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篇(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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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承礼还未苏醒的时候,术已经结束。他从icu重症监护室转到了vip高级病房,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那双腿却再也没有恢复如常的可能了。

    得知这个消息时,管家差点没当场昏过去。

    少爷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不心疼是假的,少爷那样自负清高的一个人,失去双腿,只怕比让他死还要痛苦百倍。

    纪承礼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一直是江云婉和管家两个人在照顾他,关于病情的消息被纪家人封锁的紧紧的,外人只知道他要休学一段时间,其他消息一概不知。

    起来,如果不是江云婉,少爷也不可能落得今天这副模样。

    因而老管家对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情也是非常复杂的,三分尊重七分埋怨,毕竟是少爷拼了命也要喜欢的女孩子,他总归还是有几分忌惮的。

    病房里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沙发前站了两个人。

    餐盘被打翻在地上,到处都是米白色的汤汁和白粥,茶杯摔得四分五裂,桌子上更是一片狼藉。

    纪承礼已经苏醒,他低着头,漆黑的碎发遮掩着脸上的神情,那一双阴沉沉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单下毫无知觉的双腿,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掌心一片濡湿。

    江云婉和管家在一旁紧张的守着他。

    “滚!”少年握紧了拳头,压抑着心底的崩溃,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神情,“都他妈给我滚,我不需要你们的施舍,不需要你们可怜,都给我滚远点啊!”

    谁稀罕那一点假惺惺的慰问,谁稀罕那一副看乞丐似的同情眼神。

    即使他成了一个废人,即使他被家族放弃了,也轮不到他们来可怜他!

    “滚。”

    “纪”江云婉咬了咬唇,那张秀美温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难堪和心疼,泪水在眼眶里闪烁,她似乎还想些什么,却被站在一旁的管家连拖带拽的拉出了房间。

    管家自然知道此刻的少爷最不愿的就是别人看到他最狼狈的一面,连地板都没来得及收拾便悄悄躲了出去。

    当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后,一切归于平静,纪承礼掀开被单,视线落到那双缠满绷带的腿上,指颤抖着抚了上去。

    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他咬着唇,面色发白,试图扶着桌子站起来,却一不心直接滚下了床,膝盖以下真的一点知觉都没了。

    他暴怒的将边的枕头摔向四周的墙壁,面上却露出了一副脆弱不安的神情,怎么办,他成了废人,一个再也不能站起来的废人!

    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还有什么意义?

    没了双腿,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去死吧,去死吧,他的视线落在了不远处的阳台上,指节掐的发白,却无能为力,他现在想死,却连阳台都爬不上去,真他妈可笑。

    失去双腿后,纪承礼的脾气变得越来越差,人也越来越阴郁,那一双温柔清冷的眸子早就蕴满了风暴,仿佛一片化不开的浓墨,再也没有了往日清贵温润的姿态。

    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有时候望着窗外的风景会突然暴起乱摔东西,听着音乐也会大发脾气。

    他一面依赖着这两个对他不离不弃的人,一面又用最尖锐的语言来嘲讽伤害他们。

    或许是他本性如此,又或许是这个打击对他来太过致命,总之昔日的温雅少年在失去双腿的那一刻便彻底死了。

    对于江云婉来,纪承礼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愿意照顾他是因为感激和愧疚,但他总这么尖锐刻薄,用最恶毒的话来刺激伤害她,时间久了之后,她也渐渐的感到力不从心了。

    她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男朋友,有自己的人生,为了照顾这个少年,她辞了工作,浪费大好的年华,成了专职保姆,每天在医院受气,回到家还要被男朋友不理解,这样的生活对她来太难熬了。

    在一次大吵之后,江云婉终于受不了了,她离开了。

    她受不了这样的消极生活了,压抑、痛苦、忧郁,她原本就不是一个足够坚强的女人,再这样下去,他不疯她也要疯了。

    江云婉离开之后,少年的脾气明显更差了,他破罐子破摔,用最嘲讽的眼神注视着那个忠诚的老管家,似乎在揣测着他什么时候离开。

    他陷进了一个死胡同,把所有人都赶走了,也把自己逼到了绝路。

    他觉得这些人都在同情他,施舍他,可怜他,他讨厌他们的眼神,却又依赖他们的照顾,身体上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底的绝望,这样的生活让他快要崩溃了。

    曾经清高自负的纪承礼什么时候变成这副人见人厌的鬼样子了,瘦削,暴戾,绝望,颓废,像阴沟里遭人嫌弃的死老鼠,阴恻恻,湿答答的。

    纪承礼挺直了腰,镜子里的少年露出一张苍白阴郁的脸,他自己看了都嫌弃万分,何况是他人。

    他一拳砸碎了柜台上的镜子,碎裂的镜片里影印出无数个自我厌弃的面孔,他更加不耐烦了,一拳一拳砸向镜子,试图将那些令人讨厌的面孔全部砸碎,温热的液体顺着柜台滑落到地板上,少年似乎喜欢上了这种自我虐待的折磨方式。

    像失去了痛觉,逐渐疯狂崩溃。

    去死吧,去死吧!

    这样的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无数次的自我厌弃中,他终于拿起了地上的碎片,艰难的移动着身体,慢慢躺进了浴缸里,然后望着天花板莹白的灯光,似乎松了一口气。

    玻璃切割肌肤的时候,他无比冷静,看着鲜血逐渐染红浴缸,心底似乎产生了一种自我凌虐的快感。

    终于要死了吗?

    这就是他的人生吗?

    从天之骄子变成一个废人,他最终的归宿就如同一只阴沟里的臭虫一样,自我了结余生吗?

    血流的很慢,纪承礼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流失,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一张熟悉又略带些嘲讽的面孔。

    他恍然间突然记起了一些事情,那个女人也曾经割腕自杀过,不知道她在临死前想的是什么呢?

    纪承礼闭着眼,有些想笑,他没想到自己在死前想的人,居然会是那个他一直讨厌的女人,真是可笑!

    在他陷入昏迷之际,耳边骤然响起了一道冷漠熟悉的声音,她,“死有那么多种方法,为什么偏偏选这种呢?”

    纪承礼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不是幻觉,那女人确确实实地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带着嘲讽和鄙夷。

    她拿起搭在一旁的毛巾迅速替他裹住流血的伤口,纪承礼以为她要阻止他,刚准备推开她,却没想到这女人突然握住他的肩膀,猛地将他按进水里。

    冰冷的池水混杂着鲜血的腥味,纪承礼被猛地灌了一大口血水,腥甜的味道呛的他恶心想吐,窒息的痛感传来,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开始挣扎起来。

    这疯女人

    纪承礼试图掰开她的腕,却因为失血过多导致头晕脱力,暗红色的血水里,他看见那个女人跨进浴池,低着头,然后勾住他的脖子,俯身向下,主动贴上他的唇。

    温软的触感传来,酥麻的感觉一直从唇上传递到他的胸口,纪承礼一怔,阴沉沉地瞪着水下的女人,然后毫不留情的、恶狠狠的咬上那张唇。

    这算什么?

    同情?施舍?还是报复?

    当他是什么?废物吗?

    他一点也不稀罕她的同情,尤其是她的!

    纪承礼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眼神中透露着狠戾,浓重的喘息在她耳边响起,晚宁也毫不示弱,两人几乎在浴缸里打了起来。

    他最终也没死成,反倒把自己折腾的够呛,累的气喘吁吁,如同一只濒死的鱼靠在墙壁上大口的喘着气。

    管家听到俩人的动静,带着医生赶了过来,纪承礼被护士强制移到病床上,然后包扎好伤口。

    期间少年垂着眸,禁止任何人触碰他,抿着唇恶狠狠地瞪着同样浑身湿漉的唐晚宁,那眼神恨不得要一口咬死她。

    那女人就坐在他旁边,她换上了一套干净的病号服,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对于医生的询问,表露出一副受害着的姿态,眼神幽怨又略带委屈的望着他。

    这模样成功的骗过了医生和护士们,看的纪承礼满心憋屈和愤怒,这个骗子,她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他!

    晚宁心头哂笑。

    还有力气瞪她,看来伤的不够严重。

    处理完后续的事,管家看着面色苍白的少爷心疼不已,原本因为车祸瘦了一大圈的少爷又因为割腕失了那么多血,看上去更没精神了。

    唉老头无奈的合上门,只能下楼去买更加珍贵的食材给他补血益气。

    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俩,浴室里的狼藉被人收拾的干干净净,房间里飘荡着一股消毒液的味道。

    眼前的少女终于露出了她本来的面目,她眯着眸,居高临下的,冷漠的,嘲讽的睨着他。

    “你是来报复我的?”纪承礼问。

    “怎么,你害怕了。”

    晚宁微微挑着眉,她面色苍白,嘴角却带着几分轻蔑,“虽然你腿废了,但脑子还是挺有用的。我确实是来报复你的,不过看到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我又觉得后悔了,这副样子的你实在让我提不起一丝兴趣,就算弄死了你也让我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她完,纪承礼死死捏住床单,眼神阴郁幽暗,犹如万丈寒潭,死气森森,这个女人他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就算我腿废了,要弄死你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纪承礼垂着眸,湿漉漉的碎发遮掩着眉眼,他脸上的神情阴冷的叫人害怕。

    “是吗?你打得过我吗?”

    女孩偏着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那一双漂亮的眼睛莹莹生辉,出的话却残忍至极,“现在的你啊,就跟阴沟里翻船的咸鱼没什么两样呢。连自杀都无法爬上阳台的你,还妄图弄死我吗?真是可笑至极啊。”

    少年抬起眸,那双眼睛毫无温度。

    他勾着唇,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你想死吗?”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

    晚宁对上他的视线,少年用力箍住她的腕,力道大的惊人。

    她被他扯到面前,两人视线对上,呼吸缠在一起,少年的眼神阴冷骇人,如同积聚了一场风暴。

    晚宁皱着眉,视线落到逐渐发红的腕上,带着不耐,“你弄疼我了。”

    正在这时,房门被打开了。

    老管家拎着一盒饭菜尴尬的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什么好。

    话回来,他们家少爷受了伤还这么英勇啊,瞧这亲密的姿态,差点没把人家姑娘给推倒了。

    看着老管家那满脸菊花的神态,晚宁眼珠子一转,主动伸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在他唇上轻轻一点,温柔疼惜地,“好嘛好嘛,我不走就是了,你轻点抓好不好,我好疼。”

    她熟练的依偎在他怀里,额头轻轻磨蹭着他的胸膛,一边戳着他的脸颊,一边开始撒娇,“阿礼,要是知道你伤的这么严重,我就是拼了命也会过来照顾你的,你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阿礼?”

    纪承礼被她这番突然转变的态度弄的猝不及防,他冷着脸,像扔垃圾似的甩开了她的,耳根子却蓦然有些发烫,“你在玩什么把戏?”

    玩把戏?

    晚宁扶住他的脸,逼他正视着自己,声音异常的认真,“我没在玩啊,阿礼,你不信我吗?”

    你不信我吗?

    这句话就像是有了魔力一样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纪承礼看着眼前明媚动人的少女,信她吗?当然不信!

    这个女人狡猾无比,轻而易举的就骗过了所有人,相信她的那张嘴,还不如相信这世上有鬼。

    是报复吧。

    纪承礼沉默的猜测着,等他相信了之后,她又会恶狠狠的嘲笑他这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而已。

    可为什么他的心底居然产生了一丝丝的松动

    老管家提着食盒进了房间,纪承礼眯着眸瞥了一眼怀里浅笑嫣然的少女,又望了一眼一旁的管家,凉飕飕的了一句,“滚出去。”

    这话也不知道是对谁的。

    反正老管家放下饭盒就静悄悄地离开了,也不敢打扰俩人。

    晚宁从他怀里钻出来,少年摸了摸染血的指,唇角殷红如血,“你也给我滚。”

    作者有话要:  非常感谢天使们不离不弃,我会努力更新的。

    爱你们,么么哒~(^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