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苗族蛊术
“薛老师你可听过我们苗族人的蛊术?”
“听过。”薛一心想果然不错,那个乔婆婆真的会蛊术,但仍神色如常,见她要讲故事,拿出录音笔,“珍花婶,我能把您的录下来吗?我挺喜欢听故事的,怕忘了。”
“可以,不过你千万不要用这个东西对着那个乔婆婆,她不喜欢外人,尤其是城里来的人。”
“为什么?”薛一扶了扶眼镜腿。
“因为她丈夫是被城里来的人害死的,这事是七几年的事情了,她丈夫四八还是四九年的时候上山当过几年土匪,后来跟了政府,交了枪,只要他好好做人,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哪知道后来闹文|革,要抓她丈夫去批|斗。她乡下人嘛,不懂,以为要抓她丈夫去砍头,哭着喊着不让,对来抓她丈夫的人,你们要敢抓我丈夫,我就让你们像沟里的癞疙宝(即蛤|蟆)一样,生得满脸烂疮,双手流脓,在家被鬼压床,在外被鬼墙,生生世世被鬼缠着。
那些人不信,你这是封建迷信。索性夫妻俩一块抓走批|斗,让他们顶着高帽戴着牌子,在太阳底下晒,多少封建迷信的牛鬼蛇神都抵不过社会主义的太阳!哪知道就在当天,太阳一下山,那些碰过乔婆婆的人手上纷纷生疮流脓,知道情况的苗人,那个乔婆婆是个蛊女,会使蛊术,邪得很,让他们赶紧放了那夫妇俩,好好央求,不定还有得救。那些人死也不肯向封建迷信低头,硬熬着,有些人抓破自己的脸,有些撞晕了头,总算熬到天明。”
“来也奇怪,第二天太阳一晒,那些人脸上身上的疮疤还在,但不流脓了,也不疼了。那些人以为好了,又继续去批|斗他们,谁想到了晚上又开始疼起来,脓水流得比前一晚还多,而且一次比一次疼得厉害,好不容易睡着,竟然真的像被鬼压床一样,要不是别人敲锣鼓在旁边喊,他们根本醒不过来,而有些人就算是敲锣鼓泼冷水热水都醒不过来,别人都以为他死了,可一摸,鼻孔里还有气,人也没冷。
更离奇的是,其中疮疤最少,疼得最轻的那个,有天晚上睡着睡着,突然不见了,连她老婆都不知道他去了哪,直到几天后,那人才回来,不知道自己怎么着,竟然睡在五十里外的晒谷场上。人们是又痛又怕,去求乔婆婆,乔婆婆生性恶毒,哪肯救他们,那些人想到她恶毒的诅咒,心知活是活不得了,但又不敢碰她,便拿刀对着她丈夫,逼她解蛊,谁知他丈夫在太阳下又晒又饿,往前一栽,竟然栽到刀口上。乔婆婆扑通一声扑到他丈夫尸体上,哭得双眼泪血,愤怒地看着那些人。”
“后来呢?那些人是不是死了?”
“没有,后来也就到了七六年,方支书来我们这教书,治好了那些人,后来文|革结束,政府给那些被冤枉的人平了反,城里派到我们这的人除了方支书都回去了,后来就不知道了。”
“妈,你又在宣传封建迷信了,这故事你给我了好多回了。”王成文脸上粘着饭粒,拉着薛一:“老师,你那么厉害,肯定不信这些的对不对?”
“呃,啊,对,我不信。”薛一缓神。
“我也不信,可你没听你外婆吗?那些碰过乔婆婆的人,回到城里不是死了就是残了,不是乔婆婆害的是什么?”珍花婶严肃地对王成文:“你还记得你外婆跟你的故事吗?这种老婆婆最喜欢害孩子了,古老八代的时候,有家媳妇回娘家探亲,路上遇到一个老婆婆,那老婆婆:‘你家孩生得真好看啊,我要是有个孙子也这么好看就好了,出门没带什么东西,给你个刚煮好的苞谷吃。’那媳妇以为她是好心,收了,没想到快到娘家时,孩不走了,老婆婆送的苞谷真甜,还要,竟然自己折回去找那老婆婆,她妈拉都拉不住,后来啊……”
珍花婶得兴起,金哥接话:“后来要不是外婆见她们母子俩迟迟不到,出来接他们,那年轻的媳妇早被她儿子拉着一块去找那老婆婆去了。”
王成文继续道:“外婆一见孙儿的样子,就知道他被人下蛊了,忙叫村里会解蛊的人来,给他灌了些草木灰,吐出一口黑水才好。”
珍花婶:“你们俩怎么知道?”
王成文:“因为你跟我讲过很多次了。”
“连我都会背了,婶。”金哥用筷子往嘴里快速填了几口饭,“吃饱了,成文,阿英,去玩去。”
“这就吃好了?”珍花婶见金哥和成文随便刨了两口饭就跑出去玩,追着喊了几回也喊不回来,回头见阿英还在慢慢吃,宽慰少许:“阿英,你慢慢吃,别像他们……”
“姨,其实我也……吃好啦。”阿英着快速把筷子放下,从珍花婶腋下一钻,溜了出去,声音从远处传来,“成文,你们等等我。”
珍花婶摇摇头,对薛一:“薛老师,你别怪我宣传封建迷信,孩子不听话,得多吓吓他们。”
原来只是吓吓啊,薛一心里松了口气,万一真有这事,那就可怕了。
但珍花婶又:“不过还是要心,我们寨子以前的方支书,就是被那个乔婆婆咒死的。”
嗯?薛一好奇地看着珍花婶。
珍花婶见她感兴趣,继续:“方支书和你一样,都是个大好人,不远千里来到我们这穷苦地方教书,可惜乔婆婆记恨城里来的人害死她丈夫,跟着也记恨为她丈夫洗刷冤屈的方支书,这么多年来一直咒他,咒得方支书身体每况愈下,竟然病死了。你一定要离那个乔婆婆远点,千万不要像方支书那样,我们去哪找像你这样既年轻漂亮又能吃苦耐劳的老师去?”
薛一尴尬地干笑几声,珍花婶知道自己错了话,连呸了好几声,“薛老师对不起,你看我这话的,我那都是封建迷信,你别往心里去,那些事我都是听人瞎的。”
“没事,我不信这些。”薛一瞥了眼只有她才能看得到的弹幕,弹幕一片:[主播,你看看你背后有什么。]
薛一暗笑,弹幕真是不嫌事大,从珍花婶真假不明的话语中抓住重点,“珍花婶,在我以前,是不是还有位方支书来这教过书?”
“是啊,这个方支书是城里的人,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赶上知青的尾巴,来了两年,又是教书又是治病的,后来回去了,可没几年,他又来了,这次来他就不走了,带着我们开荒种树,铺路搭桥,寨子里的人都喜欢他,选他做村支书。”
薛一隐隐想到什么,问:“这位村支书叫什么名字?”
“方存粮。”
“方存粮。”薛一微笑,心想我猜对了,对珍花婶,“我猜,他78年回去以后,去了四年,八二年又回来了,对不对?”
“对,薛老师你真是神了,你怎么知道?”珍花婶好奇。
其实不光她好奇,远在另一个时空的观众也很好奇。
薛一笑:“我在学堂里看到一台钢琴,上面刻着‘1982年12月17日,上海虹口存粮’,当时我看到上海虹口存粮的时候觉得很奇怪,后来见口和存之间空了一个字的位置,便猜这台钢琴应该是一个叫存粮的人于1982年12月17日从上海虹口带来的,当然,也有可能他是上海虹口人,或者那台钢琴是在上海虹口生产的,刚才我听您他叫方存粮,就想到了。”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薛老师你真是像方支书一样聪明,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大家一定会像喜欢方支书一样喜欢你的。”
“嗯,哈哈,是啊。”薛一干笑着应了几句,总觉得这话怪怪的,像方支书一样,不会像他一样早早地被乔婆婆害死吧?
薛一吃完饭,情绪低落地回到自己的竹楼午休,观众见她情绪低落,似乎被吓到,便不再骗她回头看,担心地问:[主播,你不会真吓到吧?]
“哪有,我只是觉得那个方支书好伟大,这个年代的上海对他们来是个非常繁华非常热闹的大都市吧,很多人挤破头都无法在那有个房子,他竟然从上海到这个偏远的村寨来,真的很伟大。”
[真的只是这样吗?我觉得你情绪不对耶。]
“有什么好值得不对的?就那个最离奇的故事,烂疮流脓一遇到太阳就好,没了太阳又开始疼,这事就算是真的,这个时代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你们还不知道吗?我看那个所谓的蛊特别像一种细菌,一种感染性极强但极其畏光的细菌,可以造成珍花婶的那种情况,不过到底是真是假,就没人知道了。”
薛一见弹幕一副原来如此的样子,摊手:“你们到底是不是现代人啊?”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外面传来珍花婶撕心裂肺的哭声,跑到窗外一看,珍花婶抱着成文,身后跟着一帮人边走边骂。
“怎么了,珍花婶?”薛一连忙跑下去,还没跑到珍花婶跟前,便见王成文垂在身前的手背长着几个红包,包顶发黄,大有溃烂之势。
“成文啊,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叫你离那个死婆子远点,你就是不听,才出去一会,就变成这样,你让我怎么跟你爸啊,我就你一个儿子,你要出了事,我怎么活啊,啊……”
“到底怎么回事?”薛一见金哥也被一个大人抱着,左脸红肿,昏迷不醒,心中一沉,好在阿英没事,被他爸牵着,泪流不止,无论薛一怎么问,只是哭,不话。
珍花婶的哭声听得众人心里凄惶,金哥他爸眉头一拧,“走,去找乔婆婆去。她要不救我儿子,我就跟她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