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久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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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萧府之中萧尧院内。

    天色刚刚拂晓,府中众人还在安睡之中,萧尧睁着眼睛到天亮,眼底乌青透露着他的疲累和憔悴,却怎么也睡不着,在床上不安的躺了一夜,本该收到的消息到现在都还没传来,不由让他胆战心惊,忐忑不安。

    不会是失败了吧,但那可是嗜血门的专业杀手,从来任务必达,就算敌不过逃命总还是办得到的,怎么也不该一点消息都没有,但没消息总比坏消息算得上好消息,说不定有什么意外状况耽搁了,还来不及下手。

    萧尧如此自我安慰着,手握成拳敲打着疼痛的额角,翻起身胡乱套上衣服,反正睡不着,不如出去吹吹早风醒醒神,总比绷紧神经胡思乱想的好。

    正推开门,右脚刚刚踏出便踢到了什么东西挡住门口,萧尧不耐烦的微微睁开虚晃的双眼,视线慢慢汇聚焦点,呆愣定格,接着渐渐爬上震惊、恐惧,用力鼓瞪着,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萧尧双腿瞬间发软坐倒在地,嘴巴大张着想要撕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拼命摆动着僵硬的身体不断朝后退,直到抵到坚硬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但还不停扭动着四肢。

    浑身冰凉,充满畏惧,最后终于拼尽全力发出第一声震惊嘶吼,声音满是惊慌恐惧,悠长的回荡在院子中,一声接一声,久久消散不去。

    下人们听见声音慌乱的窸窸窣窣朝着萧尧的卧房跑来,还没近前就同萧尧一样吓得双腿发软跌坐在地,惊叫着手脚并用的狼狈逃离,反反复复进来好几个,最后再没人敢进来。

    萧尧剧烈抖动着了身体,消瘦的脸颊上面皮抖动着,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眼睛里满是血丝,无神的望着打开的房门方向,畏惧的不敢抬头,那如山高的尸体却是胡乱堆叠着,鲜红的血流了满地,沿着台阶浸染到翠绿草地之中,大片红绿相互冲击渲染,如一副死亡的惊天画作,粗矿血腥,震撼人心。

    萧尧如今已然失去理智的不停惊叫着,下人们急急忙忙找来老爷和萧立,见着院中这番景象,也是一阵恶寒心惊,除了房门口堆着的尸体,空旷院子中也用鲜血书写着四个诡异大字,字迹潦草潇洒,充满讽刺——‘不自量力’!

    “这是怎么回事?”

    萧还被眼前的景象惊吓住,怒声大喝着,却没有人能回答他,听着房间内萧尧不断传出的惊惧叫喊声,身体不由猛烈一颤,恶心的再难待下去,也不管受到惊吓的儿子,直接全权交由萧立,逃也般的躲开了恐怖现场。,

    萧立此时独立于几个鲜血大字之中,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畏惧,这番手笔出自于谁,他已有了猜测,可能性几尽肯定,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萧立此时最好奇不解莫过于原因,整个萧府都已掌握在微生挺手中,他们都已是她手中棋子,今日这番作为究竟为了哪般?难道是……阿怜?

    萧立思索着,又摇了摇头,虽然有曲折,但终究没有什么意外后果,阿怜还是被完完整整带走了,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如此大费周章警告萧尧,微生溦没那么闲,而且看着十来个的尸体,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下人们强忍着恶心畏惧将尸体挨个搬走,提着一桶一桶的水泼在满是血迹的地上,溅起大片水花湿了卧房门边,拿着刷子用力擦拭着鲜红的血腥痕迹。

    萧尧看着那带红的水肆意流淌着,透着门槛地缝湿了房间,身体不由越加瑟缩起来,好似那水如伸着尖爪的厉鬼向他慢慢靠近般,躲也似得不断蜷缩着身体,瞪着那湿地惊慌不已,就连自己弟弟萧立蹲到他面前都未曾发觉,不停挥舞着手,一下下拍打在他身上。

    “二哥,二哥,清醒点,清醒点……”

    萧立抓着萧尧不停挥舞的双手,大声呼唤安慰着,却没有达到多少效果,萧尧依旧眼神涣散神思不明,痴痴呆呆的大叫着,还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努力用心倾听才勉强听懂些许字眼,‘错了’‘不敢’‘害怕’。

    仅仅凭这几个模模糊糊不清不楚的词汇,萧立心中依然了明,看来自己哥哥是做了什么惹恼微生溦的事,才会有今早的惊魂一幕。

    萧立不再做徒劳无用功,直接一把将萧尧抗在肩上,踏过门槛脚踩在血水之中,顺着阶梯朝院子外走去,这里萧尧不能再呆了,暂时换个地方,说不定才能清醒过来。

    萧尧被迫趴在萧立身上,手脚挥舞着却还算老实,路过门槛看着眼底下的鲜红血水时却不自主的又尖叫起来,一路都是鲜艳的红,台阶上、草地里、院落里、小路边,入眼全是骇人的红,一路畏惧一路惊叫,等终于出到院外时,已经趴在萧立肩头昏死过去。

    这一番惊魂慌乱景象,同一时间,也在左相府的主母院中一同上演,只是最先发现的却非萧含怜,而是侍候她的贴身老嬷嬷,但紧接着第二个目击者便是当事人,看着满院子的死人和血,连惊呼都不急发出一声,直接仰躺着晕死过去。

    再醒来时还在自己的卧房中,端木昊沉眸冷脸的坐在房间里,浑身笼罩着一层骇人的威严和愤怒,端木伶跪在他的脚边,身体一缩一缩,脸色惨白,看着下一瞬就要支撑不住瘫软在地,但端木昊连一个心疼的眼神都不曾施舍,只有无边的愤怒和忧愁。

    萧含怜一醒来脑中便是那片鲜红的血,整整流淌了一院子,花草地面全被染红,还有其中横竖躺着的冰凉尸体,像是特意摆放一般,每张脸皆是冲着卧房方向,临死前的冷漠冰寒表情皆还挂在脸上,一张张死亡面容烙印在心头,久久挥散不去。

    萧含怜惊慌的不及呼喊着侍候自己的老嬷嬷,坐起身转头便看到了坐在房间里的端木昊,以及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的端木伶,瞬间便明白了,光着脚直接冲下床,狼狈的匍匐着来到女儿身边,紧紧抱着她脆弱的身躯。

    泪水止不住的湿了面容,萧含怜痛苦的哀声求情着:“老爷,都是妾身的错,是我鬼迷心窍,这不关伶儿的事,求您放了他吧,求求您!”

    额头结识的一下下磕在地上,渐渐泛红、破皮、出血,印出小滩血迹,依旧不停歇的求饶着。

    “老爷,都是妾身的错,都是妾身的错,求您放了伶儿吧,伶儿什么都不知道,求您放了她,求求您,求求您……”

    一声声凄厉的求饶声回荡在房间内,端木伶颤抖着肩膀痛哭流涕,歉疚的抱着自己娘亲单薄冰冷的身体,泪如雨下,打湿了漂亮面容。母亲却依然没有停下自己的动作,一下又一下,声声肌肤接触地面的重击声,敲打在她的心头。

    “这次……我也救不了你们!”

    如今的端木家,端木昊都不敢轻易对待微生溦,事关全家生死的把柄握在别人手中,步步小心谨慎,胆战心惊,心中千百万次想要杀死她,也千百万次隐忍沉着下来,如若没有万全的把握,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但千番忍耐,却没有防住自家中人莽撞行事。

    “我曾对你们说的话,给你们的警告,全当耳旁风了吗!你们以为微生溦是什么人,她若那么好对付,我还会苦苦委曲求全等到现在吗?”

    萧含怜哭泣着终于停下动作,四肢跪在地上抬起头来,保养精细的面容即便此时此刻毫无血色的狼狈模样,依旧散发着一种成熟魅惑的诱人气息,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滑落而下,增添了一丝血腥气,也增添了一份楚楚可怜的风韵。

    “妾身也是为了老爷,为了伶儿,若不除掉她,我们端木家便会永远受她桎梏,再无翻身之日了。”

    端木昊拍案而起怒声大喝,“这我会不知道吗!可你又知不知道她手里握着的是怎样的把柄,若是惹恼了她,轻而易举便会要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知不知道啊你这个无知妇人!”

    端木昊气的几乎想要敲碎她的脑袋,手掌抬起来看着面前这张风韵无限,相濡以沫几十年的脸,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又重新放下。

    “微生溦直接将尸体送到你院子里,摆明知道是你派的杀手,这件事蒙混不过去,只有看她的决定,想要怎么处置你。”

    端木昊之语瞬间让萧含怜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端木伶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跪趴到端木昊脚边抱着他的腿拼命求饶,“父亲,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母亲啊,母亲陪伴了您二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求您看在多年清情分上救救她吧,父亲……”

    端木伶苦苦哀求着,萧含怜已然没了希望,双目失神的呆坐着,泪水不带情绪的往下流,像是决堤的水坝,不再心有所感却也拦之不住。

    “我救她?如何救?全家人的命都握在微生溦手里,你让我拿什么理由,拿什么资格去救?”

    端木昊此时也是方寸大乱,主意全无,暴怒的踢开端木伶咆哮着,接着将视线投向萧含怜,眼神渐渐冰冷无情,犹豫着,却还是终于开了口,“想想阿瑞、阿虬,他们还年轻,你可舍得让他们陪你一起死?”

    端木昊此时无疑已是在威胁她,一人做事一人当,她犯下大错得罪微生溦,便独自去承担后果,莫要连累了自己的儿子、女儿、以及丈夫。

    他是在拿萧含怜的命,换端木家全部人的命。

    “好,此事我会自己解决,要杀要剐任由微生溦处置,没有任何怨言,与左相府毫无关系。”萧含怜含泪清流的美目之中染上一层无神的冷漠和寒霜,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命不由己的一天,更加没预料到当这一天到来时,端木昊会毫不犹豫的抛弃她,便连努力争取一下都不曾有过,几十年的情分在他眼里根本无足轻重。

    “父亲,你不能这样,这不是母亲的错,是微生溦欺人太甚,求求您不要抛弃母亲。”

    端木伶再次攀附上端木昊的大腿,再一次被无情踢开,“我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哪儿还保得住你母亲,你若不想跟着死,就老实滚回去,要记得你母亲做这些可都是为了你。”

    说着端木昊离开了,推开门大步跨出卧房门,院外的血腥景象已经被收拾干净,但扑鼻的血腥味还是飘散在空气中久久没有散去,让人闻着只觉一阵恶心,此时的萧含怜和端木伶却完全感觉不出来。

    端木昊的话无疑在端木伶心上扎上一根刺,他是在责怪她,叱骂她,虽然神情平静,语气却是冷漠无情。

    所有事皆因她而起,母亲将会有怎样的悲惨结果,她不敢想象,但心中的内疚自责已然压得她喘不过气,她才是罪魁祸首,不能让母亲替她受过,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去死,不能,绝对不能!

    微生溦用过早膳就直接命人搬了案几软垫,坐在正厅外正对着大门口等待。

    今日天气晴朗,暖阳当空,太阳直射而下完全包裹着她的身体,刮着清爽的小风,时节渐渐快入初夏,身上衣衫渐渐单薄,微生溦身着一袭潇洒白衣,头发顺滑的披散着临风飞舞,无任何发饰点缀,手中拿着书悠闲读着,整个人笼罩着一层超脱俗世的仙气。

    似男似女的装扮看着丝毫没有怪异之处,反而感觉格外贴合,舒服的盘腿坐着,渴了喝口茶,馋了吃口点心,耐心的等待着,随性而潇洒。

    余思一早来到府里时看见的便是在这样一幅谪仙景象,脸上连连闪过惊喜,一下窜到她身边凑近上下观察,笑眯眯的迫不及待道:“你这是准备好要出发了吗?”

    微生溦笑着晃了晃手指头,“非也非也,一时兴起,将以前的男装拿出来穿穿而已,出门大概还要等些时日,这位公子可要耐心些!”

    听见否定话,余思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一屁股挨着她坐下,端起她喝了一口的茶杯一饮而尽,很是豪迈的样子,低声喃喃抱怨着:“还要等啊,官营的事不都解决完了吗,我等得及,那几个小家伙都等不及了。”

    微生溦再次晃了晃手指头,这会转过脸来看着他,“你又说错了,那几个小家伙,比你有耐心多了,可不见时时来催我。”

    余思不相信的撇撇嘴,觑着眼睛看她,“当真?他们不早想出去了吗,真能耐得住?”

    微生溦神秘兮兮的朝他灿烂一笑,微虚着眼睛,嘴角露出大大的笑容,突然凑近些一字一句道:“我把时间延长了,处理的事情自然更多,他们高兴都还来不及,哪儿还会催促。”

    “时间延长了?”余思下意识反问一声,“你还准备去哪儿?”

    微生溦原本只是计划带孩子们出去游玩游玩,就像放长假一样,最多几个月时间,目的地也仅包含在天佑国内,如今却是改变主意,既然都出去了,仅在天佑国里晃荡有什么意思,不如走远点,将有名的山水风景都尽收眼底,这才来的痛快呢!

    微生溦撑着脑袋笑嘻嘻的没有给准确答案,“一路玩一路看,想多久就多久,想到哪儿就去哪儿,没有目标没有束缚,这才够自在呢。怎么,你觉得不好?”

    “好好好!”余思妖媚的面容瞬间乐开了花,暧昧的伸出手圈着她的腰际,头埋在她的颈窝,温热呼吸喷在肌肤上,染上淡淡粉色,“怎么会不好,这样我们就能有更多独处机会了。”

    气氛暧昧升华,微生溦羞红脸离开他的怀抱,“大色狼,到时候一群孩子交给你看着,看你还有机会吃我豆腐。”

    “你交给我,我就交给叶蔺承。”

    “你就会偷懒。”

    两人浓情蜜意的聊着天,府门外终于有了动静,微生溦投去视线勾唇一笑,久候了!

    端木伶从母亲房间出来就直接冲出了府,没有坐马车,第一次,没有大家闺秀的架子仪态,狂奔在都城之中。

    路上众多人纷纷侧目,但毕竟是深闺大小姐,除了上层权贵家的夫人小姐,百姓们极少认得她的模样,不过看了两眼便不再好奇,一路顺顺利利跑到微生府。

    端木伶从没去过微生府,连路过都不曾,但却清清楚楚知道方位,没有问任何人便轻松找到,只因她知道赵王府的位置,父亲曾带她特意坐着马车到此,给她讲述赵王的故事。

    每当到此来时,父亲透过车帘望着颓败门额,眼中总是闪烁着似有似无的怀念和歉意,小的时候觉得好奇不懂,再三追问也没有得到答案,如今却是彻底明白,那是父亲背叛赵王倒戈皇上的愧疚和不安,也是他如今受锢于微生溦的报应。

    本以为会受到阻拦或者羞辱,却没想到侍卫没有通报就直接让她进去了,像是早就知道她会来,一直都在等待,直到跨进巍峨府门,看见那个白衣身影,心中怀疑立马得到肯定,她确实在等着她!

    微生溦似笑非笑的望着手脚局促,缓缓走来的端木伶,一身比之以往朴素淡雅的打扮,但裙裾钗环依旧是百姓们望而却步的昂贵奢华,脸上妆容有些花乱,两行泪痕清晰可见,整个人一看便是刚刚哭过,柔弱委屈,楚楚可怜。

    微生溦静静看着她避而不言,虽在等她到来,却也在等她先开口。

    端木伶走近微生溦,看着面前这个比她还小的女孩,那般的漂亮潇洒,从容不迫,就像没有任何事能够让她慌乱手脚,永远都是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想象着昨夜的刺杀,定也悠闲的不动声色,最后像是处理死猫死狗一样命人扔到母亲院中,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波澜。

    微生溦的这份从容淡定让端木伶畏惧,她此时才发现,面对微生溦,自己最害怕的是什么!

    不是比她缜密细腻的聪慧心思,也不是漂亮的容貌,吸引燕王殿下的本事,最让她紧张畏惧的,而是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与随时随地无论何种情况下的从容淡定。

    这是她所望尘莫及的,女人之间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矛盾和不对付,但总结下来终究有理可寻,无外乎都是嫉妒,比自己漂亮优秀的,比自己身份尊贵的,最多最深刻的便是喜爱同一个男人的情敌,但微生溦于她,则是除此外两个高傲女人注定的对抗。

    端木伶的智慧和学识是极少女人能超越的,但相比微生溦,她最缺的无非就是那点随性,在意的东西太多,看中的东西太多,造就她最后输的一败涂地。

    太虚大师曾言,无畏无绊者无敌,微生溦都还差些火候,更何况是端木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