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琅并不知道林如海的心思, 他压根儿就没有想到林如海还有这样的心思。

    对于林如海时不时的考校，贾琅只当他这个姑父对侄儿的提点。所以一直泰然处之、不温不火、不紧不慢, 他这懒散的模样反而林如海更觉欢喜。

    少年虽朝气蓬勃，却自有一股沉稳的气势, 遇事也不慌张, 颇有些手段。

    若是贾琅知道林如海这般想法, 真真会感叹——你看他好时，作甚都好。

    林如海和林黛玉正准备除服的一应物品, 贾琅也可以参加，不过他和林黛玉并不在一处。

    因林如海在此，贾琅自然是谨守后辈的规矩, 他是外男绝对不能进后院。

    再加上贾琅有心回避，两人自然是见不着面。

    直到贾琅乡试考完，林如海开了一席家宴，贾琅才正式真正见着林黛玉。

    看到林黛玉回到家中, 一点没有心宽体胖, 反而消瘦两分，不知怎的竟生起一股心疼来。

    三个人一处吃饭乃是家宴, 林如海也不讲究什么规矩，在饭桌上和贾琅亲切的交谈起来。

    大多谈及考试的内容以及未来的畅想。

    “侄算殿试之后，向皇上请求外放。去那些贫苦乡县, 看看自己能不能施以援手。”贾琅倒也没瞒着林如海, 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林如海倒颇感惊讶得望着贾琅。

    这贾琅在新皇登基大典, 被新皇招入殿中之事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所以读书人都恨不得自己变成贾琅，从此一帆风顺，平步青云。

    不曾想，这贾琅竟然不留在皇上跟前，反而想着外放。

    这外放，没有三四年是不可能被召回京。

    若是有成绩，还能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若是没有成绩，皇帝纵使有心也不会轻易召回。

    听贾琅想去贫苦乡县，无非是少年一头热血，心中怀揣救国救民之心。

    “琅儿，你可想好了，如今大家都你是皇上的心腹，将来必定加官进爵。如今你这以外放，三五年后，皇帝若是忘了你，你的前途可就没有了。”

    林如海心里认同贾琅的想法，但不认同贾琅的做法。

    应当先巩固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位置，然后在外放。

    毕竟在朝当官几年，有了资历之后，外方出去的官也大几品。

    高中之后就放出去，不过七品知县、六品通判，最高也不过五品。

    到了地方，并不一定能够在位置上坐得舒服。即使是天下闻名，天高皇帝远，并不能起太大的作用。

    “侄儿知道，新皇召见我时，也问起这件事。原本我想要去黄河决堤的地方，看看那些灾民的情况。

    后来，新皇告诉我天子脚下就有不少极为贫苦的县城，让我先拿这些县城练练手。要是出现一些问题，也好向我的老师请教。

    待做出成果，得心应手、游刃有余之后，便再外放到其他地方。”没必要把话得太明白，大家心里清楚就行。

    “如此甚好，琅儿莫要辜负圣上和朝廷的一片心意。”林如海摸着胡子，乐呵呵得道。

    林如海听到贾琅的话，心中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从贾琅的话里，他不难听出新皇对贾琅的看中。日后，贾琅但凡做出成绩，不怕没有好位置给他。

    林如海是保皇派，谁是皇帝他就效忠谁。

    贾琅是元衡派，如今他俩立场相同，自然相处起来更加和谐。

    通过乡试，贾琅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就看名次多少。

    乡试结束第三天，县衙放榜。

    贾琅脚还没有抬出门，报喜的人就来了。

    乡试第三！

    如今贾琅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随同贾琅的仆人，一听消息早早让人快马加鞭送消息回京都。

    贾琅也没有着急离开，林黛玉想要祭奠母亲，为母亲抄写往生经一个月。他也需要查看一下林如海的身体，看看能不能找到下毒的源头。

    一直等到一个月之后贾母来信，要他们赶紧回贾府时，贾琅这才依依惜别。

    他在之时，林如海已经写信告老还乡，新皇不允，特派御医前来。

    林如海这慢性毒已经被贾琅治愈大半，又留下不少万能解□□。等到御医诊治之后，林如海再医治也来得及。

    林如海中毒，都快要挂了，新皇这会是不会把林如海放在苏州，回京述职是必然的。

    接下来，就看新皇如何看待林如海。

    贾琅和林黛玉坐着船慢悠悠的坐船回到京都，此时他中举的消息早已传遍京都。

    乡试第三，如此成绩哪里能不让贾家欢欣鼓舞。贾母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举办了一次宴会。

    如今只等着贾琅回府，正式大办一场。

    再有两日便要到京都，林黛玉和贾琅的心情却与去时截然不同。

    两人一上一下，看着滚滚的江水，岸边清秀风光，心中同样纠结不已。

    林如海在贾琅临走之时，询问他是否愿做林家婿。

    贾琅惊叹之色昭然若显，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林如海会有这样的想法。

    “姑父，妹妹还，是否…早了些。”贾琅有些忐忑得回答。

    林如海并没有感觉道贾琅的不愿意，只当少年羞涩。

    “虚岁已过十二，如今我虽提及，到底还是要和你的父母商量。玉儿，我算留至十五。”林如海也是开明之人，问问贾琅的心意，以免两人‘盲婚哑嫁’到头来还怪他。

    “这……”贾琅真的是不知道该些什么。

    林如海看贾琅面带犹豫，立即有些不悦。

    他林如海的独女，千好万好，怎么还配不上他不成。

    “姑父，侄儿也不知道该怎么。侄儿，还从未想过这件事情。都未立业，何以成家。林妹妹尚，尚…”贾琅斟酌着词汇，回禀林如海。

    林如海看着贾琅满脸‘通红’的模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也对，我问作甚，你下去吧。这事，我和你父亲。”林如海看贾琅唯唯诺诺得模样，到想起自己初次从母亲嘴里得知定亲的事情。

    那时的自己也是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脑袋嗡嗡的，什么也不知道。

    一直晕乎到结婚后，看到妻子躺在自己的身边，这才心中通明起来。

    贾琅傻眼。

    这是要越过他，直接通知家长的节奏。

    贾琅抬手就要再些什么，却听见屏风外有杯盏碰撞之声。

    顿时，无言。

    这一推，是少年羞涩。

    这二推，可装少年懵懂。

    这三推，可就……

    林黛玉再怎么仙气缭绕，到底现在还是一位古代女子。

    不管有心还是无意，被人拒昏，对女子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这万一想不开，不用，肯定想不开。

    只怕再好的良药，也是枉然。

    贾琅一时之间也没有头绪。

    “爷，可否恕遥岚不敬。”遥岚看贾琅这般钻牛角尖，第一次主动出击。

    “。”贾琅看到遥岚，倒有些期待这个‘眼见心明’的女子给她一些建议。

    “爷，心中可有喜欢的姑娘？”

    “未有。”

    “爷，可是不喜林姑娘？”

    “并不。”

    “爷，因何不想娶林家姑娘？”

    “当然是…”

    贾琅一个激灵，心里好似通明了一般。

    ‘当然是年级尚。’

    是啊，才十二岁。

    即使他真的娶妻，贾琅压根也娶不到一个十八岁的姑娘。这个时代的姑娘，大多十五出嫁，母亲是万万不可能让他娶一个‘老’姑娘的。

    他一开始也不算圆房，至少等到人家姑娘十八再。

    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挑什么，不外乎盲婚哑嫁。

    林黛玉是，可林黛玉又不是现在嫁给他。别人十五出嫁，她也是十五出嫁。

    与其娶一个不认识的姑娘，娶林黛玉反而更好。

    他以前到底是想到哪里去了，怎么自己把自己给挖坑埋进去了。

    “爷，林姑娘虽体弱，却容貌姣好，写字作诗极具才华。虽相处不动，瞧着林姑娘并非是那拈酸吃醋之人，反而心中颇有怜惜慈善之心。”

    遥岚心中还有后面一句话没有出来，‘千娇万宠，不懂人间疾苦。’

    “林姑娘自然是个好的。”这年头，想要再找一个林黛玉，绝无可能。

    “林姑娘其实也不是那么爱哭，大约是把爷当成哥哥。爷出来的时候，正大刀阔斧得帮着林府管家。林姑爷也对爷夸赞连连，一见面又对林姑娘那边自来熟。

    这林姑娘上无姐妹、下无兄弟，突然出现的表哥这般亲热，难免心中把爷当做亲人。

    桑竹曾，林姑娘在其他人面前从来不哭。唯有爷，一见面，总爱讲些大道理。爷常林姑娘是个姑娘，怎的爷老是想把林姑娘训成顶天立地的汉子呢。”

    遥岚也不懂贾琅从不对二姐那些话，就喜欢对林姑娘。

    贾琅被遥岚这么一指责，回忆起来，脸不争气的红了。

    在女神面前，总要有点装腔作势。

    看贾琅听进去了，遥岚屈膝行了一礼，便退回自己的位置。

    “等会，去户部领十两银子，记大功一支。你这话得好，也得对。”贾琅对着遥岚挥挥手。

    “谢爷。”遥岚也有些高兴，大功，还是第一次啊。

    贾琅仔仔细细想了想、又分析分析，他自己居然都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