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陆离本意只是为了存档, 根本就没想太多。亲完之后，他就松开手后退一步。

    周遭一片沉默，连稀里哗啦的雨声，都不破这有些凝滞的氛围。

    宁陆离这才觉出有些不对味来吗，他问完你是不是喜欢我就上前强亲是怎么回事，总觉得自己混上上下散发着一股人渣味。

    都是顾茂行的错, 怎么还能倒带停止了, 要是读档倒带不就彼此都不用这么尴尬了吗？

    不对，就算倒带了, 也是回到强吻这一刻的存档点，根本什么情况都改变不了。宁陆离觉得自己简直是逻辑死，这个存档存的简直是把自己给将死了。

    不管了，反正都是顾茂行的锅。宁陆离抬头就瞪了过去, 特别凶。如果顾茂行敢些什么是你喜欢我吧这种话, 那就咬死他！

    眼前的顾茂行，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许久，他抬手摸了摸才被亲吻的嘴唇：“这，这个梦这么长, 这么真实？”

    宁陆离莫名其妙：“什么梦？你傻了？”

    顾茂行回答：“那天晚上你从阳台上过来，到现在, 是不是都是在做梦, 你要不要我一拳。”

    宁陆离一听, 回味片刻就明白他的意思, 顿时就一拳就锤上顾茂行的肩膀, 怒道：“你那天晚上居然装睡！这，这，不要脸！”

    被宁陆离一拳在肩膀上，顾茂行总算是有了几分真实感：“宁宁，你这是……”

    宁陆离正陷在自我唾弃中不可自拔，一听顾茂行的问题，连尾巴上的毛都炸开来：“你别管我怎么样，反，反正就是这样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喜欢我！”

    顾茂行却是从宁陆离这前言不搭后语中理解了他的意思，顿时，他的手指因为内心情绪太过剧烈，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顾茂行抬手抹了一把脸，总算是冷静些许：“是，从十年前，不，或许更早，我就喜欢你了。”

    宁陆离傻眼：“这么久？”

    刚才在书房里看到挂着的那整墙照片，宁陆离根本就没太理清楚什么头绪，就是凭着冲到头顶的一腔热血问出了那个问题。

    顾茂行看宁陆离傻呼呼的样子，笑着拉过他的手：“进去吧，外面风有点大。”

    宁陆离被领到沙发上坐下的时候，还没回过神来。

    顾茂行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温声：“回神了，这问题不是你问出来的吗？怎么我承认了你反而被吓傻了？”

    宁陆离：“我才没有吓傻，多大点事。我就是想不明白，你十年前就喜欢我了，可为什么要自己一个人出国，我追到这边来，还不搭理我？”

    宁陆离没有丝毫埋怨的意思，就是单纯地不明白顾茂行这么做的理由而已。

    他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会被发现真实性向而吓到屁滚尿流仓皇出国的人啊。”

    顾茂行站起身来：“你在这等一会好么，我去书房拿点东西。”

    看到顾茂行眼神有些不自在移开的样子，宁陆离就知道他大概是怕自己看到书房里挂的那满墙照片。

    宁陆离跟着站起来：“我也要去，书房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没……”

    宁陆离大笑：“得了，看你这怂样，我刚刚就进书房都看到了，所以才冲到阳台上去问你的。”

    “宁宁，你，唉……”顾茂行只得无奈地笑笑，能怎么办呢，宠着呗。

    宁陆离本来就是为了耍顾茂行一把，也没真准备跟过去：“你去吧，我在这等着。”

    顾茂行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另一只手捧着托盘，上面是茶壶和两个茶杯。

    一切东西安置妥当以后，顾茂行并没有直接开牛皮纸袋，而是又起了他的母亲。

    “我妈的病症，是太过偏执导致后来精神出现问题。其实很多人都劝过她离开我爸，这么多年，他们吵过不知道多少回，但她始终觉得能改变。她不愿放手，甚至有一次她给我爸下了安眠药，把他带到一处郊外的房子里关了好几天……”

    宁陆离虽然不知道顾茂行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又提起他的妈妈，但也就这么安静地听了下去。

    “她的精神问题不是因为遗传因素，而是天生性格偏执和后天我父亲的问题所导致的。我担心的是性格部分会遗传。”

    宁陆离伸手过去握住了顾茂行的手，他就是莫名的觉得现在的顾茂行，需要一些鼓励：“你怎么会这么想，你这么理智冷静的人，怎么可能会做出那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顾茂行摇了摇头，反握回去：“我也没想过，自己性格中会存在这如此偏执的部分。我发现自己对你的心思，是在十七岁那年。在你跟我对姜禹萱有好感的时候，我就不太对劲了，所以后来姜禹萱告白的时候，我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她。当时我想的是试探你的态度。”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你找上门来了我一拳，然后我发现了自己竟然对你有其他的想法。”

    宁陆离福至心灵：“等等！所以，那次你不是想我，是想对我做不可描述的事情？禽兽啊！”

    顾茂行对宁陆离的用词有些无奈：“你想到哪去了，当时就是想亲你……”

    宁陆离干咳一声，松开手去端茶杯，借喝茶掩饰尴尬。都怪×乎上那些污妖王的回答，害他思维方式都不符合社会主义价值观了。

    顾茂行又起了在阳台上发生的事情，之后苦笑一声：“当时祝佳佳看到我偷偷亲你，其实她没看到的事情更多。如果她知道我那个时候的心思，大概拼了命也不会再允许我靠近你。”

    “什么心思？”

    “当时我亲完之后，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想把你关起来，只能看见我一个人，再也没有多余的眼神去给什么姜禹萱方禹萱之类的人。”

    顾茂行把内心深处最为阴暗的部分，悉数剖开来放在宁陆离的面前，等待着他的审判。

    宁陆离有些惊讶：“这只是一时冲动，随便想想而已吧？”

    顾茂行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很清醒，甚至陷入一种可怕的理智之中。我在离开的时候，脑子里已经在计划该如何把你囚禁起来，而不会被家里人发现端倪。还好佳佳在门口拦住了我，她的话点醒了我，我这才发现自己的不正常状态。”

    “你是呵护了这么多年的珍宝，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包括我自己。”顾茂行怔怔盯了宁陆离片刻，“我心中的那个宁陆离，应该永远受尽万千宠爱，在最耀眼的阳光下肆意的活着。我又怎么能够因为自己龌蹉的心思，摧毁这一切。”

    宁陆离问：“所以你才会执意出国，还和我断了联系？”

    顾茂行点头：”那个时候的我，太年轻不够成熟，我怕我会失控，做出些无法挽回的事情。”

    “你干嘛不直接跟我这些，我是指你喜欢我。”宁陆离仔细想了想，如果那个时候顾茂行向自己告白的话，他的反应应该也不会太过激。

    “我仔细想了很久，那个时候的你，听到这事最多是两个反应。一是被吓到不肯见我，二是因为友情勉强接受这个事实。不管是哪个反应，那时的我要得太多，而你太脆弱，你我都没有成熟到足以承受这些。”

    宁陆离想了想，如果当初顾茂行直接明真相，他即使是因为深厚情谊勉强答应，也是接受不了开始一段更亲密的关系的。

    “所以我追到这里的时候，你才会拒绝我？”

    顾茂行：“当时我脑里的计划，就是借和你出国留学之名，远离你家人之后，把你囚禁起来。我又怎么能不狠下心来把你赶回去，那个时候我的心理状态出了点问题，只有距离才能勉强压抑住我心中的恶念。”

    宁陆离听完，指了指那个纸袋：“所以，这纸袋里的是？”

    顾茂行直接拿过纸袋递给了宁陆离：“这是全部的我，毫无保留，包括最阴暗最不堪的那一部分。我……”

    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措辞：“我爱你，很多年。我也知道，你现在对我只是初步的好感，我不在意这些。你愿意迈出这一步，余下的九十九步都由我来。只是如果我们要开始这段亲密关系，我不希望瞒着你任何事情。如果你看完之后，不能接受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纸袋里面，是厚厚一叠的治疗记录，心理咨询方面的，几乎贯彻了顾茂行在外留学的全部时间。而在治疗结束没多久之后，顾茂行就回了国。

    宁陆离看完之后，抬头望去。眼前的顾茂行，眼神温和，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真实的心情。

    宁陆离笑了：“我想试试，虽然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接受肢体接触的恋人关系。不过如果真有一个人能让我从阴影中走出来，去尝试接受一段亲密的关系，除了你，我真想不出其他人。”

    “宁宁。”

    顾茂行再也压抑不住心中情绪，揽住宁陆离的肩，低下头。

    吻上去之前，顾茂行贴着宁陆离的唇瓣低声了句：“我知道太过侵略性的举动会引起你本能的反感，所以待会，所有主动权都在你手上，好吗？”

    果然，顾茂行只是贴着宁陆离的唇瓣，一个极其单纯的吻，没有再多的任何举动。

    宁陆离绷紧的脖颈线条，微微放松了些。他开始能分出一些心思感受唇上柔软的触感。

    这不是意外，也不是为了存档，而是他和顾茂行之间，第一个纯粹的亲吻。宁陆离觉得有一种热意从胸腔涌出，蔓延到四肢，开始接管他整个人的行动。

    宁陆离的舌尖探了出去，顾茂行只是微微分开双唇。他继续进攻，有些毫无章法，甚至牙齿差点都撞到一起。

    就在顾茂行有些受不了宁陆离这如同狗舔吻一般的亲法，想要反守为攻的时候，宁陆离退开了。

    他只是轻轻推了下顾茂行的肩膀，对方就挪开了半压上来的身体，靠回了沙发上。

    顾茂行微微平复了呼吸，这才松开紧紧捏成拳头的右手：“怎么样，会不会觉得不舒服？”

    宁陆离微微皱着眉头，想了想：“心情有点复杂，也不单单是抗拒吧，我也不清楚。不过，感觉还挺好的。”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要学着控制自己的偏执和控制欲，你也要学着慢慢接受肢体接触，好吗？”

    宁陆离点头。

    顾茂行又补充：“当你觉得不舒服的时候，可以随时喊停，包括我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宁陆离：“我喊停了，你怎么办？”

    顾茂行想了想：“我会试着控制自己，如果真的无法控制性格深处的偏执的时候……”

    “再度流放自己吗？”宁陆离反问。

    “这总比伤害你，最终导致你我二人都变得遍体鳞伤要好，对吗？”

    宁陆离没有话，只是揽过顾茂行的脖子，把脸死死藏在他的颈窝处，不给对方看见。

    二十七将近三十岁的人了，因为这些话被感动得差点流眼泪这种事情，宁陆离一点也不想让顾茂行看到。

    太丢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