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凶险万分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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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侯震深深朝她施礼,所有人皆跟随他的动作,齐齐朝最前方的小女孩施礼请求,老夫人弯曲下如若无力的双膝,低垂下头,眼泪豆大颗滑落。

    “我自当尽力,快请起吧!”微生溦垂身轻说着,没有上前扶侯震,只是神情沉重的注视着他,而后转向丁埂,“关于治疗,我有要事与你们细说。”

    “好,我们到书房中去。”侯震声音急促的连忙开口,转身就要领着微生溦走,身后妻子声音焦急虚弱的喊住他,“将军,我也要去。”

    “夫人……”侯震立马就要开口拒绝,看微生溦的凝重神色如何都知道此事定十分凶险,女眷们怕是会被吓坏,还是不要听为妙,不想微生溦却抢了他的话提议道:“世舅爷,让夫人也一起去吧,此事十分凶险,有性命之忧,莫要让夫人……有所遗憾。”

    微生溦此话说的声音极低,所有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甚至从中听出她的不自信来,这是微生溦从未有过的语气和神态,她对所有事从来都是自信满满,张扬嚣张,如此低迷神色前所未有,看来情况比想象的,严峻的多。

    侯震的书房质朴简单,身为武将,书籍不算多,也没什么字画珍玩,布置的倒像是个随意与人聚茶闲聊的休闲之所,此时却无一人欣赏评价。

    众人正襟危坐,微生溦亦难得的双腿规整跪坐,手掌交叠放在膝间,微垂着头直直注视着眼前茶案上的袅袅热气,自茶杯中摇摇而上,迷乱视线,静默着,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众人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皆默不作声静静等待着,许久,视线才缓缓重归焦距,悠悠抬起头,视线在众人面上一一扫过,沉吟片刻,终于开了口。

    “他们二人,我有一法尚可一试,却极为凶险,也从未有过先例尝试。”微生溦语气郑重,顿了顿,“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当场毙命。”

    微生溦道出事情严重性,侯震早有心理准备,就连夫人言氏也抚着胸口努力保持着镇定,显然从刚刚微生溦的神色和言语中,已然猜出可能会有如此后果。

    苍老却纤瘦的手掌中手帕紧紧攥着,牙齿用力在口中咬紧,潺潺羸弱的身体靠在孙女身上,努力不让自己现在崩溃,影响他们商量对策。

    “今日宫中的太医令都已前来诊治,说他们二人……已然是无计可施,既然事已如此,倒不如搏上一搏,即便最后……没能成功,倒不用再如现在这般痛苦!”

    侯震忍着心痛道出自己想法,丁埂沉默着。脸上神情显然与侯震想法一致。

    身为战场军人,只要有一线希望都要拼尽全力,就算输,也要输的不留遗憾,与其日日靠着银针吃药,神志不清的痛苦等死,不如抓住一线生机,拼尽全力,逃出生天。

    “不知家主要如何治疗?”丁埂直接问出所有人心中所想。

    微生溦沉吟着缓缓开口,“血蛊此物虽没有什么极厉害的克星,却有一个极喜爱之物,若是以此物相引,说不定可以引出两条蛊虫。”

    “太好了,二哥这下有救了!”侯佳佳小心抱着奶奶喜极而泣,大哥侯亮却是侧脸提醒她继续听下去,若如此简单顺利,微生溦有岂会这般忧心。

    果然,微生溦说完刚才之言,继续开口道:“只要蛊虫一出,便算大功告成,但此物对人体乃剧毒之物,为了引出蛊虫,必会毒素侵身,不过此毒我很了解,也知如何解,这倒不是我最担心之处。”

    “小溦最担心之处为何?你所说的凶险又究竟为何?”

    微生溦看着侯震,眉头紧紧蹙起,似在犹豫该不该说,过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吐口,“血蛊怕火怕热,引出它们必须破伤放血,蛊虫会在身体里焦躁惊慌的乱窜,同时以超出十倍的速度啃食血液,迅速生长,届时蚀骨锥心之痛,会比现在醒过来时的疼痛重百倍不止,加之失血身虚,怕他们两人会坚持不住。”

    “疼百倍不止……”丁埂低语喃喃着,现在两人都已是神志不清,痛不欲生,到时将会是如何的痛彻心扉,惨不忍闻,光是想象都已让他不忍直视。

    侯震沉默着低垂了头,侯佳佳和时慧都已小声哭泣起来,光是这两日在侯明院子中听着他的撕喊声都已胆破心惊,实在无法想象再与此相比百倍的痛苦,究竟会是怎样的痛不欲生。

    “就没办法缓解吗?人身上不是有什么阻断听觉嗅觉的穴位吗,想来也该会有阻断痛觉的穴位吧!或者家主施银针稍稍缓解些也好,如今既有救命的法子,总不能最后毁在忍耐不住痛苦上,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就连最能沉稳的丁埂此时都已忍耐不住,徐建是他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亲密兄弟,虽然脑子笨,做事冲动,却是他信任,对他最好的人,是他最亲的亲人,再伪装坚强,心中的痛也不必任何人少半分。

    “若能如此,我哪还需要担心,就是因为不能缓解,所以才说可能有性命之忧。其他什么都好办,只是这般疼痛,如今还从未有人……坚持下来过。”

    即便残忍,却是事实,她的责任就是给他们陈列出最新最真实的事实。

    结果会如何,他们究竟坚持不坚持得住,侯震和丁埂,皆不敢断言。

    书房瞬间陷入一片死寂,窗外夜风呼呼的吹,今日晚膳酉时后天气骤变,突然开始狂风大作,吹得满府树木左摇右摆,树叶‘唰唰’作响,毫不停歇,此时已有风雨欲来之势,看来今夜势必将会有一场幕天暴雨席卷,与此时的书房气氛如出一辙。

    微生溦勉强的勾了勾唇角,想要尽力宽慰一句,一直靠着侯佳佳的夫人言氏却是艰难的挺直起身子,端正跪坐着望着上首丈夫,颤抖着嘴唇,突然开了口,声音尽量保持清晰沉稳,却止不住颤抖,但语中一股坚毅之气,却是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

    “将军,不要再纠结,我相信阿明一定会坚持住的,一定会!”

    “夫人……”侯震抬起头微睁着水雾的双眸。

    “微生家主乃天下第一神医鬼医子的徒弟,她医治好了阿明的手臂,我相信她如今是这世间唯一能救阿明性命的人。生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莫要浪费时间任它虚度,多耽误一刻也多一分危险。阿明是我侯家的子孙,坚毅勇敢,有侯家英灵保佑,我相信他定能熬过去!”

    言氏如此羸弱的女子,现在生死攸关时刻,也爆发出身为将门主母的果敢和气度。

    “我也相信,二哥从小习武,不怕苦不怕痛,身体强健的很,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转危为安的。”侯佳佳哽咽着声音语气坚定。

    女眷们都这般充满了信心,侯震哪里还有顾虑和担忧,和丁埂对视两眼,用力一拍膝盖,朝向微生溦拱手,“那就拜托小溦了!需要什么东西尽管吩咐,就是再难找的药材,为了阿明,为了无辜受害的徐校尉,我就是去偷去抢,也一定即刻搜寻来。”

    侯家人打定了主意,微生溦反倒更加紧张,此时全部希望都聚集在她身上,只觉肩膀沉重的负担不住。

    若是任何其他人,生死有命,救不救得活都不甚在意,尽力就好,但此时躺在床上的人是侯明和徐建,一个是最在意的长辈孙子,一个是视为好友的伙伴,都是她珍重爱惜之人。

    微生溦的沉重压力只让她嘘叹少许,很快便重振了精神昂首挺胸。

    她可是鬼医子的关门弟子,从来不懂得认输和放弃,她要救的人,无论如何也一定会救活!

    “其他东西都好说,就是那引出蛊虫之物有些棘手。”

    “不知道阿溦先才说的那血蛊喜爱之物究竟是什么?”

    言氏已经振作了精神,侯佳佳动动麻木的双腿迫不及待的询问,微生溦视线朝她移过来,浅浅一笑回答:“那物名叫骨石,状如雀骨,生于紫巫国,百米沼泽泥地之中,极为难得。我机缘巧合得了两颗,一直精心保管着,即刻命人拿来便是,只是骨石坚硬如铁,需得有巫师独门噬水方可化开,这噬水一时有些难得。”

    丁埂沉默片刻主动请缨,“我即刻就前往紫巫国寻来那噬水,刀斧加身,想必应该不难拿到,只是来往紫巫国时间上怕是太久,不知他们二人等不等的及。”

    微生溦恢复平日习惯的浅笑,轻摇了摇,“这噬水一般都是巫师用来书写符咒时加入墨汁或朱砂,倒不难得……”

    紫巫国尚巫,天佑国不仅不信,甚至对其很是抗拒,所以想要找到一张加了噬水的符咒也是难上加难,非得跑一趟紫巫国才能有所收获。

    微生溦说着却是突然眸光一亮,扬声唤进树桑,急切的询问:“江湖比武大会时天机堂发的锦带还在吗?”

    树桑被突然一问想了想,点点头回答:“应该还在,家主可是需要,属下这就去找来。”

    “把你和刈楚的也一并找来。”

    “唯!属下即刻就去。”树桑领命立马离开了。

    天机堂可谓巫师的最高级别所在,所写的符咒全国之中人人趋之若鹜,定是加了噬水的,当时没想到有何用处,此时却是大大的派上了用场。

    “若能找到那锦带里的符咒,就不用大老远跑趟紫巫国了。”

    微生溦说出这话在场人都是一阵惊喜,只要找到锦带,便万事俱备,只等开始救治了。

    树桑一个时辰就回来了,东西好端端被丫鬟收拾起来了,因为是微生溦衣服里揣着的东西,没人敢随便丢弃,一问便知,连带着树桑和刈楚的也一并带来。

    微生溦一番检查确定上面有噬水无疑,而且分量还不少,三张加在一起,绰绰有余了。

    时间越等,两人身体里的蛊虫长得越大,治疗时所会承受的痛苦也越大,所面临失败的危险自然更大,所以时间刻不容缓,第三日按着微生溦的要求在空旷院落中搭了个帐篷,侯明和丁埂便被抬到了帐篷之中。

    这间临时搭建的帐篷就像行军营帐一般,面积狭小,空空荡荡,除了两张一人宽的床,几乎再没有任何东西。

    徐建和丁埂并排躺在床上,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褥子之下的床乃铁质,其下堆放着木头柴火,完全将床抱拢其中,一看便知定是要烧火发热。

    所有人被赶出去,棚帘放下,一群人围拢在一起紧张的捏紧了拳头,言氏在一张软座上坐下,眼泪不停的掉,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这个关键时刻,她一定要坚强,不能拖将军和孙儿的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