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明月照芙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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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翌日一早,姜荺娘便往三房那里过去,却见沈妍月正慢悠悠地在屋里画眉。
沈妍月见她来,便挥退左右,问姜荺娘道:“姐姐怎么来了?”
姜荺娘道:“我若应了你,你便能保证治好外祖母吗?”
沈妍月笑:“你放心吧,我不过是要取代你而已,和老太太又没有仇,我比你更想叫她在我底下好起来。”
姜荺娘微微颔首,道:“我答应你。”
她的态度太过爽快,神色也太过淡然,叫沈妍月有些不太确定。
“你可不是在耍我?”
姜荺娘却反问她:“你觉得我若毁了容,还回得来薛家吗?”
或者换句话,薛老太太真好了之后,还能受这份刺激吗?
沈妍月也收敛了笑,道:“可以,只是我要你当着我的面喝了那药。”
姜荺娘应了她,沈妍月便将事先备好的药交到自己贴身丫鬟里去:“姐姐这些日子有些头晕,这是我给她补身子的药,你熬了之后,千万要看好,别洒出一滴来了。”
那丫鬟应了便拿药下去。
姜荺娘便安静坐等。
沈妍月见她半点也不伤心,反觉得自己一拳打到了棉花上面,没滋没味的。
“姐姐有没有想过,当初姐姐不那么出色,我也就不至于被人骂作一条狗了?”
姜荺娘扫了她一眼,并不屑与她议论往事。
当初沈妍月被人欺负的时候,活得哪里比一条狗好过了。
那时她母亲都还是个妾,她的身份卑微无比,后来好不容易做出伪善的样子博得姜荺娘同情,又处处模仿着姜荺娘。
如今见姜荺娘从云端坠落,便更是生出了取代之意。
她来替姜荺娘享受薛府的宠爱,享受老太太的喜欢,叫姜荺娘好好感受一下真正贱到泥土里的滋味才行。
沈妍月似看透了姜荺娘心中的不屑,只低声道:“姐姐以为人人生来都是天生高贵的吗?”
“我那时攀着姐姐,可却也陪衬得姐姐愈发得好了,不是吗?”她又道:“老天眷顾着我,要不是后来我继母不心吃了我配制的毒药,我母亲那里有会被扶正呢?”
她完又看向姜荺娘嗤笑:“二姐姐则是福气走到了尽头,风水轮流转罢了,姐姐以为我这一路走来,哪一步不艰辛?”
沈妍月做下的这些事情,都是她极引以自豪的,今日能和姜荺娘颠倒处境,在姜荺娘面前像个胜利者一般话,叫她那颗心前所未有的满足。
沈妍月还想再,偏这时丫鬟将那熬好的汤药端过来了。
“药兑了些凉水,也不烫了。”丫鬟极是贴心提醒了这句,便退出了房间。
姜荺娘端起那药便一饮而尽,叫沈妍月一句话都插不进来。
她喝完之后,便将那空碗给对方看。
“我今日自会向二舅母提出辞行,最迟明日就走。”
沈妍月却道:“若是你明日脸上就露出了端倪,可怎么好,若是可以,今日就走罢。”
姜荺娘不应她,只起身离开了她屋里。
沈妍月坐在原地怔愣了许久,却又想等到姜荺娘处境难堪的时候,那时她要好好去欣赏一般,将对方的惨状永远记在心里头。
姜荺娘离开了她屋后,却并没有回去,而是绕了个弯子去了三房庄氏那里。
庄氏正等着她,见她来了,叫绿水细细打量她一眼。
“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待你出府去了,我便不会再插了。”庄氏道。
姜荺娘道:“舅母护我至此,已经足以令我没齿难忘,我唯愿外祖母早日安康。”
庄氏微微颔首,让她去了。
待姜荺娘走后,绿水道:“这可真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她竟没当场和少奶奶撕破脸皮,反而知道将计就计了。”
庄氏道:“这性子瞧着是好,其实也不好,只是她也没白费老太太一场疼爱,倒是这沈妍月真是白费了一的好牌。”
绿水疑惑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庄氏冷笑道:“我若是她,明明有会揽了这天大功劳,往后在薛家日子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可她却偏偏要借此来害老太太的外孙女儿。
我先前以为前一桩王姨娘的事情是她年轻冲动,见她今日对付阿芙的法,原来竟是狗不改的行径,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姜荺娘离开之后,沈妍月便又叫人去留意她的行踪。
岂料姜荺娘回去之后就没有一点动静了。
一直到下午,她才去见了当下掌家的二夫人程氏。
也不知她与程氏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借口,程氏竟也放她走了。
不到天黑,姜荺娘便离开了薛府。
沈妍月终于如愿以偿。
而姜荺娘离开了薛府之后,沈妍月便立马派了外头雇佣的仆人跟着姜荺娘,查看她的一举一动。
那仆人拿着沈妍月给的银子,每日都会将姜荺娘的情况传递进薛府里去。
头一日那姜荺娘便因为身无银钱而无家可归,据仆人那姜荺娘竟没脸没皮地睡在了土地庙里,一早起来,衣服都脏得不像样子。
第二日天一亮,她就被看守土地庙的人给呵斥出去了,样子要多窘迫就有多窘迫。
沈妍月面露嘲色,道:“她竟这样放得开,也难怪先前府里人她失贞了她都能面不改色”
因姜荺娘自出府之日便一直拿着头巾裹着脸,那仆人也不能确定她是不是真的被毁了脸。
到了第四日,她一直在京城徘徊不去,白日里穿得灰扑扑的,又没洗漱过,几乎与个乞丐婆子无异。
但到底有人觉得她身材消瘦,该是个漂亮的女子,便大着胆子走她背后扯了她头巾,却被她脸上的疮给吓跑了。
那仆人转述的时候,面上露出了恶心的神情,沈妍月就愈发想要亲眼看看。
待到第六日,姜荺娘忍不住想要打听一下薛府老太太的消息,却被上街来买东西的苏银给撞了个正着。
苏银惊讶于她这幅狼狈的样子,正要上前来,却被姜荺娘一个眼神给止住了。
苏银这才留意到姜荺娘身后不远处正有人盯着这处。
姜荺娘为了避开苏银,便往了相反的方向走去,岂料她才走到路中间,路上便突然冲出辆马车来,险些就碰到了她。
那车夫停下来,见她衣衫褴褛,便问她有事没事儿。
姜荺娘捂着头巾摇了摇头,她急着要走,却被车上的人蓦地给叫住了。
“荺娘,是你吗?”
姜荺娘顿了顿,见车上的人急忙出来,又朝她这里走来。
待他站在她面前仔细看了又看,才敢确定姜荺娘的身份。
“真的是你,你你怎会这般狼狈?”
眼前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借着姜荺娘父亲逼婚的林清润。
后来他跟丢了姜荺娘,府里瞒着的事情也在林母那里漏了馅。
林母气得都对他动了家法。
眼见着姜荺娘返回了薛家,连姜父都不肯再认,他便愈发觉得无望。
然而今日却又让他遇见了姜荺娘。
若这都不叫缘分,谁能相信?
“荺娘,你你别怕我。”
姜荺娘冷淡地看着他,心想她当然不怕他,她怕他待会儿看到她脸后会害怕。
林清润道:“这路上不是话的地方,你若相信我,我带你去我的地方话行吗,我必然不敢再做出逾越的事情来了”
他急切想要在她面前挽回形象来。
姜荺娘却低声问道:“你当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欺负我了?”
林清润终于听见她回应了自己,高兴的不得了,与她道:“不会的,我那时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不如你坐马车过去,我我走回去,行吗?”
他这时仿佛有种本该永远失去的东西忽然失而复得的喜悦感,愈发心翼翼,连半分冒犯的念头都不敢再想。
姜荺娘迟疑了一阵,便点了点头,倒真有几分孤弱无依可怜的味道了。
去前,林清润对那车夫交代又交代了,让车夫行路平稳一些,不要颠着里头的人了。
那车夫见此人对自家主子如此重要,便也上了心,将姜荺娘仔细送进了府里去,这才返程去将路上的林清润接来。
那林清润回到府中,见姜荺娘仍是那副灰扑扑的模样,心里有些心疼,又见姜荺娘裹着脑袋实在奇怪,便忍不住道:“荺娘,在我这里都是极为安全的,你便放心的把头巾拿下吧。”
林清润理所当然地认为姜荺娘是怕外人会觊觎她的美貌,所以才特意拿着头巾把脸挡起来的。
姜荺娘道:“多谢你伸出援救之,只是我怕拿下头巾来会吓着你。”
林清润道:“荺娘,旁人不知道我,难道你也不知道么,你放心吧,先前确实是我做错了,往后即便你不愿意留在我这里,我也绝不阻挠。”
好歹也算是又和姜荺娘重新有了交集,他哪里还敢再冲动而毁了这失而复得的缘分。
他极是怜惜地望着姜荺娘,见姜荺娘虽惊疑不定,却还是把伸到了耳后。
他微吐了口气,正要开口,却见姜荺娘右脸露出了好大一个疮疤。
林清润的微抖了一下,望着姜荺娘那张脸,露出了迟疑。
姜荺娘看向他,仍是那双清亮的眸子,低声道:“我吓到你了吧?”
他回过神来,只怔怔道:“没有,没有就是,你的脸”
“是我自己不心”她着顿了顿,又抬眸看向他,道:“你若是觉得不好,我现在就走罢。”
林清润忙道:“你若是没有去处就现在这里住下吧,往后的事情,我们往后再”
姜荺娘见他挽留,便微微颔首。
待林清润叫来丫鬟伺候姜荺娘洗漱,自己却坐在原处想了很久。
他心中那个灿若桃花的姑娘还是方才那个姜荺娘吗?
他甩了甩脑袋,心里愈发怜惜起姜荺娘了。
然而当天夜里,林清润便做了个梦。
梦里他穿着大红的新郎衣服,满心欢喜得进了洞房里,就瞧见姜荺娘一身红衣坐在床头柔柔唤着他夫君。
他按捺着冲动,缓缓揭开了对方的盖头,却见姜荺娘扭过头来,露出了脸上好大一个恶疮。
他惊恐得动弹不得,却见姜荺娘仍是一脸娇羞地往自己身边靠来,而后拿那恶疮对准了他。
最可怕的是,那恶疮里忽然又钻出来个虫子,直接爬到了他的脸上
林清润被这梦惊醒,吓得一身冷汗,连再次睡去的勇气几乎都没有了。
他爬起来在窗前来回踱步,愈发后怕。
待第二日,姜荺娘换了干净衣服,又梳着如从前一般的发饰,光瞧着背影,几乎就叫林清润忘掉了梦里的阴影。
林清润怀着几分忐忑不安的心情靠近过去,见姜荺娘转过头来,他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姜荺娘见他盯着自己脸侧的伤疤,没忍住红了眼睛转身进屋去拿了头巾又重新把脸挡起来了。
他见状忙跟上去,道:“荺娘,你误会了,我不是嫌弃你的”
姜荺娘转过头来,问:“你当真不嫌弃我了?”
林清润点头道:“我嫌弃你做什么,难道我对你的一片痴情,你从前都看不见吗?”
姜荺娘又迟疑地扫了他一眼,低下头去道:“那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
林清润道:“我的心一直都没有变过,只是只是上回已经得罪了你与薛家,我也没脸了”
他完之后,又问:“你往后有什么打算吗?”
姜荺娘却叹了口气,道:“如今我无依无靠,脸也变成了这幅模样”
“那就先留在我这里可好?”林清润愈发觉得这是个好会,柔缓了声音道:“荺娘,就再给我一次会,这一次我绝不勉强你,但你千万不要再把我当坏人看待了行吗?”
姜荺娘有些感动地望着他道:“怎么会呢,你救了我,又不嫌弃我,我怎么还会怀疑你的人品,想来先前,你当真只是冲动罢了”
她着声音也了下去,柔柔的语气让林清润找回了几分他们初相识时那种心动的感觉。
那时姜荺娘也是声声的话,在他面前再温柔不过了。
后来因为那些陡然的变故,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得过她一个好脸色。
“我且问你。”
姜荺娘的声音蓦地叫他回过神来,当初桃树下的姑娘和眼前的女子重叠在一处,她脸上的疮疤忽然显得有些刺目。
“什么?”林清润问道。
姜荺娘道:“你当日会给我名分,会好生待我,那时都是认真的吗?”
林清润见她眼神都透出几分温柔来,不仅没有喜悦,掌心里反而还冒了一的冷汗。
“那不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吗?”林清润隐隐有几分紧张。
姜荺娘却道:“那你方才叫我再给你一次会?”
林清润有些磕巴道:“我是,我过去对不起你,我想补偿你”
“怎么补偿?”姜荺娘眨了眨眼,一点都没有联想到旁的。
林清润不知怎地,对她的那种执念般的喜欢竟渐渐都消失,取而代之的都是昨日的噩梦。
当下看着她脸上的伤处,竟还多出几分反感来。
“荺娘,其实你我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已经没有了男女之情也是正常的,我想给你一些银子作为补偿,你看行吗?”他嗫嚅道,心里还有几分羞愧。
姜荺娘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有,便直接离开了。
她人消失在屋里的时候,林清润才大大松了口气,却还有那么一丝若有似无的牵挂。&p;lt;/br&p;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