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私宅洗浴及回溯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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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凯伊殿下,您终于找到这套宅子的另一位主人了吗?”

    凯伊是卡罗尔的名,只有很亲密的人才被允许称呼他为凯伊,机器人管家叫亚当,从卡罗尔诞生于世时就陪伴在他身边。卡罗尔去马威学院上学后,他一直守着这套私宅。卡罗尔放假的时候会回私宅住段时间,除了偶尔带威尼弗雷德住几日,就没有带过其他人了。

    这次卡罗尔直接开着飞行器停在庭院,抱下一个黑发少年进宅子,亚当的智能迅速地判定这个少年是主人很重要的人。

    “你的判断很正确,这个月的奖金翻倍。”卡罗尔很高兴亚当没有误判,对于第一次见到威尼弗雷德误判为另一位主人的事,仍然有些耿耿于怀。

    机器人的奖金就是能量源,能量源翻倍,亚当能不高兴?

    “您总是很慷慨。”亚当保持着微笑,为卡罗尔开主卧的房门,站在门口,热切地看着主人将少年心翼翼地放在房间里唯一的大床上。“需要为您在浴室里放热水吗?或者洗个鸳鸯浴?”

    卡罗尔挥了下手,拒绝。“你可以离开了,亚当。在这件事上,你不用太热心。”

    “好吧。”亚当耸耸肩,轻轻地为主人合上了房门。

    卡罗尔坐在床边,低头看躺在床上的东九日,黑色的衣服,黑色的头发,与白色的床单形成鲜明的对比。

    领口似乎有些紧,东九日不舒服地哼了几声,精神触手攀爬到卡罗尔身上,感受着醉人的酒香,他两颊微微泛红。

    卡罗尔见他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张嘴呼气,以为他难受得厉害,伸手解开他的领口,引得东九日舒服的呻|吟。卡罗尔犹豫了半晌,修长的手指移到东九日的一排衣扣上,勾了勾嘴角,动作迅速地把所有的扣子都解开了。

    繁琐华丽丽的礼服褪下,接着是裤子,靴子,这么一脱,东九日只剩下上身的一件白衬衫,外加一条保守的neiku。

    没有衣服的束缚,东九日像被解放了般,伸展开四肢,摆出最舒适的姿式,脸颊在洁白的被单上蹭了蹭,发出细微的鼾声。

    就这样睡着了,可不太妙呀。

    卡罗尔解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扣子,翠绿的眸子里闪耀着异样的光彩。

    干净利落地脱得只剩一条neiku,卡罗尔露了健壮的上半身。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肌肉的完美身材。弯腰,以指腹磨磨东九日饱满的嘴唇,惹得他伸舌舔,他却迅速地撤离手指,转身向主卧的内浴走去。

    内浴空间很大,浴缸像个型的游泳池。虽然亚当要帮助卡罗尔放热水,卡罗尔拒绝了,但是等卡罗尔进放浴室时,那池里早已注满了温水。

    贴心的机器人管家掌控着整个房子的电子设备,他只需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虚拟的屏幕上,点几下,就能操纵一切。

    “亲爱的亚当,请关闭你的监控。”卡罗尔朝某个方向挑了挑眉。

    客厅沙发上的亚当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关闭了对主卧的监控程序。

    卡罗尔试了下水温,非常合适泡澡。他出了浴室,走回床边,撩了下东九日的刘海,附身在他耳边低问:“九日,要不要洗个澡?”

    东九日迷茫地睁开眼睛,焦点模糊不清,只看到一个金灿灿的脑袋。卡罗尔重复了一次,东九日这才反应过来。一听洗澡,立即是同意的。他需要水清醒一下。

    得到东九日的许可,卡罗尔不客气地横抱起他,东九日乖巧地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信任异常。

    卡罗尔真的没想到,东九日喝醉酒后,乖得让人心疼,恨不得揉进怀里,好好地疼爱一番。

    浴室里的温度较外面高了几度,两人一进入水里,全身的毛孔都张开了。东九日终于清醒了几分,眼睛不再迷蒙,拨了些水在脸上,努力让自己完全清醒。

    “要不要脱衬衫?”卡罗尔好心地提醒。他是故意没给东九日脱衬衫就进入浴池,此时白色的衬衫被水湿了,完全成透明的了,紧紧地贴在东九日的身上,忠实的勾勒出他的身体曲线。

    “这里是?”清醒了七八分的东九日疑惑地量四周,最后将视线落在卡罗尔身上。

    啊,终于清醒了,略有几分可惜。

    卡罗尔笑:“我私宅的浴室。”

    东九日瞪着眼睛看卡罗尔,注意到他上扬的嘴角,像一只得意的猫科动物。

    “这算是趁人之危吗?”

    “我以为这是顺水推舟。”

    东九日低头看自己半透明的衬衫,皱了下眉头,严肃地:“未经许可,还是趁人之危。”

    “不,你同意了。”卡罗尔靠在浴池边,漫不经心地。他完全不担心东九日会生气。“我刚才问过你了,要不要洗澡,你同意了。”

    东九日抿了下嘴,似乎有点印象。

    “好吧,我同意了。”

    脱掉湿透地衬衫,露出光洁的胸膛,毫无羞涩之感。接收到卡罗尔炽热的视线,东九日大方地展示自己。

    “满意你看到的吗?”

    “很满意,宝贝。如果能摸一摸,抱一抱,那就好更好了。”卡罗尔舔了舔干燥的唇,觉得浸在水里的黑发少年像一颗散发出诱人香味的果子。

    我更想舔舔你。

    东九日在心里。

    一旦精神力不再压抑,那种捕食的本能令东九日欲罢不能,然而他清楚地知道,近在咫尺的精神体非常可口,却不是他的猎物。

    这好比,猛兽再饿,也不会同类相残。

    见东九日沉默不语,但眼睛里却流露出渴望之色,卡罗尔受到鼓励,伸手揽他入怀,低头含住那湿润的红唇。

    东九日没有抗拒,美味当前,不尝一口,就太亏了。

    不计其数的精神触手万箭齐发,无孔不入地进入卡罗尔的精神层面,未带侵略性,温柔地抚摸着伴侣的灵魂,激起彼此之间的精神共鸣。

    卡罗尔感到浑身一颤,仿佛被什么包围了,连灵魂都随之战栗,他加深了吻,大掌用力地上下抚摸。

    东九日攀上他宽厚的肩膀,用力一抓,彼此之间更贴近了。

    他热情的地回应,对卡罗尔来是最好的鼓励,更有力的攻城掠地。

    东九日感到快窒息了,终于找到了用鼻子呼吸的方法,急促地换气寻回一丝理智,推开了卡罗尔。

    卡罗尔依依不舍地结束了这个缠绵的吻。

    慢慢平息了呼吸,东九日盯着卡罗尔俊美的脸,视线从他深沉的绿眸往下移,滑过直挺的鼻,泛红湿润的唇,坚硬的下巴,再往下挪,最后停留在他的胸前。

    被东九日肆意大胆的视线挑|逗,卡罗尔嘴角含笑,由着他审视自己,当发现东九日的眼睛盯着自己,他不禁沙哑地问:“想尝尝?”

    “嗯?”东九日抬眼询问般地盯着他看。

    如猫般的眼睛有些纯真,有些无辜,更多的是对美食的执着。

    “来。”卡罗尔大方地邀请。

    得到许可,东九日立即付出行动。

    半个时后,东九日一身干爽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卡罗尔给他盖上被子,自己则回浴室冲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发现床上的少年早就酣睡,发出均匀的呼噜。

    卡罗尔哭笑不得,躺在东九日身边,为两人盖上被子,正想揽过少年算好好睡一觉,东九日却自动地滚进他的怀里,寻个好姿势,蹭了蹭,继续睡。

    卡罗尔揉揉他的发丝,抱着他闭上眼睛。

    无数的精神触手从东九日的身体里散发出来,布满了整个房间,沉睡中的卡罗尔毫无知觉,被精神触手从头包到脚,仿佛一个茧蛹。

    四周黑漆,没有一丝光亮,眼睛睁得再大也看不清任何东西,像瞎子般,连方向都摸不清。

    卡罗尔确定自己在做梦,否则怎么会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没有重力感,意念一动,灵魂就向前飘动。然而不管他怎么寻找,一直在黑暗里徘徊。

    最后,他累了,便不动了。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他给自己摆了舒适的姿式,默默地等待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意识清晰地睡觉做梦了,入睡前,爱人在怀,正是柔情蜜意,卿卿我我之时,入睡后,怎么也该梦到与爱人酱酱酿酿。哪里知道梦中一片黑暗,混混沌沌地寻不到头绪,像鬼墙般地瞎转。

    也许他应该睡到自然醒。

    正思索着,前方突然出现一个光点,那光点忽明忽暗,似近非远,刺激着他的眼球,一眨眼的功夫,光点倏地变多了,越来越密集,形成一道光束,直射他的眼睛,卡罗尔闪避地偏头,抬起手臂遮挡,然而一股强劲地吸力,将他的灵体吸了过去,直线冲进光芒里——

    “吓!”他猛然惊醒,翻身坐起,呼吸急促,手里揪着丝被,晃了晃发晕的脑袋,魂体渐渐归位。

    “师兄,你怎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是英语,是华国语。

    卡罗尔往身侧看去,惊讶地看到十二三岁的男孩从被窝里爬出来,睡眼惺忪地着呵欠。

    檀香味,古典木雕床,流苏床帐,丝绸被……

    这里不是他的家!

    他快速地掀开被子下了床,赤脚踩着冰凉的大理石地板,借着窗外微弱的光,他看清了室内的一切。

    华国古典式的木雕桌椅,青花瓷器摆件,七弦古琴架,流苏垂挂的纱帐,还有身上这件柔软的古式内衣,明晃晃地彰显,他似乎穿越了。

    不,不,不,这应该不是穿越。

    卡罗尔作为斯特林帝国的皇子,拥有超凡的精神力,即使曾经routi消亡,依靠特权再次拥有身体,重新成长为人。

    机甲横行的年代,没有真神,人类被异兽侵害,却没有神仙下凡帮助人类渡过难关,人类用自己的智慧从外星异兽手里抢回了地球的统治主权。

    虽然科学家一直在研究时空穿梭机,但从未成功,而灵魂或者精神体穿越,那更不可能实现。

    精神体能入侵他人routi,却很快会被主体排斥出去。克|隆|体可以重新注入精神体,那是因为克|隆|生命体内本就一片空白,精神体的注入是赋予他灵魂。当然,目前这项技术非公开的,国际禁止,他与威尼弗雷德的重生是一场阴谋、实验、权力博弈的产物。

    “师兄?”随着男孩的呼唤,卡罗尔感觉身体一顿,灵魂仿佛被禁锢,丧失了对身体的主导权,成为一个旁观者。他“看见”这具身体的主人夺回了主动权,慢慢转身,冲床上的孩子微微一笑。

    “梦魇罢了。”少年的声音柔和,回到床边,安抚般地拍拍男孩的脑袋。

    半光头,长辫子。

    卡罗尔恍然想起华国历史最后一个封建朝代——清朝。

    闲暇之时,他看过鲲鹏联盟最高统治国华国的历史。从神话故事盘古开天地起,到三皇五帝,夏、商、周、秦,三国、南北朝,一直到唐、宋、元、明、清。

    华国是地球上唯一一个将历史记载这么详尽的国家,资料非常庞大。即使后来异兽入侵地球,华国的史学家们也没有忘了停下笔,记录历史,让后代子孙了解前辈战斗的艰辛。

    清朝时期,康雍乾三朝走向鼎盛,鸦片战争后丧失主权,最后末代皇帝溥仪退位,清朝结束。

    他此时此刻,在哪个时期?

    “快睡罢,师兄,明日还需早起,太后宴请外国大使,我等乐师需演奏作陪。”男孩皱眉。

    “大使?不过是一群侵略者罢了。”少年冷哼一声。“帝被软禁,太后把持朝政,杀忠扶奸,国将不国。”

    “我等仅是宫廷乐师,又能如何?”男孩叹气,将头轻轻靠在少年的胸膛上,安抚般地蹭了蹭。“我只愿此生与师兄一起。”

    少年将手掌按在男孩的后脑勺上,拉过被子盖好。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怀里的孩子太,又怎知亡国恨?

    两人的寥寥数语,卡罗尔终于分辨出现在是什么时期。外国大使,皇帝被软禁,太后持政,应该是华国清朝的光绪年间,八国联军侵华前一两年。

    华国的史书上详尽的记载了八国联军侵华的历史,当然,国外史书上的法完全不一致。斯特林帝国的前身是M国,卡罗尔作为皇子对历史不做过多的评判,毕竟已经过去六百多年了。现在让他惊讶的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如果这是一场梦,太真实了。

    思絮瞬息一顿,精神震动,大量的信息侵入至灵魂深处。

    困住他的这个少年叫徐舒,字瑾瑜,十八岁,广陵琴派传人。师出名门,八岁的时候,家道中落,十三岁入宫成为一名乐师,熬了五年,终于升至正七品,行云乐职。然而,当政的慈禧太后痴迷于戏曲,他堂堂一介广陵琴派传人只能沦为戏子们的配乐师。

    与他同床共枕的男孩子叫徐陵,十四岁,是他出了五服的亲戚,两年前被家人送进宫。徐舒一见徐陵,便将他纳入羽下,二人同为广陵琴派后人,以师兄弟相称,吃住都在一起,日久便生出惺惺相惜的感情。

    卡罗尔觉得他的灵魂处在一个很微妙的境地,应该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一点点的渗透到他的灵魂里,霸道地相融,使他无法抗拒,当融成一体后,他竟分不清自己是谁。

    他是徐舒,徐舒即是他。

    他们是一个人。

    黑暗中,记忆化成的光线束缚住他的灵魂,不计其数的光丝线入侵他的全身,很快形成了一个茧,发出微弱的光芒,他连抗拒的精力都消失了,迷迷糊糊中,他睁开眼睛,黑暗之中出现了一个光点,徐徐增强,光点越来越大,刺眼得让他想流泪,却什么都流不出来,最后,他看到了一个身着华国古装的长辫子少年。

    徐舒。

    辫子少年缓缓地走近他,微微地朝他一笑,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胸口。

    ‘你……’

    卡罗尔想开口话,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徐舒将手插进自己的心脏,身体贴近,最后——两具精神体合二为一。

    ——————

    夜晚过得很快,一闭眼,一睁眼,天即大亮。

    徐舒和徐陵早早地起床,穿上乐师的正式礼服,去往乐部报道。因着太后宴请各国大使,又有宫廷专养的戏班子要唱几场戏,乐师们早已准备妥当。

    徐舒与徐陵来得不算晚,却还是遭了总管几句重话。徐舒挡在徐陵身前,态度谦和地认错,这才被放过。

    徐陵孩子脾气,恼得鼓了腮梆子,官高一级压死人,他们这些乐师无可奈何,除了赔不是,还能如何。

    太后爱听戏,戏子唱的就是后来成为华国国粹的京剧。

    京剧的乐器主要分管弦乐和击乐。古琴是用不上的,所以堂堂广陵琴派传人,只能弹月琴。都是琴不是?可此琴非彼琴,音乐相通,会古琴自然还会其它乐器,为不使自己人头落地,徐舒很早就学会了妥协。

    宫中乐琴统一管理,徐舒从总管的手里接过月琴,徐陵接过梆子,便随众乐师一起前往表演的宫殿。宫殿里早就搭好台子,乐师与戏子们在后台,各就各位,太后与众臣携各国大使姗姗来迟。

    “咚咚咚,锵锵锵……”开场一阵热闹的敲锣鼓,这戏正式开始了。

    花旦一上场,受到观众的一致好评。这新来的伶人,娇俏柔美,不亚于女性的细嗓子,格外受宠。演一出好戏,慈禧听得满意,招来太监,犒赏吩咐下去,陪在一旁的乐部官吏面色诚惶诚恐,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金发碧眼的外国大使可欣赏不来这咿咿呀呀的国粹,几个懂华国语的,却只能粗浅的交谈,哪听得懂京剧里拉长的词句。很快有几人就无聊得只呵欠,更有人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徐舒坐在众乐师之中,手中拨动琴弦,月琴不同于古琴,长相类似于琵琶,却又完全区别于琵琶,它的音箱为满圆形,琴脖短,高音清脆悦耳,中音明亮,低音又丰满。徐舒从古琴改弹月琴不过一年,技巧娴熟,曲调把握得极好,这才脱颖而出,能进戏班子担任月琴师一职。像徐陵,古琴师出身,只落得个敲梆子的角色。

    弹、拨、扫弦……

    台上的戏演到一段月琴独奏之时,徐舒精神一振,拨弹出的曲子突然势如破竹,震人心魂。

    昏昏欲睡的外国大使猛地惊醒,耳边像炸开了般,不可思议的曲调钻入耳中,灵魂都快被吸走了。

    深藏于徐舒身体里的卡罗尔只感到一波波强大的精神力以月琴为中心,呈扇形向外扩散,直击观众席上的众人。

    被精神力波及的人像被摄了魂般,双眼呆滞,有个别人似乎抗不住精神力中的攻击性,呼吸不畅。

    这是……

    卡罗尔震惊。

    这么强的精神力,有3ji以上吧?

    古人就有这么强的精神力了?还是弹奏乐器体现,通过曲调音节进行精神攻击!

    太不可思议了!

    两魂一体,主体心中的愤怒、恨意、绝望如澎湃的浪涛汹涌,大清虽犹在,却离亡国不远矣。

    那群异色发眼的外国人,以枪炮敲开了大清的国门,鸦片迷雾袭卷整片中华大地,一群病秧子何谈反侵略?看看这群当权者,卑恭屈膝地宴侍侵略者们,何其可悲?

    徐舒的琴音充满了攻击性,然而,再愤懑,他也无法以琴音杀人。

    一段独奏琴声结束,锣鼓音又起,精神恍惚地观众一震,恢复了正常。

    数人满脸疑惑,却没有发出质疑。花旦出色的嗓音吸走了人的注意力,太后喝了几口茶,压下了心头的恶心感,只当自己吃坏了肚子,回头腹臆要好好敲那些个御厨。

    徐陵坐在徐舒的身后,停下敲梆后,微微探头看向徐舒的手。只见那弹拨琴弦的修长手指尽是血痕,血色染红了琴弦,然而弹琴的手不曾颤抖,连停顿都无。

    束缚在徐舒灵魂深处的卡罗尔一阵唏嘘。

    徐舒那亡国奴的悲愤引起了他的共鸣,未来世纪的人类,除却亡国恨,最大的威胁却是世界灭亡,人类灭绝。外星异兽对地球的侵略,又何尝不似此时华国?

    十九世纪末科技不发达,人类还没有探索到更多的星系,甚至有些人连自己生活在地球上都知之甚少,他们所生活的大陆,所在的国家,就是他们的所有。

    亡国不亚于灭世!

    而二十五世纪,人类的科技足够发达,探索了几大星系,更有能力驾驶飞船穿梭在茫茫宇宙之间,可是外星异兽入侵后,人类显得那么渺,世界末日的降临,破了所有国家的界线,不管是华国人、M国人还是R国人,都是地球人,所有人类同仇敌忾,抵抗外星异兽,为人类争取生活空间,留下物种,延续生命。

    未来的战争是地球人与外星人的战争。

    戏毕,散场。徐舒与徐陵回宫院的路上,一队护卫疾步而过,两人退至墙根处,默默地看着几个脸色惨白的御厨被一路拖着走,口里高呼冤枉。

    “师兄!”徐陵握住徐舒藏在袖子里手。

    徐舒抬头望着青天,双目坚定。

    回到住处,徐陵关紧房门,转身见徐舒坐在椅子上发呆,便走到柜子前,取出纱布和药膏,放到桌子上,撩起徐舒的袖子,看见那血肉模糊的手指,红了眼睛。

    “师兄不想要自己的手了?”

    徐舒见孩低着头,动作轻柔地擦拭他的手指,低语。“师弟不必担心,没有伤到筋骨。”

    “待到伤了筋骨,一切都晚了。”徐陵抬头,大眼里蓄满泪水。

    徐舒一愣,由着孩为他的手指上药包扎。

    “师兄错了,师兄道歉。”徐舒柔声。

    徐陵擦了擦眼角的泪,气哼哼地道:“伤的是师兄的手,何必向师弟道歉。”

    右手每个手指都被包得结实,弯都无法弯曲,徐舒摇摇头。

    “下次我定注意了。”

    “还有下次?”徐陵斜眼瞪他。

    徐舒急忙道:“绝无下次。”

    徐陵这才作罢,收拾好带血渍的纱布,扔进窗口的碳盆里,点火烧了。

    徐舒用未受伤的左手,倒了杯茶,喝了几口,静静地看着徐陵的动作。自己的功力仍太浅,无法达到以音弑人之境,真是可惜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师兄是否在可惜未借此次机会以音弑人?”徐陵一转身见徐舒在深思,便猜到他的想法了。

    “咳——”徐舒掩饰地轻咳一声。

    徐陵坐到他身边,搭着他的肩,郑重地道:“师兄行事之前,可否与师弟商议?我不想未来某一天面对师兄的尸体,悔恨终生。”

    “……师弟,大清将亡啊。”徐舒叹道。此次太后宴请各国使者,实则是要求各国使者停止对朝廷内政的干涉,她要废光绪帝,却受到各国反对,这令她怀恨在心。在徐舒看来,不管是洋人还是太后,都是加速大清亡国的毒瘤。

    “师兄,你我皆为汉人,这满清的朝廷亡了便亡了。”徐陵想着中原往前几千年,不知更朝换了多少代。

    “这次不一样,不一样!”徐舒摇头。他们生长在宫里,不知宫外已经如何模样,带着枪炮的洋人在中华大地如何猖獗,还有那蠢蠢欲动的倭国。

    “不管未来如何,我都与你一起,师兄不必担忧。”徐陵将头靠在徐舒的肩上,安抚道。

    徐舒侧首,蹭了下孩的脑袋。

    卡罗尔就像个观看3D电影的观众,被两师兄弟的相处模式搞糊涂了。这似兄弟又似情人的相处模式,令人摸不着头脑。要是兄弟吧,两人之间情愫波动,暧昧之极,是情人吧,又不曾越逾。

    是梦还是穿越,卡罗尔已经不去想了。他就随着这对师兄弟,在清宫里足足过活了两年,直到八国联军侵华。

    1900年,八国联军装备精良,声势浩荡,几万人入侵华国,战火袭卷了整个中华大地,首都城沦陷,慈禧太后及光绪皇帝等一干人逃出了北京城。

    跟随太后逃难的人群中,还有一个戏班子,痴迷于戏曲的太后,很舍不得这靡靡之音。她曾言美好的音乐使她心平气和,达到道德高尚的境界。其实这只不过是她为了逃避现世的一种方式,沉浸在戏曲中,令她想起美好的少女时代,以及与帝王短暂的爱情。

    一行人,包括太后、皇帝、亲王、尚书、御史、内监、后宫女眷以及部份随侍人员加上一个型的戏班子,几千余人狼狈地从皇宫中出逃,一路往西,途中艰难万分,却还不忘摆皇室架子,被路过的城县官吏诚惶诚恐,背后悲愤大骂,大清亡矣。

    徐舒和徐陵原本也是在这支逃难的队伍中,两人是戏班子不可或缺的乐师,徐舒的琴音有一种魔力,当听他独奏时,恰似天籁之音,绕梁三日,余音不绝。但徐舒不愿跟着这帮没有骨气的皇室一路逃亡,使了一计,留在了宫中。

    老佛爷和皇帝都跑了,宫中乱成一团,太监和宫女自行解散,各谋生路。有些从在宫中长大的太监和宫女对未来充满了绝望,上吊服毒投井自杀的,数以百计。

    徐舒紧紧抓着徐陵的手,背上古琴,简单地收拾一翻,趁乱从宫中逃了出来。他与徐陵是汉人,又是江苏扬州徐家的后辈,宫中混不下去了,还可以逃往南方的宗族。

    然而,逃出了皇宫,却陷入首都城的战乱中,洋鬼子在城内滥杀无辜、抢劫百姓、qiangjian女人、烧毁房屋,无恶不作,甚至那些传教士们带头行恶,丧失人性,作出非人道的暴行。

    徐舒带着徐陵油头垢面的从北京城里逃出来,从宫中带出来的但凡值钱的东西丢的丢,抢的被抢,祖传的古琴被徐舒偷偷深埋在了一个寺庙里的榕树下,只盼着将来有机会回来挖出来。

    出了北京城,一路向南行,路途艰难,战火不断,处处设有关卡,冒着生命危险,寸步难行,三个月才出了河北,进入山东。

    卡罗尔被一路上的暴行震惊了。未来世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残无人道的人类内战了,不管是哪国人,面对的敌人首先是外星异兽以及被感染变异的地球动植物。他虽然是皇子,却很早就在帝国各部队刷战绩,从新兵往上晋升至将军,击杀的都是异兽。

    自从外星异兽入侵地球后,国界消失,地球按大陆分成四个部份,亚洲的鲲鹏联盟,西欧的圣里格联盟,南北美的斯特林帝国,以及被异兽侵占的非洲大陆。前三个同是人类,有共同利益,偶有摩擦,都能在谈判桌上和解,绝无可能上升至战争。

    人类已经够少了,战争只会消耗人口,不利于未来的发展。人类内战,难道要将地球拱手让给外星异兽?高层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未来,人类世界前所未有的和平。

    再看他所在的这个时代,梦也好,穿越也罢,他坚信这是真实存在的历史,太深刻了。

    徐舒的绝望,战火荼毒的华国,与卡罗尔同肤同色的“洋鬼子”,狰狞如兽,肆意地在这片繁华的大地上撒下罪恶的种子。

    卡罗尔曾以皇太子的身份,访问过鲲鹏联盟,在华国住过一段时间,接触的人大多是身居高位的上层人,交往过程中多是彬彬有礼,以贵族礼节相待,所以无法琢磨出华国人对“洋人”特别看法。倒是在网游维瑞克特大陆里,遇到过一些平民身份的华国人,口角之中,会喷垃圾话,话中带刺,谈及历史,更是咬牙切齿。所以卡罗尔在一次口角中,好奇对方话中的八国联军侵华事件,便去翻看历史了。

    历史记录毕竟是理性的,一笔带过,远不如此时此刻的深有体会来得刻骨铭心。

    他是徐舒,或者,他共鸣着徐舒的灵魂,所以他忘记了自己“洋人”的身份,全心全意地认同华国人的身份,对“洋鬼子”的暴行,深恶痛绝。

    如果此时他有一架机甲,或者有一把激光枪,他就能冲出去阻止战火,然而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是一个历史的见证者。

    一间脏乱的矮平房内,徐舒和徐陵靠坐在床上,互相取暖。十一月,天气转寒,两人衣服单薄,靠几个铜板,换取了一间休憩的住房和一床破烂的床被。

    “师兄,你后悔吗?”徐陵靠在徐舒的怀里,轻声问。这几个月来,原本白嫩的包子脸,变得又瘦又黄,可怜极了。

    徐舒也好不到哪里去,俊逸的模样一去不复返,篷头垢脸,仅一双眼睛清亮。

    “后悔没有随太后逃难?”徐舒拉了拉被子,与徐陵贴得更近了。“达亦不足贵,穷亦不足悲。跟随太后逃难性命虽暂时无忧,可奴才终究是奴才,当祸及贵人性命之时,奴才总是死在前头,甚至毫无尊严。如今你我即使落迫,却能争上一争,只要回到族中,还有未来。”

    “不知这世道将会变成何种模样。”徐陵叹息。从怀里摸索了下,掏出一个灰色的布包,神秘兮兮地献宝。“师兄,看。”

    “这是何物?”一路向南,他们的行李都没有了,想不到师弟居然还藏了一件东西。

    随着布包展开,露出了玉质温润的雕章,巧玲珑,通体素白,印身的饰纹像一只瑞兽,壮硕饱满。徐舒惊诧,如此玉质上佳,充满灵气的玉雕印章不可能是徐陵的,但为何会出现在徐陵手中。

    太后皇帝逃亡时带不走大量珍宝,宫中大乱,平时被贵人珍藏的宝物,自然被哄抢一空。他没想到徐陵居然也“偷”了件宝物。

    “你——”徐舒瞪眼,想骂,却被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看得软了心。

    “师兄……我错了,可是……”徐陵扁了扁嘴。“这东西是一个太监逃跑时,经过我们身边,从他行李里掉出来的,我就捡了。我没偷宫中物件,绝不会去偷的。”

    徐舒这才缓和的表情,摸摸孩子委屈的脸蛋,轻声:“既然如此,便收着吧。”

    “嗯。”孩儿蹭了蹭徐舒的大掌,像只狗。“师兄,你这印章雕的是什么神兽?我琢磨了许久,也辨不出来呢。”

    “我看看。”徐舒接过玉雕印章,仔细辨认章上的雕纹。

    整体形状像一只羊,大头上有一对弯曲的角,牙齿外露如虎齿,眼睛却长在腑下,身上有一对短肥的肉翅,长长的尾巴绕身一圈。

    “这是……饕餮?”徐舒皱眉。

    “饕餮?”徐陵惊讶。“那不是凶兽?”

    着把印章扔到一旁,不敢再摸。亏得他以为是瑞兽,天天揣在怀里,宝贝得不行,生怕丢了。

    徐舒摇摇头,捡回印章,道:“饕餮虽为凶兽,最早在西周时,多雕在青铜器上,为祭祀鬼神或求佑福除不祥之用。你看这件章雕,饕餮面目并不狰狞,嘴角上扬,威武不失仁慈,雕者心中怀善,凶兽亦能成仁兽。”

    “饕餮贪食又贪财,也算仁兽?”徐陵嘀咕。

    “贪食贪财也需要真本事,不是?”徐舒笑道,“它的这种寻宝能力与生俱来,故有人喻饕餮为瑞兽。”

    徐陵接过徐舒递还给他的玉章,不断地翻看,听师兄这么一,觉得这玉雕的饕餮越发可爱了。

    “收着吧。”徐舒道。

    “嗯。”徐陵将它重新包起来,贴身放着。

    精神一放松,突然感到眩晕,眼前一阵朦胧,欲醒来却挣扎不出,连灵魂都似沉沦了般,仿佛穿过了一道长长的时光隧道,到了另一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