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一个迟来,一个慢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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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萧府的府邸很是有些派头,不是庸俗的华丽奢靡,金砖铁瓦,亦非多么得巍峨雄壮,气势磅礴,而是一种岁月雕饰的沧桑感,信步踏来到处都彰显着先人留下的岁月痕迹,深刻而宝贵,代表着世家所拥有的沉淀和荣耀,那是一种精神和传承,让见者不由自主心生敬畏。

    管家领着微生溦进到花厅之中,立到廊下台阶停住脚步,对方刚要踏级而上,一把抬手拦住身后两个佩剑侍卫。

    “侍卫只可在阶下等候,不得入厅,还请微生家主、挺公子见谅。”

    “真是劳苦你家主人为我现改府中规矩了!”微生溦回过头蔑声说着,淡淡看了树桑刈楚两眼,“就在这等着吧!”说完转身离去。

    花厅之中空无一人,微生溦早预料对方定要拿会架子,倒也不恼不客气,直接掀袍在主位右下首空位坐下。

    微生挺坐在微生溦的身旁,看着装饰精美的偌大待客之厅,连一个端茶丫鬟都没有,浑身剩余的紧张纠结彻底消散,完全像是正在观看一场幼稚好戏的宾客般,轻松旁观。

    苗一姿足足将他们晾了一刻钟才身着五彩霞披缓步而来,玲珑有致的身材与双十少女无异,摇摆生姿。略有皱纹的脸颊上画着精致浓厚的妆容,端庄大气的凌云髻高梳于顶,似是将所有珍贵首饰皆戴在了身上一般,满头朱玉宝翠,花花绿绿,步履间轻撞着叮当作响,庸俗不已。

    微生溦忍不住嗤笑出声,也不在意她投视而来的犀利神色,别过耳边落下的短发,下颌上扬,唇边浅笑傲然凌厉,腰背挺拔,巍然气势瞬间展露无疑。

    “微生家主久等了,还请莫怪!”

    苗一姿不屑的轻笑开口,踏进花厅直接往主位上首而去,却在即将走近之时,空荡座位之上,突然准确掉落一个梅花瓷瓶,一声闷响,躺倒的瓶口洒出片片插花水渍,湿了身下软垫,两三只红梅耸出折断枝干,惊得她骤然尖声停顿。

    “萧府这是没人了吗,竟让一个卑贱姨娘迎接贵客,我的上首岂是你配坐的位置?”

    微生溦冷笑着厉声开口,苗一姿赫然转过脸来怒视她,原本立于身后小几上的插花瓶,此时却是毫无美感可言的甩倒在主位软垫之上。

    苗一姿很快收敛自己的情绪,怒气瞬间被笑容代替,假笑着一转身在微生溦对面的位置上坐下,气定神闲的淡然开口,“久仰微生家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微生溦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兀自开口,“书名请帖邀请我前来的难道不是萧家老爷吗?”

    苗一姿薄唇微启,也不拐弯抹角,“微生家主不是知道是我要见你还是来赴约的吗!明人不说暗话,何必明知故问呢。”

    “苗姨娘倒是直爽,只是不知见我所为何事?”

    微生溦无奇平淡浅笑开口,一句一句的‘姨娘’却是说的苗一姿心里火大,这可谓是她最大的耻辱,从一家主母降为姨娘,还是皇上亲下令,如此史无前例的耻辱让她的名声毁于一旦,甚至都可载入史册,遗臭万年。

    但即便如此不堪,被贬为妾,萧府之中依旧无人敢奚落无视她,更甚为难给脸色。

    身份虽降,地位势力却一如以往,后宅之中无不以她马首是瞻,享受着主母实权,就连称呼都从未变过,萧府夫人,到死都是她。

    而这个女孩此时却一而再再而三提着她的姨娘身份,触碰她的底线,维持的虚假笑容都开始渐变僵硬,挂在涂满厚粉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瘆人。

    “微生家主如此一而再再而三戳我的伤疤,是否欺人太甚了!”

    苗一姿脸上还是保持着笑意,声音却已是冷冽,语气也极不友善。

    “我的天哪,这就算欺人太甚了吗?看来苗姨娘这么多年在萧府养尊处优,高高在上的作威作福习惯了,这点气都受不得,接下来还有很多难听的话,可该如何继续呀,岂不是随便就要被我给气死了?”

    微生溦明目张胆的嘲笑着,没给她接话的余地接着开口,“不过这样倒是给我省了不少事,气死,确实是个不错的新颖死法,拿你做试验…。恰恰好,要不我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苗一姿被微生溦打着商量的嘲讽语气气得面色苍白,紧捏着双掌久久无言,最后才恶狠狠的怒骂一句,“你这个疯子!”

    微生溦不客气的点点头,甚至抬起手朝她微施一礼,笑嘻嘻道:“多谢夸奖!”

    “你……”苗一姿一时语结,一直旁观的微生挺终于插进对话开了口,“我们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不是吗,何必假模假样的伪装,坦率真实一点如何,免得大家累得慌。”

    苗一姿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脸上的笑容彻底撕去,换上一张最真实最自然的憎恶面容,算是用实际行动赞同了微生挺的话。

    却不想微生溦突然偏过头来笑嘻嘻望着微生挺,声音俏皮的活泼开口,“可是我没有伪装呀!我是真的很高兴发现了一种新死法,也是真的想要用在苗姨娘身上,苗姨娘那么受不得惊吓,试验肯定会非常精彩。”

    微生溦说着甚至欢欣鼓舞的拍了手掌,兀自思虑着喃喃说着:“该用什么事来吓她呢,苗姨娘最在意的是什么呢,她是萧府夫人,一个母亲,应该是……她的儿子们。”

    她就像发现新玩具的孩子,开心的沉浸在游戏中无法自拔,“对了,就是她的孩子们,用他们吓她肯定很有效。”

    微生溦诡异的呵呵笑着,苗一姿直直望着她自言自语,只觉浑身寒毛直竖,汗淋如雨。

    苗一姿的脸色此时已经可用惨白如纸来形容,惊恐的望着微生溦圆睁大眼,似是像在看三头六臂的怪物一般,颤抖着嘴唇,害怕的想要大吼,话却堵在喉咙倾吐不出。

    “小溦,收敛一点,看你把苗姨娘吓得。”微生挺轻声训责的唤着。

    微生溦闻言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歉疚的浅浅一笑,“抱歉了,这些应该私下里自己琢磨的,一不小心说出来,让苗姨娘受惊了。”

    说着明艳微笑着,用鲜嫩小手轻打下自己嘴巴,兀自懊恼着,“这些应该是秘密的,一下口无遮拦让苗姨娘提前知道了,都没惊喜了,真是怪我怪我。”

    开朗的呵呵笑声听在苗一姿耳中如鬼哀嚎,对面端坐的精致小女孩瞬间变成阴森地狱间游走的无根幽魂,披头散发,诡笑着看向她,猩红的唇一张一合得意大笑着,“苗姨娘,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让你的孩子们尝尝被追杀的滋味,福有福报恶有恶报,你霸占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享受这么多年,也该是时候付出代价了。”

    “滚快,你滚开,我才不怕你,滚开!”

    苗一姿如痴如魇的不停挥动着双手,似在驱赶什么,侧过脸害怕的闭着眼睛,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髻上钗环剧烈晃动着,丁零当啷碰撞着,清脆响动。

    “苗姨娘,苗姨娘……你这是怎么了?”

    似乎有人在呼唤她,苗一姿小心翼翼睁开眼,突然入眼微生溦漂亮的五官,依旧坐在原位,倾着身子不解的连声呼唤着。

    “苗姨娘这是怎么了,看见什么东西了不成?”微生挺出声询问着,视线在花厅中仔细扫视一圈,自然什么也没看见,不解的开口。

    “没,没什么。”苗一姿心咕咚咕咚用力跳着,面上却努力镇定下来,觑眼看着微生溦,只觉得那漂亮的脸蛋比魔鬼还要可怕,心绪不安的捏紧手指,呼吸都变得沉重。

    苗一姿掩饰的再好,微生溦如何没能敏锐察觉到她的异样,三两句恐吓话,大白天在自己府中都能被魇住,看来确实顺风顺水太多年,早已没了当初坚硬狠辣的内心,想来晚上没少做噩梦吧,不知道祖母和爹爹多少次夜深人静之时出现在她面前。

    微生溦对视一眼小叔,不屑的看着苗一姿被吓得花容失色,勾唇开口道:“说了这么许久闲话,苗姨娘都还没有回答我先才的问题,今日请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苗一姿清清楚楚看见微生溦眼底嘴角毫不加掩饰的讥讽,就连从头至尾没说几乎话的微生挺也是面色沉静,严肃以待的望着她,瞬间明白他们的叵测居心,故意看她的狼狈和笑话,怒气瞬间腾腾上涨。

    这么多年,除了年前皇上的降位圣旨,自己还未受过这般的侮辱和讥讽,多年来高高在上说一不二倨傲自尊心让她忍受不住,终于摒弃心中所有的隐忍和节制。

    不安、畏惧、残忍,所有压抑情绪一瞬间爆发出来,再顾不得美丽的形象,如同市井泼妇般,指着颤抖的手指,表情扭曲憎恶的死死瞪着微生溦,恶声大吼,“微生溦!你别以为你能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敢动我孩子一分一毫,我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喔?我等着,看你怎么让我死无葬身之地。”微生溦邪笑着看着她,一字一句继续开口,“觅缺展示会那一日,萧立公子亲临,让我大赚了一笔,你知道结束后他来找我,说了些什么吗?”

    “你想干什么,你若敢动立儿,我大不了跟你鱼死网破。”苗一姿激动的大吼着。

    “你也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不说你一个贬为姨娘的深宅妇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就是你的夫君萧老爷,他若是知道了我是谁,怕是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苗一姿听着她的话惨笑一声,“你不会的,你最终的目的是摧毁萧家,摧毁萧还,不到最后时刻,你是不会告诉他你的身份的。”

    “你凭什么有这个自信?”

    “凭你是个聪明人,不管你如何恨我都绝对及不上萧还半分,在你眼里或许我就是上不的台面的跳梁小丑,根本无足轻重,你所有的恨都集中在冷血无情的萧还身上,他才是罪魁祸首,你不会为了对付我冒险提前暴露身份,我说的对吧!”

    苗一姿有些得意,见微生溦只淡淡坐着不说话,更加确定自己猜中她的心思,冷笑着勾着唇角继续道:“所以,你在等待一个下手的机会,毕竟你微生溦再厉害,萧家也是天佑国传承了上百年的世家大族,关系盘根错节,萧还更是朝中太卜,想要对付他,绝非轻松易事。”

    苗一姿说的条条是道,微生溦一直看着她自我陶醉的得意讲述,伸出手下意识想要端茶喝,结果握了个空,垂睑去看才反应过来,根本就没有上过茶,不由好笑的瘪了瘪嘴,重新抬起眼睑轻笑开口,“苗姨娘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

    微生溦说着侧头看向微生挺,温柔的朝他笑着接着开口道:“萧府确实是历史悠久的世家大户,苗姨娘也知道我微生溦就是个生意人,最爱钱,这么大户人家累积的家底可不是开玩笑的,再加上当年我祖母被坑的嫁妆,那更是笔数都数不清的财富。”

    微生溦掰着手指满脸惊喜的市侩模样,似乎那大笔财富都已摆到面前一般,激动的都快笑裂了嘴,“祖母那些事情都过去多少年了,而且跟我和小叔都没多大关系,恨呀怨呀的留给他们到地下去争,活着的人还是金银钱财来的实在。”

    微生溦的话让自信满满的苗一姿瞬间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提起仇恨往事时毫不在意的模样,又转眼看着一脸平和的微生挺,没有任何惊奇之色,也是赞同侄女的话,畏惧的剧烈颤抖起双唇,累积的底气和自信瞬间消散,身体一软,倒坐在位置上。

    “为,为什么?你,你,你不该这么想的,你应该恨他的,你……”

    微生溦若真没有对付萧府的想法,那么就将会是皆大欢喜的大团圆结局,而这团圆的结局中唯独不会有她的容身之地,可谓将她独自彻底推入绝望的深渊,再无生机可寻。

    苗一姿双眼无神而充满绝望的望着微生溦所在方向,视线却怎么也无法对焦,看不清那女子的面容,更不知她此时脸上是会挂着何种得意表情。

    “你可知道那日萧立公子和我说了什么吗?”微生溦不知何时迈着莲步缓缓向她走去,单手搭在她颤抖的肩膀上,使之轻轻一颤,凑身而去,“他说我们毕竟是亲人,教我摒弃上一辈人的恩恩怨怨,不要恨萧家,不要恨萧还,重新回家。”

    最后一句话的最后四个字是她胡诌的,对苗一姿却是最有震慑力。

    “你看,你儿子都觉得我该回来,和血脉相连的亲人一起生活,他都亲自来示好了,还花重金照顾我的生意,你说我怎么还能铁石心肠怨恨谁呢?他说的没错,上一辈恩怨让他们自己折腾,只要拿回原本属于我的,原本属于小叔的,就够了!”

    微生溦轻声在她耳边呢喃着,“但是你……”

    让人兀自猜测的未述之言让苗一姿再次胆寒,其意思毋庸置疑,她必须死!

    苗一姿害怕的猛摇着头,“不会的,尧儿,立儿,一定会救我的,他们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着又不断地点头,肯定的喃喃着。

    “萧尧那个纵欲过度的草包?”微生溦不屑的冷哼一声,“至于萧立公子,你觉得他能左右的了萧还吗,你说我让萧还替祖母报仇杀了你,他是会选你,还是选我?”

    苗一姿这下彻底被微生溦言语打败了,身体瘫软的都没有力气再颤抖,吃力的转动着脖子偏头看向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动着嘴皮子,终于说出口,“你会后悔的。萧还,是这世上最无情最卑鄙,又最贪财的男人,他从来不会在乎什么父子亲情,夫妻感情,有的只有冷冰冰的利益,被他利用完,你也会和我一样。”

    微生溦安慰的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放心放心,我会比他厉害,不会吃亏的。”

    微生挺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走过来扶起蹲在地上微生溦,细心温柔的替她别过飘到脸颊边的短发,看着地上的女人,厌恶之色渐显。

    “都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你不用白费心机揣测我们想要怎么做,你自己的恶报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唯有诚心诚意的为自己犯的错赎罪,才能真正获得内心安宁。”

    微生溦又长高了些,许久没注意,似乎已经快到他下巴位置了,越来越是个大姑娘了。

    看着比去年又长高好些的小侄女,微生挺温柔而开心的笑着,眼中洋溢着慈爱的光芒,心中暗暗庆幸,幸好有她在!

    微生挺无法想象,这些年若是没有小溦庇护的人生,他还能不能这么恣意闲适的潇洒生活,是否还能始终保守着那颗赤子之心,不受任何外界所污染?

    他的答案自然是未知,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是因为她,他才不至于落入仇恨的深渊之中。

    因为她给了他强大的依靠,因为她始终如一的偏护,还因为她独一无二的安慰,明明自己是长辈,是小叔,却永远被弱小的侄女保护,这时常让他感到惭愧,同时却又满心欣慰。

    幸好有她,微生家才得以重新光耀延续,不至于从此毁在他的手中。

    约已相赴,话已言结,两人正要准备离开,脚还未踏出花厅大门,身后虚弱的女人似聚集起身上剩余的所有力量,突然大喊起来,“我有罪!我是做过很多不可饶恕的事,但我的孩子没有得罪过你们,他们是无辜的,特别是立儿。”

    苗一姿痛哭着凄厉出声,“他是个正义善良的好孩子,他从小就讨厌我们这个家,讨厌我,更讨厌萧还。他和萧府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不是因为他的原因,而是因为我们,我们太肮脏,太罪恶,而他,太纯净了,萧府配不上他。”

    提起自己的二儿子,苗一姿略显疲累的脸上露出欣喜慈爱的笑容,和全天下所有普通母亲一样,圣洁光辉,如何也想不到会是个害人性命的心恶凶狠之人。

    “立儿和我不一样,和萧还更不一样。从小时候无意间在下人那里知道府里曾经还有过其他的夫人和公子后,就一直追问我,他们是谁,他们在哪儿,他对那两个人充满了好奇。我心虚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但他终究会慢慢长大,总有天不用我告诉便会查到所有想知道的一切,他……第一次对我出言不逊,说我是个恶毒女人。”

    苗一姿断断续续回忆着,微生溦回过头冷声问她,“你告诉我们这些做什么?”

    苗一姿看到她的回应,抬起袖子随便抹了一把眼泪,瞪圆眼睛希冀的望着她,彻底低下姿态服软,她也不得不服软,以前骄傲自大总以为不过传言夸大,第一次见面便已彻底明白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甚至连成为她的对手都不够资格。

    “我知道你本事大,你跟燕王殿下相熟,镇国将军、前将军,很多朝中大臣都和你有关系,想要对付区区一个我,甚至是萧还,都是易如反掌之事,我们也确实罪有应得,我无话可说,我只想求你,求你不要毁了萧家,不要毁了我的孩子,他们……都是无辜的。”

    苗一姿放低姿态的嘤嘤哀求着,微生溦只觉嘲讽的哈哈大笑着,看着微生挺嗤笑道:“小叔你看见了吧,到现在,她还念着他儿子们的富贵呢。”

    微生溦愤怒的深呼吸几口气,怒视向苗一姿,冷然开口,“好,就当你说的,你的孩子们都是无辜我们不为难。但若真说起来,我的小叔才是这萧府真真正正的嫡子长子,萧府的一切都该属于我小叔的,这你怎么又不说了?”

    微生溦冷着脸大喘口气,缓和许久才突然阴笑着道:“若不如这样,我给你个选择,你把萧家所有的金银财帛,房契地契,店铺产业都给我们,我就什么都不计较,你的命也不要,就当从来不认识,从此与萧府再无瓜葛,你愿意吗?”

    “我……”苗一姿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身体再一次畏缩颤抖起来,低垂着头不敢直视微生溦的双眼,忧郁飘忽的眼神已然说明了一切。

    “如何,你可愿意?”微生溦不耐烦的提高音量再问一次,依旧毫无回答。

    “看来还是什么都比不过钱重要啊,你和萧还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次发怒的是微生挺,冷笑着看也不再看那女人一眼,说完直接带着微生溦大步流星离开了花厅。

    初来时心底的那点奇妙牵连,这一刻,似乎彻底被斩断,再无丝毫迷恋可留!

    走出花厅,院里一人也没有,管家早就不知去到了何处,就连丫鬟都没看见一个。

    顺着来时的路走出空空荡荡的院子,树桑即刻出现在眼前,朝微生溦轻点下头,微生溦转身朝身旁面色沉重的小叔开了口,“我还有事要办,小叔就先坐马车回去吧!”

    “有什么事办也先出了萧府再说呀!”微生挺心情不好,声音低沉的说着。

    “小叔先回去吧,有树桑和刈楚跟着我,没事的!”

    微生溦坚持,他也就不好再多说些什么,点了下头,接着往来时的路出了萧府。

    微生溦跟着树桑在偌大的萧府绕来绕出,一路准确避开所有下人的视线,神不知鬼不觉,最后在一处下人住的简陋偏院处停下,隐入一个背光角落。

    眼前的偏院和整个萧府一样,很是陈旧有年头的模样,却没有主人们的房屋院落那般的岁月沧桑之感,紧紧是破败而已,年久失修的几间房子,打开门一眼便能望见里面简陋稀少的家具,硕大的并排铺上,杂乱的叠放着十来床薄被。

    两个比较娇小瘦弱的小男孩正在小小的院子井边洗着衣服,地上堆满了两大盆脏衣服,看布料样子不像是主人的衣物,应该是院里下人们换下的脏衣服,丢给他们两人洗。

    初春依旧寒气刺骨,两个男孩双手浸泡在冰凉的井水里,不停的气喘吁吁用力揉搓着,整双手冻得又红又肿,却不敢放慢速度耽搁丝毫,连停下喘口气的机会都不敢有。

    “是哪个?”微生溦轻声问着,虽是在问,心中却已经有了猜测。

    “左边那个蓝衣服的,今年十五,在萧府呆了近十年,时间、来历都对的上。”

    双桑开口回答着,微生溦轻‘嗯’一声点了点头,心下也已确认,一定是他。

    去年的那个年初,五杨郡中寻仙居内,答应季娘的承诺。

    从刚刚第一眼看见那个蓝衣男孩,微生溦就已确定是他,再问一遍也不过是确认一遍。

    他的那张脸,细腻白嫩,眉眼之间与那季娘一模一样,除此外更让他深信不疑的便是挽起袖腕处,露出的那根细小红绳,洁白的小贝壳依旧光泽的闪着光亮。

    “晚上将人带来见我,派人给寻仙居季娘送信,来接人。”

    “唯!”

    微生溦没有多做停留,确认了人便悄无声息离开了萧府,刚刚隐身的角落位置,渐渐走进一个男人,顺着她方才注视谈论的方向,看了蓝衣小子一眼,默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