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永世盟约
看着轩辕剑被抹去神智,投入轮回的那一霎,相携而立的两人对视含笑,转身便消失在了星海中,重新回到了那通天彻地的梧桐树下,盘膝对坐双手相合静修起来,没有昼夜的天穹之下,凤凰的虚影仍然不断在梧桐树上徘徊,浓浓的神气随着功法运转而飘动,直到将梧桐树下的那两个身影完全遮蔽,这才不急不缓的重新环绕起来。
千年时间倏忽过去,白雾升腾成倒卷漩涡,将两个身影完全包裹。
直到一声响彻六界的钟声,乍然咚的一声完全敲响,将雾中两人自静修中唤醒。
白雾缓缓升腾而起,一点点飞散开来,露出其中两道身影,深紫发丝飘落而下,随着微风扬起,隐含着天地规则的声音,不断在其间震荡回响。
“是醒神钟……大兄在叫我们了。”
身着白衣之人立在他身后不远,并未如他一般凝视着天际,而是将目光一点一点的,落在了那张清秀的面容上,目光执着笃定中又带着沉默。
“这一日,终是到了。”
两人抬步朝着天穹一步迈出,终究落定在了正盛放七彩光芒,仿佛整个天地都在摇摇欲坠,神仙妖魔鬼人六界气息乍然紊乱,化为一一道道晦暗的光点围绕,那裂缝越来越深却勉强伫立的天柱外,那里不光有着一道正龟裂的天柱,还有其他的三根天柱默然挺立。
苍岫背对着他们两人,抬手指向了那不远处,正隐约露出形状,与两张面容的两根天柱,沉声道。“六界轮转,是非成败,便在今日——大兄和苍华在千年之前,已经以己身先入天柱中,勉力支撑着了。”
“三位兄长对我付出的,都太多了。”
身着紫衣之人上前一步,任由紊乱的灵气扬起自己发梢,清丽的面容沉静中没有惧怕。
“剩下的,就让我和永渊来罢。”
“弟,最后嘱咐你一句。”
眼看着他要朝着那不断碎裂,摇摇欲坠的天柱走去,苍岫终于摘下脑后白纱,唇角泛起一丝笑容,斩钉截铁的低声道。
“你本是那碎裂的天柱柱灵,倘若以你的能力无法弥补,那么最后的一个办法,就是牺牲你的神体和元灵,如若那样还止不住天柱断裂,我就会接着替你弥补那根天柱,直到我们兄弟全然元灵破碎为止,六界都不会再度崩塌的。”
“我知道。”
握紧身侧正凝视着自己的白衣人手指,苍景也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微笑,抬袖对着其他的三根天柱一礼,沉声道:“多谢兄长们相助了,苍景……就此拜别各位兄长,倘若牺牲我元灵之后,能够止住六界崩塌,请几位兄长照顾我唯一孩儿。”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回转身体,朝着天柱而去。
在他一步跨入那断裂天柱时,本来紧握着他手指的人,也跟着一步迈进立在他身边,看着他低身在天柱内坐下,注视着自己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决然。
“别怕。”身着白衣的人同样端坐下来,手指触到那人温软肌肤,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道,“我会一直陪着你,即便这六界覆灭。”
他定定注视着他,抬手握住他的手,唇角含着一丝笑容:“我知道。”
不周山上伫立的四根天柱,骤然在同一时间放出光芒,同时照亮了整个六界,与此同时仙界震荡起来,七彩的光芒一层层落下,天摇地动之中的不周山,泥土被天柱压得簌簌而下,六界的气息自泥土中透出,化作一条纯黑的光带将天柱绑缚,不自觉一点点涌入断裂之处,直到一柄通体银白的长剑出现,乍然融入了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缝中,方才让那裂缝一点点开始缓和,纯黑的颜色与七彩交替轮转,遮蔽了不周山外所有的窥视。
自不周山天柱剧烈震荡,导致六界灵气暴动摇晃,一千年后又逐渐减缓之后,仙界九重天阙又恢复以往,不停的有仙灵之气环绕,乘风的仙人倏忽而过的情形,直到几千年的时间过去,九重天阙又多出许多登仙之人,不周山之事方才渐渐被平歇,转而被仙界的诸事代替。
仙界一个昼夜便是人界一年,这一日白雾翻涌天色刚刚露明,就有许多仙人的身形走动,一些在仙界有些名气的大仙,以及许多不知名的仙,不知为何统统朝着第六天阙而去,其中一个仙人刚自闭关中出来,一见这情形顿时神色一变,随意扯了一位仙问道。
“仙友!你这是急匆匆的要去哪里啊?”
那仙被他拽住,闻言却是惊愕,下意识回道:“今日第六天阙,天玄剑君突破仙君大典,你怎么还不准备准备前去啊!”
仙人听了这话,更是不解其意:“天玄剑君?此仙是谁?我怎么记得在闭关之前,还尚未有这仙君的名号啊!”
路过的另一个仙听了,稍稍停下脚步嗤笑一声。
“那你肯定是闭关的时间太长了!你可知道那天玄剑君啊,听在凡间啊乃是个剑修,更是上古剑族的唯一传人,升上仙界没有多久被仙界蝶族之王看中,将自己和凤皇的儿子轮回蝶千寻许给了他,听那千寻皇子不仅身有神力,原来还曾做过一位上神的灵宠呢!”
神界的上神千年难见,能够做的了上神灵宠,必然有着不得了的本事,那仙人闻言更是惊诧了: “做过一位上神的灵宠?那可真是不得了的来头……”
“谁不是呢,而且当初天玄剑君登仙后,九重天上的天帝亲自来迎,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跟脚,反正仙界可是谁都不敢得罪他,后来他天赋奇高很快修炼成剑君,这不我也想去凑凑热闹……”
“那仙友,我们几人不如结伴前去?”
“好,结伴就结伴!”
“一同走丨”这几个仙人一番谈论之后,终于纷纷消失在洞府前,一起朝着上方第六天阙而去,两道身影才蓦然自半空落下,其中一道身影饶有兴趣的勾了勾唇,压低了声音对身边的人道。
“原来过了几千年之久,连嘉儿都成了仙界剑君么?”
另一道身影闻言,不曾迟疑便道:“想去看看?”
“那是自然。”
第六天阙之上,银白的剑光在天穹飞舞,在众仙惊讶又惧怕的目光中,瞬间凝固在半空中成一道平台,平台之上一个身影缓缓浮现,正是一位着淡金长袍神色淡漠,雪白长发坠地眉间金印发亮,俊美面容之上没有表情,乌黑眸底映出万千仙人。
在他身后半步之处有一道幽紫身影,是一位看起来只有二八年岁,面容却十分美丽雌雄莫辩的少年,此时正唇角弯弯的看着他的背影,好似下一刻整个人都会扑上去一样,却因为现下盛大的场景忍耐住了。
“恭贺天玄剑君突破尊位!”
“恭贺天玄剑君!”
银白剑光在半空之中巍然伫立,那淡金色的身影挥袖一过,身旁凭空展开遮天蔽日剑域,下一刻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蓦然转过头来看向虚空之中某处,凝视着那个地方半天之后,唇角突然出现一丝微不可见的笑容。
待到盛大的恭贺大典完毕,天玄剑君永嘉入主第六天阙副宫,刚拉着自己身边的道侣入殿内,抬眼便瞧见不远处正相携而立的两人背影,面上先是一怔随即充斥了喜色。
“父亲,爹爹!”
“嘉儿。”苍景看着他朝着自己扑过来,任由比自己还高的儿子将自己抱住,目光之中有着些许感慨之色,手指轻柔的拂过他额上的发丝,“多年过去,你都这样大了。”
几千年过去已成天君的青年,闻言立时直起身来后退一步,看了看面前的两位容色未改,仿佛和当年一模一样的父亲,禁不住关心问道:“爹爹,苍岫伯父还有苍华伯父都,因为天柱断裂之痕还要弥补,您与父亲沉睡在天柱里……您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便在前几日的时候,与你父亲一起醒来的。”
已然先去探望了几位兄长,又自兄长那里得知了儿子消息,这才急匆匆赶来见儿子的苍景,闻言唇角笑容愈发温和柔软,抓着新晋的剑君上下量了许久,终于将自己的目光自儿子身上转开,落在了他身后见到自己明显很是局促的千寻身上。
“醒来之后,便听闻你突破剑君的消息,又知道你终于得偿所愿,娶了蝶帝和凤皇的儿子,你的心上人爹爹的灵宠千寻,便立刻前来为你贺喜了。”
千寻乃是当初从仙界缝隙中落入凡间,不心被一只幻蝶当成自己的卵,却又被转世的自己收为灵宠,其实身份乃是轮回蝶族蝶帝和凤凰之主凤皇幺子,两族中人都将这个皇子看的很重,结果却直到千年之后皇子成年,回族的第一刻便告知自己的两位父亲,自己不光在凡界走了一圈成了上神灵宠,而且还与上神之子私定终身。
听了这话之后蝶帝和凤皇未表示什么,皇子的几位哥哥却直接大怒,因此在永嘉顺利飞升成仙之后,为了顺利的与心上人结为双修道侣,可是费了非同一般的力气接受考验,这才能与千寻有情人终成眷属。
千寻与永嘉成道侣已然是千年之前的事情了,本来不应该再对此事有什么羞涩之情,可这是和心爱的人结为道侣之后,再见苍景和太阿的第一次,千寻的脸色还是涨得通红,张了张口声音的几乎听不清:“主人……”
苍景看他羞惭,眼底都是笑意:“都这个时候了,还叫我主人?”
千寻的脸更红了,但好歹镇定些,努力的开口道:“爹爹……父亲。”
“乖孩子。”苍景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一直不发一语却目光柔和,神色淡然看着他们的白衣人,又接着开口续道,“不能喝上你们双修大典的喜酒,便在今日你的天君殿中补上,如何?”
永嘉听他们要留下,面上顿时涌起喜色,目光温和看了一眼道侣,沉声应道:“孩儿遵命!”
在第六天阙呆了足有百年之久,两人方才在永嘉和千寻的目光下离开,复又划开界膜走进了星海深处,苍景与那人十指相扣在虚空中走过,这几千年来他一直和这人在天柱中沉睡,许多的故人在他们醒来之后,早已统统换了身份和位置,他们总要一一去看看才好。
“我当初下界为万象挡劫,天柱碎裂这一劫刚过,他不肯见我跑人界去了,难道我还要去人界找么?还有现下瑾还在魔界里当着魔后,共工和祝融也已经归位了,前几年听刚诞下长琴,我也有些想要去看看……”
白衣人望着他认真的侧脸,忍不住低头轻轻印上一吻:“有何不可?”
苍景听他答应了,也含笑凑过去,一口晈在他唇角上,目光温柔如风:“那……我们从哪里开始看呢?”
白衣人在虚空中停下了脚步,一把将他紧紧搂在了怀中,幽紫色眸子转动之中,蓦然定在了其中一处,搂紧了怀中人从上跃下,被他搂在怀中的人眼前一花,下一刻看清了一切之后,乌黑的眸子顿时睁大了。
“便从这里罢。”
“这里是……”
白衣人稍稍放开了搂着他的手臂,转而抬手握住了那人的手,目光之中浮现着外间的灯火辉煌,仿佛满天星子都乍然落在他眼底,衬着那张俊美无暇的面容,当真是一眼望去夺人心魄:“元黎宗外,鹿城。”
苍景定定的望着眼前的,这样一片热闹的人间景象,看着屋檐下点着的红灯笼,还有风中传来的点心香气,混杂着桂花的馥郁芬芳,少年孩童的吵嚷声自己身畔掠过,让他不自觉的更加恍惚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后喃喃着道:“今日……又是一年的中秋了。”
白衣人看着他瞧见人间这副景象,眼底翻涌着许多细碎的光芒,一向冷峻的面容上唇角微勾,突然抬起手掌看着指尖白光闪烁,在身畔的爱人有些怔怔的注视中,一盏紫色的河灯便凑到了他面前。
“这河灯……你是从哪里来的?”
“那年你将这只河灯留下,偶然被我找到收起。”看着那人将河灯接了过去,白衣人抬手一抹握住了沾满墨的毛笔,递到了正含笑捧着河灯的那人手上,语调更多了几分温柔,“后来,一直没有机会再送还给你。”
那是重生后他带着林阁瑾,回到鹿城的那一个晚上,他独自买下没有写字,却放在了那人曾经呆过,曾经最为狼狈生存的枯井下。
他希望那个人能一生安平喜乐,却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这个资格,因此那个时候他一个字都没有写,只是轻轻的用指甲刮出了那人的名字,却怎么都没有想到,这盏河灯没有永远沉寂在枯井中,而是终究落在了最爱之人的掌心里。
念及旧事,紫衣人定定的看了他一眼,含笑在那空白的紫色河灯上,写上了太阿两个字,又将笔交给了身畔的人,目光被灯火映亮,漂亮的难以言喻:“我们一起写,好不好?”
待到那写了几行的河灯终于被推入水中,立在桥上相拥交颈而吻的两个人,被绵绵密密的灯火与月光,映亮了温柔缠绵合二为一的身影。
自此,上天入地,碧落黄泉,六界之中,轮回之外。
再也不会分开,再也不会背离。
那飘荡在水中的紫色河灯,正映着几行的墨字,晃悠着隐约被灯火照亮,随即又被一阵清风吹过,和着温柔的水波推向了远方。
死生契阔,与子成。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