双浑浊的眼睛恶狠狠的盯在陶暮身上，笑的咬牙切齿：“年轻人，别太猖狂了。看你人不懂事，我再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肯跪在我面前磕头认错，老子放你一马。”

    所有人脸色又是一变。要知道家里开煤窑的大多心狠手辣，而且手底下都不太干净。尤其是黄老板这样的，从言谈举止就能看出来平时一点都不顾忌，可见其行事有多猖狂。他们真怕这煤老板一言不合，会做出对陶暮不利的事情。

    “陶暮——”周鸿忧心忡忡的看着陶暮。欲言又止。人是他拉过来的，他必须得对这孩子负责。

    战斌和其他几位老演员也都有点不太舒服。纷纷开口圆场。一直没怎么话的男二号张梦骋故意在黄总面前提及陶暮跟龙腾娱乐的合作，也是希望煤老板能有所顾忌。

    “黄总家里不是开煤窑的吗？怎么又要改行开马场了？”相比同组人的紧张兮兮，陶暮自己倒是特别淡定。他是真的没把眼前这煤老板的威胁当回事儿。

    他又不是没见过真正的煤老板——王野他爸不就是。在陶暮上辈子，那可是一言不合就能拿出几个亿强捧女明星的主儿。跟王野他爸比起来，眼前这位家里开个煤窑，投资剧组就只抠抠搜搜拿出三百万，还想潜规则女演员的主儿，还真是穷酸到让人没眼看。

    “黄总想撤资是吧。成啊，正好我也认识一位煤老板，他最近也对投资娱乐圈这事儿挺感兴趣的。我帮您给他个电话，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接盘。”陶暮着，翻出手机，果真给王野他爸了个电话。还直接按了公放键。

    因为陶暮入股啸桁资本的原因，原本指着陶暮帮他炒股的王野爸爸也顺其自然的结识了厉啸桁。不到半年时间，自家资产就因为做空石油这一单翻了至少十几番，乐得王野他爸大过年的连嘴都合不上。现在接到陶暮的电话，那热情洋溢的，比陶暮他亲爹都黏糊。

    “是暮啊？最近怎么样？你们家的事儿我都在网上听了。如果有需要叔叔帮忙的地方，你就直。千万甭客气。在叔叔心里边，你跟我们家野都是一样的。叔叔绝对不会让你在外头受委屈。对了，我听我们家野，你大过年的跑去H镇拍电视剧了是吧？听还是你自己投资的。哎呀我就，你这孩子从就不一般，年纪就会投资，刚上大学就自己当老板了。现在又投资电视剧，这钱都不够你赚的……”

    陶暮耐心的听着王野他爸絮絮叨叨，好不容易有了插话的机会：“叔叔也对投资电影电视剧感兴趣？”

    “啊，是有点这个意思。”王野他爸顺着陶暮的话继续往下：“主要是现在我们这行，大家伙儿都在投资娱乐圈。我要是不跟着，好像落伍了似的。饭局上都插不上话。”

    别人都搁饭局上吹嘘他们包了那个明星，有幸跟哪位当红女明星一亲芳泽，就他还带着秘赴饭局。显见的层次就不一样了。最近两回行业碰头，他没少被人嘲笑老土。

    “那现在正好有个机会。”陶暮冲着从听到王野他爸的名字，脸色就青一阵红一阵，跟玩变脸游戏似的黄总微微一笑：“我们剧组有个投资商，也是个煤老板，之前投了三百万，现在不愿意了又想撤资。您看您有没有兴趣接个盘？”

    “也是煤老板？”王野他爸闻言一愣：“谁啊？”

    陶暮好整以暇的报了下黄老板的尊姓大名。可惜黄老板自认是个土皇帝，在王野他爸这位真正的土皇帝面前，却根本没姓名。

    “没听过。”王野他爸眉头一皱：“哪个省的？有正规手续吗？不会是不知从哪儿买了个废窑吧。”煤炭行业的手续特别不好办，所以有很多人都是私底下偷偷开窑，甚至就连开窑作业的机器都是跟大公司借的。

    王野他爸估摸着那位黄总大概就是这类人。要不然也不至于投资个剧组都抠抠搜搜的只拿三百万。

    不过不管是谁，敢不开眼的惹着他们家财神爷：“……怎么着，他惹着你了？”

    “嗯。”陶暮玩味的应了一声，莞尔笑道：“这位黄老板觉得我冒犯了他的尊严，正闹着让我给他磕头赔罪呢。”

    “没有！就是开个玩笑而已。”黄老板看了陶暮一眼，干脆出声把话接过来，高声解释道：“王总您千万别误会。我跟这位陶总就是在开玩笑……对，对，就是开玩笑。我也不知道他居然是您家的晚辈。”

    黄总自认心狠手辣。但这个世道，永远不缺心更黑手更狠的狠人。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黄总在他那一亩三分地儿上可以作威作福，但要是碰到更狠的硬茬子，是龙照样得盘着，是虎照样也得卧着。所以如非必要，黄总也不想得罪王野他爸那样的行业老资历。

    “什么晚辈？”王野他爸也猜出陶暮为什么会给他这么一通电话，当下也很给面子的奉承道：“这可不只是我们家晚辈。还是我们家财神爷。你他妈是哪个池子里的王八，跑这儿充龙王爷来了？”

    王野他爸是纯正的煤老板出身，身价跟学历那绝对是成鲜明反比。起话来简单粗暴，在座几位没忍住，全都嘴角抽搐着。差点没笑出声来。

    黄总被骂的狗血淋头，却是敢怒不敢言。别看他刚才对陶暮趾高气昂的放狠话，那是不知道陶暮有什么背景。以为陶暮只是个运气比较好，但是没什么后台的年轻老板而已。可要是真碰上王野他爸这种资历更老心更黑手更狠的，黄总也是怂的比谁都快。

    当然，在黄总看来，他这是能屈能伸。大丈夫不吃眼前亏： “真是误会。我要是知道陶总认识您，绝对不会这么跟他开玩笑。”

    话虽如此，然而黄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陶暮狠狠的折了一把面子。这个仇他也是记下了。

    “我不管你是谁，最好给我放聪明点儿。”王野他爸在电话里狠狠放了句话，又故意叮嘱陶暮道：“……你把这人的资料给我发过来。我让人看看，究竟是哪个牌面上的大人物，敢让你磕头赔罪！”

    “都是酒桌上的玩笑话，王老板何必当真。”黄总脸色很不好看的站起身来，目光阴森森的看着陶暮：“陶总好本事。今天这事儿我认栽。咱们后会有期。”

    陶暮微微一笑：“好走不送。”

    黄总铁青着脸直接走了。他那情儿一脸尴尬的看了看，也拎着包拧出去了。

    周导和其他人这才松了口气。胡宁吓得眼圈都红了，哭着跟陶暮道谢。

    陶暮简单的安慰两句，拿着电话躲出去了。他还跟王野他爸着话呢。

    王野他爸确实对投资剧组这事儿挺感兴趣。他也相信陶暮的眼光。正准备一口答应下来，忽然想到前几天他借故去厉家拜年，厉啸桁话里话外的跟他听陶暮的事儿。王野他爸就心下一动，转口道：“暮，你也知道。叔叔把大半身价都压在啸桁资本了，现在你们正做空国际市场呢，叔叔这钱一时半会儿也抽不出来。要不就等下次有机会再。”

    “对了，要不你跟厉总联系一下？你们两个不是合作伙伴么？前几天我去他们家拜年，厉总还跟我听你呢。问你从前上高中的事儿。厉总好像特别关心你。你要是跟他提一提这次投资剧组的事儿，他准保答应。”

    陶暮皱了皱眉，等挂断电话后。站在走廊里犹豫了一下，才拨通厉啸桁的电话。

    刚响一声，就被接通了。

    陶暮猝不及防，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声音，还微微一愣。

    “怎么想起来这个时候给我电话了？”即便是大年初八，厉啸桁仍然坐在书房里盯盘看资料。不过跟以前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电脑和手机屏保都设置成了陶暮的照片。

    “这个时候，你应该在H镇了吧？新剧组怎么样？”

    听到厉啸桁努力找话题聊的声音，陶暮微微一叹，开口问道：“就是想问问你对投资电视剧有没有兴趣？”

    “是你投资的那部电视剧吗？出什么问题了？我有。”然后，厉啸桁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道：“我有投资的兴趣。所以我现在，很想去实地亲自考察一下。可以吗？”

    我想去H镇见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