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呼呼从衣领口钻进去，肖柒柒拢了拢衣领，把手插在薄外套的口袋里，缓缓往前走。

    路边的几棵桂花树开了，沁人心脾，偶尔黄花飘落下来，悠悠落在了地上，被匆匆的行人踩过。

    肖柒柒拐进了一家位于地下的酒吧，从街边的扶梯下直接爬了下去。

    这家Pub比较众，是灰毛还有几个混社会的高中同学开的，设施什么的虽然跟不上，也没什么大牌乐队驻扎，但是装潢布置方面倒颇有古典味。

    Pub不大，今天直接被清空了，留下来给大家开生日会。

    肖柒柒拉开门，震耳欲聋的电子音和炫目的灯光冲击了过来，抬头便可以看到一堆少年少女在舞池里狂欢。

    “七七来了啊。”晏子澄最先注意到她，挤出重重叠叠的人群，来至肖柒柒身边。

    “子澄。”肖柒柒了招呼，正巧看到灰毛也走过来了，礼貌笑了笑，把手里的礼盒塞给他，“生日快乐。”

    “我天，晏子澄你能不能好好学学，每次来我这都是吃霸王餐。”灰毛诧异了一下，把礼物接过，瞪着晏子澄道。

    晏子澄笑嘻嘻地搭上了肖柒柒的肩膀：“干嘛咯，姐姐亲自推了训练来给你捧场都不行？”

    三人又了几句，晏子澄把肖柒柒拉到了桌球的地方，她一抬头，便看到了角落里的骆珞。

    骆珞坐在长椅上，背后是涂鸦墙，墙上还有一堆龙飞凤舞的签名。

    她正抽着烟，那画了烟熏妆的眼睛被雾气挡得看不清晰，直到晏子澄喊她，才抬起头来，掐了烟，站起身：“来了啊。”

    肖柒柒离开晏子澄，跑了几步来到骆珞边上，伸手掉落在她身上的烟灰弹去，淡淡了句：“沾了灰。”

    骆珞笑了笑，朝桌球努嘴，问：“会吗？”

    肖柒柒摇摇头：“不过平时看过别人玩。”

    “我和子澄给你示范一下。”

    骆珞朝那桌的人了几句，那群人友好地主动让了位。

    “谢谢。”肖柒柒过去的时候点头道谢。

    这话弄得他们还有些受宠若惊，连忙：“国宝别客气，事事。”

    “骆珞，回头被我虐爆了别哭哦！”晏子澄最先握住杆，朝着对面的人挑衅一笑。

    “呵。”骆珞嗤笑了声，半弯下身，右手握杆，左手五指开，把球杆放在拇指和食指之间，两指形成了一个V字，手心腾空。

    她眸子紧紧看着白球，猛然发力。

    白球直接冲撞向那三角，台球飘散开来，她又了一杆，直接进洞。

    “你了。”骆珞。

    肖柒柒在边上全神贯注看着她们玩，之后自己也尝试了一下。

    “对，身体再弯下来点，握好，眼睛看着球，记得要球球洞一线，行了，推出去！”骆珞指示道。

    白球碰上了彩球，然而力气不够，彩球在洞口前直接停了。

    肖柒柒抿唇郁闷。

    晏子澄在那边嘲笑：“白送的分都扔不进去，七七你也太弱了吧。”

    “我再试试。”肖柒柒不服输，又试了几次，不是杆子没出去，就是力气方向偏离或者不足。

    骆珞连动作和方向全都给她摆好了，没想到还是这个样子。

    “哈哈哈。”晏子澄继续嘲笑。

    “行了。”骆珞白了晏子澄一眼，对着肖柒柒道，“七七看我给你报仇哈。”

    肖柒柒知道自己不太行，把台球杆让给骆珞，在长椅上端坐着了。

    期间骆珞往边上瞅了一眼，姑娘乖乖巧巧的，那张脸微微抬着，目不转睛看着她们。

    骆珞笑了笑，继续和晏子澄玩。

    肖柒柒看了她们一会儿，觉得有些脖子酸，低头开始刷手机。

    项目组的微信群刷上去了上百条消息，调研地点批下来了，是外省的一个村庄，不少大学生下乡支教也是去的那里。

    他们的选题是关于留守儿童福利相关，一般来这种接近民生的课题会比较容易拿奖。

    时间定在了三天后，田棱他们一个个都很兴奋，正在讨论带什么，好像去度假似的，完全没有即将下乡的觉悟。

    肖柒柒则是仔细对照着时间，算了算来回的距离，她还得跟胡女士提前批个假---也不知道这么远，胡女士会不会放心让她一人去。

    酒吧烟味很重，边上的人都在抽不知什么牌子的劣质烟，头发染得青青黄黄灰灰，讲话的声音都快把屋子掀翻了。

    肖柒柒往边上坐了坐，给他们让了位置，正巧铃声响了，她看了一眼，是闫豫凡了电话过来。

    肖柒柒顿了顿，看看四周，选了个房间，推门走了进去。

    ----没想到刚进去就看到了俩在黑暗中相互交缠的情侣。

    “对不起对不起”她红着脸退了出来，随便找了个地，靠墙接了电话。

    闫豫凡的声音传来：“七七，你们的调研地址定了吗？”

    肖柒柒还没话，耳边突然响起了一连串的低俗骂声，她被吓了一跳，往边上退了两步。

    “七七，你在哪儿？”那边立马问道。

    闫豫凡的声音瞬间降了还几个度，连带着人语气有点让人凉嗖嗖的。

    “我在……同学的聚会上。”肖柒柒退了几步，“没事，刚刚就是个同学喝醉了倒在沙发上睡觉。”

    “这声音怎么可能会是大学生？”闫豫凡直接问道，“地址呢？”

    肖柒柒报了个地址过去，又问：“你要来吗？但是这个可是私人聚会。”

    “等着我。”闫豫凡直接挂了。

    肖柒柒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有些莫名，她看了看边上那个呼呼大睡还在磨牙的醉鬼，想了想，还是在他斜对面的沙发坐下了。

    灰毛在舞台上撕心裂肺地唱歌，那调都要跑到火星上去了，不知道为何大家的尖叫声还是一浪掀过一浪。

    这儿真是安静多了。

    酒鬼挑了个好位置。

    肖柒柒在沙发上刷手机，她本以为闫豫凡来也得个十来分钟的，没想到不到五分钟，大门就被人再次推开，一个人高腿长的男生走了进来，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往场内环视了一圈，径直朝着肖柒柒身边走来。

    “你在这种地方干什么呢？”闫豫凡低头问她。

    肖柒柒慢慢抬起头来，这时灯光正好从他高挺的鼻梁掠到利落的下颌骨，他抿着唇，阴沉着脸，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凡凡。”肖柒柒眨巴了下眼睛，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问，“坐吗？”

    闫豫凡的视线落在了她身后那大字型躺着的醉醺醺的男人，眉头一皱，一把把肖柒柒拉了起来，严肃道：“以后不准一个人来这种地方。”

    “你太紧张了。”肖柒柒试图甩开他，“我跟室友们一起来的。”

    “反正就是不准！”闫豫凡把她抓得更紧了，直接拽着她往大门走。

    “凡凡，等等。”肖柒柒惊呼出声，奈何前面那人完全没有听她的意思。

    大门处集了一大堆喝高了的男男女女，一看到闫豫凡这样的高颜值，一个个不要命般往前凑。

    “哥哥，来玩嘛？”

    “陪我喝一杯？我给你钱？”

    ……

    肖柒柒看着这些熟悉面孔，默默低下了头，拒绝和他们相认。

    闫豫凡的手劲是真的很大，她的手腕被拽着有些疼，直到走出了大门。

    身后还有声音传来。

    “等等，刚刚那个是不是F大的闫豫凡了……”

    “你是喝多了，F大闫豫凡怎么可能来我们这地方？赶紧醒醒酒吧。”

    声音在铁门关闭后戛然而止，外面清新的空气灌了进来，耳边的鸣鸣声也没了，整个世界安静了不少。

    肖柒柒试图把手腕拿回来，然而，对面那人依旧纹丝不动。

    她稍微加了点力气扯，但看到对方抓着自己的手一动，距离骤然拉进，肖柒柒蓦然抬起头，就看到了闫豫凡那深沉的眸子。

    他眼睛下面有很浓的黑眼圈，眼珠子里还有血丝，看起来十分憔悴。

    肖柒柒关心问了句：“你多久没合眼了？”

    “你别管我。”闫豫凡没回她，直接问，“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能不能有点安全意识？”

    “你先松手……我了是同学聚会，没有其他人。”肖柒柒开始挣扎。

    “在这种私人地下场合开聚会？”闫豫凡凝视着她，满脸都是风雨欲来的前兆，“你不会拒绝吗？如果肖伯父知道了----”

    他话一顿，没有下去，慢慢松开了拽着肖柒柒的手，低声道：“对不起。”

    肖柒柒自听到肖爸的时候身体就是一僵，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沉默不语。

    “七七？”闫豫凡拉了拉她，“我不该提他的。”

    时间一秒秒过去，路边经过的行人们纷纷侧目，内心咋舌---

    好一对养眼的情侣。

    “七七？”

    “我没事。”肖柒柒抬起头来，已经看不出她刚刚那一瞬间绝望的脸色了，她嘴角噙着笑道，“我爸以前还我不会交朋友呢，我想他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还是开心居多吧。”

    闫豫凡看着眼前故作坚强的女孩，眼神晦暗复杂。

    “行了，翻页了。”肖柒柒按了按有些酸痛的手腕，抱怨了一声，“你刚刚力气好大，我都挣脱不掉。”

    闫豫凡这才注意到肖柒柒已经有些发红的手腕，内心一个疙瘩，泰迪卷发耷拉了下来，怏怏的，又是一个道歉。

    空气再次凝滞下来，闫豫凡也觉得自己做过了，不问她意见就把人拽出来、朝她发火、还提她的痛处。

    他觉得自己渣爆了，心情十分沮丧内疚。

    “我想吃冰了。”肖柒柒突然开口，声音柔柔的。

    闫豫凡眼睛一亮，问：“去吗？”

    “嗯。”肖柒柒拉了拉他的衣角，抬起脸看他，嘴唇翕动，“你请我？”

    闫豫凡看着面前的姑娘，她的脸庞在交织的车灯光下忽明忽暗，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就这样看着自己，看得他心头又是一紧。

    她越坚强越装作云淡风轻，闫豫凡越是心疼她。

    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安慰的一句话也不能。

    他只能尽量让她现在过得开心。

    “走吧，我知道有家很好吃的。”闫豫凡摸了摸她的脑袋，温和道。

    “嗯！”肖柒柒立刻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想吃点其他的……”

    “你，我都满足你。”闫豫凡大气得很。

    两人并肩而行，朝着美食街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