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害怕了吗？”齐姐见陶暮摆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久久没话，不觉讥讽道。

    陶暮回过神来, 看着眼前这位趾高气扬但却嚣张的异常光明磊落的齐姐，忽然莫名有种熟悉感。

    然而他跟齐姐是第一次见面，哪儿来的熟悉感？

    陶暮微皱眉头思忖良久, 方才恍然大悟。

    行事作风很熟悉！

    这种一言不合就要跑到当事人面前耀武扬威，顺便把自己的算和盘托出的傻叉举动, 这不就是当年的他吗？

    陶暮清楚记得，他上辈子受剧情影响处处针对沈毓的时候, 就经常做这种事情。每次做了什么坏事都要跑到沈毓面前炫耀一番, 然后就会被沈毓的爱慕者们恰好听见。接下来的发展可想而知……

    闻到莫名熟悉的气息，陶暮心下一软。再次看向齐姐的时候, 也就没了最开始的不以为然, 甚至还有些同病相怜的柔软。

    “你、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有点受不了陶暮过于温柔宽容的目光, 齐姐莫名其妙的头脑一凉, 原本想出来的刻薄话也就没出口。

    “没事。就是想感谢一下齐姐，为我提供了这么重要的消息。”陶暮微微一笑，温声道：“为表感谢，还请齐姐今天晚上好好休息, 所有花销都记在我的账上。”

    齐姐：“……”

    不得不，陶暮的相貌着实英俊。眉眼弯弯的模样更是温柔缱绻，即便是自诩情敌的齐姐看在眼中, 竟然也生不出太多的敌意和恶意。明明来之前还有许多愤愤不平，却都在陶暮的温润一笑中悄然消散了。

    齐姐觉得自己有些不大对劲, 气哼哼的哼了两声，转头走了。

    陶暮也拿了房卡回房间。因为有些在意齐姐之前的话，陶暮还给厉啸桁了一通电话，跟他听起齐姐这个人来：“……她自报家门，自己是厉爷爷亲口承认的，你的未婚妻。”

    尽管理智上知道齐姐的话绝对不可能是真的，但陶暮还是莫名心酸了。仿佛有一个柠檬在心底生根发芽。

    厉啸桁莞尔一笑：“厉家跟齐家也算世交。想来是我爷爷跟齐家老太爷喝酒的时候，一时口无遮拦的玩笑话。你千万别当真。”

    顿了顿，厉啸桁又解释道：“你想想，如果齐妙的是真的，姑姑还用撺掇我妈，成天给我相亲吗？”

    这倒也是！

    陶暮释然。就听厉啸桁话锋一转，略有些古怪的道：“不过，齐妙的表现确实有点不对劲。在我的印象中，齐妙虽然有点骄矜，但还不至于到蛮横无理的程度。怎么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对你摆出这种态度？”

    陶暮闻言一怔，心底莫名闪现过一丝极度违和的不舒服感。他皱了皱眉，沉声问道：“在你的印象中，齐妙做不出这种无理的事情来？”

    “不只是无理，”厉啸桁略微沉吟，开口道：“是不对劲。”

    厉啸桁并非自夸，只是他们这种家庭出身，从耳濡目染，自然晓得守口如瓶的重要性。有些时候一句话就可能会影响到上千亿的项目。所以在项目还没彻底敲定之前就口无遮拦爆猛料这种事情，别是齐妙这个年纪，哪怕七岁孩子都不会做。

    陶暮心下一沉，莫名有些不安。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不安什么。他舔了舔嘴唇，下意识转移话题，又跟厉啸桁提起齐妙的沈宸要把沈氏集团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置换给齐氏集团的事情。虽然有点惊讶于沈宸的反应迅速，陶暮还是想知道这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究竟是怎么回事。所以在跟厉啸桁电话之前，陶暮还给飞讯娱乐沪城和深城分部的负责人了电话，让他们调查沈宸转让沈氏集团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的具体细节。

    以飞讯网今时今日的能力，想要探这种事情实在是轻而易举。陶暮很快就得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原来这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来源于沈夫人的10%，沈妍的5%还有沈家二公子的7%，剩下的百分之三则从沈宸和沈世渊持有的股份中各自拿出1.5%。换句话，沈宸竟然把沈夫人，沈妍还有沈毓的股份全都转让出去了。理由就是沈氏集团之所以会有今天的危机，全都是沈夫人还有沈妍行事不端连累的。所以沈夫人和沈妍必须要做出弥补。至于沈毓的态度，根本不重要。因为沈毓并非沈家真正的二公子。所以他没有资格过问这件事情。

    得知沈宸的手笔，陶暮不觉惊叹。再想想为了这点儿股份，一直在挑拨离间，致力于让沈家陷入内斗从而渔翁得利的卓严，陶暮都有点同情对方了。果然沈宸一出手就是釜底抽薪。用沈夫人，沈妍还有沈毓的股份换取齐氏集团的支持，不但能够彻底解决自家人被挑拨离间的隐患，彻底杜绝后院起火的可能性，还能借此拉到齐氏集团这个外援。

    陶暮换位思考，如果是他站在沈宸的那个位置上，绝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么大的牺牲。股份倒还在其次，关键在于沈宸的冷漠态度。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还有一奶同胞的妹妹，就算沈夫人和沈妍做了那么多错事，也从未对不起沈宸。可是沈宸却能毫不犹豫地拿出沈夫人和沈妍的股份去换利益。这种决断，陶暮自愧弗如。

    然而让陶暮更加想不到的，则是沈宸的后续动作——

    在齐氏集团和沈氏集团交叉持股的签约会之后，手中股份不足百分之五十的沈宸竟然真的眼睁睁看着齐氏集团召开股东大会真正入主沈氏集团，并且把沈世渊从董事长的席位上赶了下来。甚至就连沈宸自己，都因为沈家的事情引咎辞职，主动辞去了沈氏集团执行总裁的职务。而沈氏集团，也通过股东表决彻底改名换姓，成为齐氏集团下属的子公司。而沈氏集团新任执行总裁，竟然就是处心积虑想要谋夺沈家的卓严。

    当然这一点不光是陶暮没有想到，就连沈世渊都没有想到。沈宸的操作实在太骚，把沈世渊都给骗过去了。以至于沈世渊完全没有意识到沈宸的真实目的。毫无防备的将手中大权让了出去。

    股东大会结束后，沈世渊直接被气到心脏病发作。躺在病房里还不忘跟沈宸大发雷霆。沈宸大病初愈，就要跟时争跟命争跟运争。然而看在沈世渊眼中，这个儿子绝对是失血过多伤到脑袋，整个人都瓦特了。

    觉得沈宸脑子出了问题的也不只是沈世渊，原还有沈氏集团内部，一直倾向于沈家父子的一部分股东。要知道沈家父子执掌沈氏集团这么多年，就算近两年偶有波折，但总体来集团的生意还是蒸蒸日上的。所以集团内部拥护沈家父子的股东和高层管理者也不少。

    他们同样无法理解沈宸的做法。

    当然沈宸也不需要这些人的理解。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其实已经是半年之后了。沈宸直接找上已经带着剧组在某个废弃基地里面拍摄《兵王》的陶暮，开门见山的表示：“现在我们可以好好的谈一下了。”

    陶暮没有想到沈宸在解决完沈氏集团的事务后，竟然会在第一时间找上他。不过陶暮也很好奇沈宸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做。所以他跟剧组请了假，带着沈宸离开片场。回到宿舍。

    拍摄环境很艰苦，宿舍的条件当然也不算好。沈宸量一下简朴到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还有一个柜子的士兵宿舍，随后坐在唯一一把椅子上。

    陶暮给沈宸泡了一杯茶，顺便坐在沈宸对面，挑眉问道：“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宸沉吟片刻，缓缓道：“讲故事之前，我想问你一件事。”

    陶暮挑眉，示意沈宸有话直。

    沈宸顿了顿，直接问道：“你一共有几辈子的记忆？”

    这话一出，陶暮顿时震惊了。

    沈宸看着陶暮的表情，就猜到了：“果然只有一辈子吗？”

    “什么意思？”陶暮指尖冰凉，脱口问道。

    “沈毓身上的光环不见了。”沈宸凝视着陶暮的眼睛，一双漆黑到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流露出一丝丝的讥讽和凉薄：“你有没有发现，你的身边多了什么？”

    听到沈宸的话，陶暮立刻回忆起当初他觉得齐妙不对劲的地方。质问脱口而出：“你到底想什么？”

    “死亡，并不是终点。”沈宸勾了勾嘴角，他最近几天连续做噩梦。梦里的故事反反复复，但终究逃不脱两个结局。

    “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沈毓死。可不管你们两个最终谁死掉了，沈家最后的结局都是陪葬。”

    沈宸想到脑子里重重叠叠的记忆：“每一世，要么是你死之后，沈家想起血脉亲情为你报仇，将沈毓逼死然后又跟他的爱慕者们同归于尽。要么是沈毓死掉，‘我’想通自己真正的爱人是沈毓，所以暗中对你下手，报复成功时却被你发现，最终连累沈家陪葬。”

    沈宸到这里，目光幽深地看向陶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世界是一本书，沈毓是男主角？在他的光环辐射下，你处处不如意事事求不得，最后只能绝望自尽以求解脱？”

    陶暮心底一片冰凉。

    “但是在我的记忆中，就像镜子有正反面一样，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你才是男主角，沈毓是那个处处不如意事事求不得的人，最后也是在你的步步紧逼下绝望自杀。”

    奇怪的是无论陶暮还是沈毓，他们若是重生，只能想起惨死那辈子的记忆。而沈宸却因为同时担当了两个人的复仇者，阴差阳错的想起了所有事情。可悲剧的是沈宸一辈子只在乎沈家的利益。然而在每一世的记忆中，不管陶暮和沈毓的结局如何，沈家都是家破人亡的下场。

    毫无例外。

    “就像是莫比乌斯环的诅咒。周而复始，永无止境。”沈宸轻笑一声。

    “不可能！”陶暮简直三观尽碎，他连连摇头，不肯相信沈宸的话：“绝对不可能。我承认，我上辈子确实活在一本书里，可是这辈子我已经，我已经挣脱出来了。我现在有家人，有爱人，对，我上辈子根本就不认识厉啸桁，可是我这辈子……”

    沈宸看着陶暮语无伦次的模样，漠然一笑：“既然上辈子都是一本书了，为什么你能肯定这辈子就不是另外一本书？”

    “你有没有发觉，你跟沈毓的命数总是相对应的。他越风光，你越倒霉。他越倒霉你越得意。你有没有觉得，你身边的人开始渐渐盲目的喜欢你或者敌视你，有没有觉得身边人的性格都开始片面化？”

    不知怎么的，陶暮忽然就想到了那个齐妙，声音戛然而止。

    “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是十年一个周期。你可以慢慢测试。什么时候相信我了，什么时候来找我。只要在沈毓没死之前，相信都有机会。”

    沈宸顿了顿，又开口道：“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么多世的记忆。甚至不知道我的记忆是不是真的。我亲手毁掉沈氏集团，就是想知道如果没了沈氏集团，沈家还会不会落到同样家破人亡的下场——”

    “告诉我！”陶暮断沈宸的话，开口道：“把你每一世的记忆都告诉我。”

    顿了顿，陶暮心下一动，又追问道：“是不是我每次重生以后，都会和厉啸桁在一起？”所以就连厉啸桁，也是剧情人物吗？

    沈宸沉默片刻，开口道：“不是。”

    “在我所有的记忆中，你的恋人只有卓严。厉啸桁……”沈宸顿了顿，还是道：“应该是个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