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的第六十二天
温楚一落座, 晚宴便正式开始。
和她同坐一桌的基本上都是她不太讨厌的姐妹团, 江骆骆事先知道她的宴席座位安排, 已经醋过一轮了, 这会儿在酒桌上敬她生日快乐的时候就还算平静。
只不过除了她们几个之外,包括夏亦和毛一宇在内的其他人都忍不住看着这边互通道消息,连嘴里的酒都咽不下去。
主座上的人对此只能保持一个见怪不怪的微笑。
好在之后很快有侍者上来开餐,温楚在众人的注意力稍有分散后,拎起玻璃杯高脚,杯口朝身边的人微微倾低,一边目不斜视地开口:“基金会的事情谢谢了……你帮了我很多忙。”
严妤顿了一会儿才听出这是对自己的话, 微不可见地瞟了她一眼,也跟着端起酒杯,谦虚地回:“不客气,我这一次也学到很多。”
毕竟这种有冤大头出钱她参与实践练手的机会真的不多。
温楚一听这官腔,嘴角跟着一落,抿了口香槟后,不咸不淡地提醒她:“得了吧,我跟你谁还不知道谁, 跟我装什么白兔?”
严妤把酒杯放回, 保持着肩颈平直的姿态,笑着轻声回:“座位是你安排的, 可不是我。”
这话怄得温楚十分钟没再跟她开口讲话。
等到开胃菜撤下,她调整好了心态,才把头从江骆骆那儿转回来, 不经意地问她:“你知道我跟你哥分手了么?”
严妤听到这句,抿了抿唇道:“我哥七月份刚从部队里回来的时候跟我见了一面,我问起来,他才告诉我。”
其实前阵子刚开始筹备慈善基金的时候她就想问的……但碍于这人只字不提一副拔吊无情潜心工作的模样,她也只能尽力绷出一副专业的公事公办态度。
可现在她既然主动提起了,她就不能不好好问一问:
“所以你们为什么分手?就因为我哥跟铂悦签了约,严珮插手了?”
这事上热搜之后她当然问过严峋,但被他三言两语就绕了过去,不愿意跟她多。
温楚听她直呼严珮的名字,倒不像严琇那样亲昵地喊姑姑,嘴上不紧不慢地回:“听你的语气,严珮跟你们俩之间、关系都挺差劲的?”
严妤并不想回答,于是反问:“你跟我哥在一起这么久,他没告诉过你?”
“他跟我过一些,但我想听你再跟我讲讲。”温楚道。
“那你先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分手?”严妤只想知道这一点。
那次圣诞节之后,她看得出来严峋是真的对她很上心。以他的性格,认定了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所以只有可能是温楚提的分手。
果然身旁的人闻言,眼睫微动。
下一秒别开眼,不大自在地端起酒杯,回答:“他现在连自己的时间都没有,还有什么时间谈恋爱?”
虽然这样的结果好像在他签约的一开始就注定了,但不这样又能怎么办呢?
她不想严峋在严珮出现之后,就被迫改变他才刚刚稳定下来的轨迹。
他就应该跨过她,击败她,就应该凯旋,而不该在一开始折戟。
所以她也可以等一等他,反正他们还年轻。
严妤听到她的理由,太简洁跟合理了,一时间竟然没办法反驳,仅仅只能替严峋跟她怄气:“你既然都跟我哥分手了,还听他的家务事干什么?”
“我还以为你巴不得我跟他分手呢,”温楚开口截断她的话,有些没头没尾地了句,一边弯起眼睛看她,“可是听你的语气,我们分手了你还挺不高兴?”
严妤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差。
她平时最讨厌她这种吊儿郎当的语气,这会儿没把手里的酒往她脸上泼都算好的了。
轻闭了闭眼后,只能压着火气回答:“温楚,不要把这种事情当游戏玩,我知道我哥对你很认真,他以前从来没这么认真过。”
“我知道,”温楚垂下长睫,指尖轻点了点桌面,“所以你跟姐姐好好讲讲。”
“你是个屁的姐姐。”严妤这下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抱歉,”温楚开口道歉,紧接着纠正道,“那就跟你未来嫂子好好讲讲。”
严妤的脸色微僵。下一秒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温楚,你少臭不要脸了。”
温楚闭上嘴,这才不跟她兜圈子,端正态度道:“我知道,严峋很认真,我也很认真。所以你听话一点,知道什么什么,不然你哥等不到我跟他复合,就一辈子娶不到老婆了。”
严妤刚想“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我哥一辈子娶不到老婆”,转念想到严峋去年的生日和新年都是陪她过的,又只能忍下来。
抬头深吸了一口气,她问她:“那你应该知道我哥抑郁症的事情?”
温楚点点头:“知道。”
“那我们时候的事呢?”严妤又问。
温楚想到嘉德拍卖那天晚上,严峋后来跟她一笔带过地起了一些,便告诉她:“我只知道他很聪明,你们严家人怕他有威胁,从就把他送到英国去了。你跟他分开来之后,被留在严琇身边。”
严妤听完,喉咙微紧。
她在问话之前,没想到温楚会知道这么多。严峋对这些事情太过保留,连她都不例外,更别别人。
可这会儿考虑再三,她也不想藏着掖着,坦白告诉她:“那时候我哥还没上学,到英国后每隔几个月就会换一个寄宿家庭。妈妈一开始发了疯地联系他,但严家人不让她跟我们之间有来往,后来没过半年,她就出车祸去世了。
“当时车祸的肇事司机主动报案,是意外事故,没有过失情况,赔了一点钱就结了案。我那个时候年纪,不明白这种事情,跟妈妈又没多少感情,所以印象不深……直到我哥后来告诉我不是意外,那个车主是严氏集团的员工,因为私吞公款受到起诉的威胁,案子了结之后,集团把账面抹平了,他最后只是被开除,到现在还好好的。”
温楚抿了一口酒,气泡咽下去后在喉间碎开,鼻腔冒上酸涩的气体。
片刻后低声问:“那严峋呢……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不知道,”严妤摇摇头,告诉她,“他那个时候虽然在英国,但对严家的事知道的比我多得多,只是不愿意告诉我……我有时候会猜他在妈妈出事的第一年就发现了,但必须要忍着,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到顿了顿,又道:
“我记得爷爷生前……很喜欢我哥,但他去世得太早,走的时候我哥才跳级上中学。所以后来除了我,严家上下百口人都盯着他,上一辈的大伯、二叔、大姑姑……这一辈的严峥、严峤、严屹、严舒……跟古时候的皇子争皇位一样,甚至还要更激烈……所有人都怕他,于是所有人都恨他。”
“那严崇勉呢?他不是你们的父亲吗?”温楚到这会儿才完全理解严峋之前过的很多话,一面轻声问。
严妤扯平了唇角,手上提起刀叉,用齿间划开盘子里已经凉了的扇贝肉,回答道:“严崇勉是严氏集团这一届的掌门人,他在上一辈之间就是这么拼杀下来的……孩子只不过是他的残余和附属品,他不在乎最后让谁来接他的班,反正丛林法则当中活到最后的、就是他认为合适的人选。”
温楚紧了紧手指,她的家庭教育不会为她灌输这样未驯化时期的法则,听到后便只觉得恐怖。
“而且你知道最可笑的是什么?”严妤转头看着她,“严崇勉一开始很看好我哥,把他扔到英国都是他喜闻乐见的事情,觉得智商一百四的天才是个好的接班人胚子,甚至每周都会查看他的动态……所以严峥才这么怕。
“直到他后来发现我哥没有野心,甚至在精神上出了问题,那天收到心理咨询师的传真之后大发雷霆,还了我。即使他知道我跟我哥一年只来往两次,一次生日,一次过年,对他的事比他知道的还少,只是为了泄愤。”
严妤的声音到这里有些不稳,温楚适时递了块手帕给她,也怕她当场哭出来。
但好在她没有,掖了掖眼角便放在一旁,最后道:“所以严崇勉、严崇励、严珮他们……没有一个想让我哥好过的。只有我因为资质平平,没有威胁,成了幸存者,比他过得要好得多。”
温楚抿直唇线,她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安慰人。
眼下只能伸手拍拍她的背,很苍白地告诉她:“现在事情都过去了,你也想开点吧……”
“我知道,我这些还不都是因为你在问?”严妤躲开她的手,转头横她一眼,面色很快恢复正常。
温楚这次没吭声,默默收回手后,往嘴里塞了口面包。
“你呢?”严妤在桌下踢了她一下,追问道,“话我完了,你接下来算怎么办?什么时候跟我哥复合?”
温楚把面包咽下去,还没消化完她之前的话,只能回答:“再等等吧,他现在还在铂悦,自己都泥菩萨过江呢,有什么心思谈恋爱……”
严妤皱起眉头,告诉她:“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哥八岁的时候都能在他们手下活得好好的,到了现在,严珮这老虔婆更玩不过他。”
温楚被这话听得一挑眉,刚想“老虔婆”这个词骂得好,就听她又问:“所以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能确定你喜欢他吗?像他喜欢你一样?”
她被这话听得呛到,耳根一下子变得通红:“……你这话出来,对象还是我,你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我不觉得,我哥对我来很重要,所以就算他喜欢的对象是你,我也会努力尝试着接受。”严妤一脸认真地回答。
“……?”温楚被这话听得懵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她明里暗里在骂自己,气得当场放下手里的刀叉,问她:“什么叫喜欢的对象是我?我怎么了,我跟他在一起还便宜我了?你这句话很扣分你知不知道?直接把我跟你哥的复合战线往后延长了五百年!”
严妤翻了个白眼,知道孔雀又开始抓不着重点地发疯了。
她们俩一开始的音量保持得很好,宴会桌很大,中间的花花草草摆得彼此之间谁也看不清谁,台上又有管弦乐队的声音,就只是两人之间的交谈。
但这会儿温楚一个没留神,桌子另一头的客人就捕捉到她们对话中的“我怎么了”“便宜我了?”“很扣分你知不知道?”“五百年!”……等字眼,面露惊恐地抬头看着她们。
估计心里无一例外想的都是:来了来了终于来了……果然她们俩还是一见面就互掐的关系……
温楚当然也注意到了这点,迅速收敛姿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严妤轻哼了声。
于是又一阵长久的沉默。
直到某只孔雀别扭地轻咳了声,想起来自己算是有求于她。
只能一边盯着面前缀着人工水晶的装饰物一眨不眨地看着,一边声开口:“算了,我不跟你计较。”
“哦。”严妤不咸不淡地应。
温楚这下只能厚着脸皮继续:“我不知道他有多喜欢我,但是跟他分手之后,我没办法再喜欢别人,觉得除了他以外的男的都丑得没办法入眼……这应该算是很喜欢了吧。”她的话音到最后越来越轻,末了一抿唇,告诉她:“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对他好的。”
严妤哑然。
她难得看这人正儿八经话的样子,就连这阵子跟她一起工作,都总觉得她张牙舞爪。
温楚听她没动静,不着痕迹地转头瞥了她一眼,又补充道:“所以我想让你在这段时间……帮我看着他一点。有什么动静就跟我汇报,懂吧?”
“你指哪方面的动静?男女感情方面的?”严妤的唇角往上挑了挑,又克制地压回去。
温楚闻言在心下翻了个白眼,就严峋这个闷葫芦性子,谅他也搞不出什么男女情感方面的动静。
但面上只是拎起餐刀,告诉她:“我指精神状况方面的,我怕他太累。”
严妤安静了半秒,莫名其妙有点被她的话动。
于是一耸肩道:“好,我知道了。”
温楚想了想,又加了句:“但是不准让你哥知道,明白吗?”
严妤抬眼看她:“我有这么嘴碎?”
“有。”温楚想都不想就答。
“……”
你他妈这是有求于人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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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宴会结束已经是晚间九点,温楚在门口将最后一撮宾客送走,才坐上高叔的专座回星河湾。
她这几个月来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的客厅摊着好几个行李箱。明天一早又要到北城签《行夜》的影视合约,顺便跟事先约定参与剧本改编的几位编剧见上一面,今天晚上不收拾完行李不能睡觉。
好在她收拾的流程很简单,不过就是把脏衣服掏出来扔进洗衣篓,搭配好两身日常look,最后再往里扔两套新的床上四件套和洗漱用品,在十一点半就大功告成。
但就在她松了口气准备起身的时候,忽然听见门口的门锁传来扫描声,接着是清脆的“滴滴”,表示解锁成功。
手上扣行李箱锁的动作一僵,温楚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方潇在宴会结束后就回家了,又不可能是她爸她妈。
剩下的除了江骆骆,就只有严峋能解锁。
她分手之后一直没删门锁记录,不是忘记了,就是没删。
: 严狗(懵逼):你为什么不删?
楚妹(暴躁):要你管啊!!!
[感谢獭獭王大宝贝为我灌溉的五瓶嘤嘤嘤,感谢言西要起早w宝贝为我灌溉的四瓶嘤嘤嘤!感谢深海大佬为我灌溉的五十一(!瓶嘤嘤嘤,谢谢晋江大佬们!]
[严狗下线之后果然评论骤减呜呜呜(T ^ T)]
[待会儿零点有周三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