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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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端木伶特来请罪,鬼迷心窍犯下大错,还请微生家主责罚。”

    端木伶一掀裙摆突然跪下,规规矩矩朝微生溦行了大礼,头埋在地上正声请罪。

    微生溦勾起嘴角淡淡一笑,此刻的端木伶哪儿还有一年前在微生溦面前的傲气,卑微的跪在地上请求着她的慈悲开恩,低埋着的眼,平淡无神的如同死灰一般。

    “端木大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怎么一来就行这么大的礼,还是先起来吧。”

    微生溦开了口,语气虽不好,但也没有极尽刁难,端木伶却一动不动继续跪着,坚定的没有丝毫动摇,接着开口,“一人做事一人当,端木伶犯下大错,还请微生家主责罚,莫要牵连我的家人,求您大发慈悲开开恩。”

    余思坐在微生溦身边看着这个大小姐突然这么卑躬屈膝,不知道这么快又怎么得罪微生溦了,居然还跑来跪着请饶,开来事情还不小啊。

    “她这又是哪儿一出呀?”

    微生溦勾着唇角不在意的淡然道:“昨夜微生府来了刺客,护卫们一时手重全部灭了,我让人把尸体送还给买主,端木大小姐想必是被吓着了,”

    “刺客?”余思下意识惊呼一声,并非受到惊吓,也并非担忧微生溦的安全,而是出于对端木伶的怜悯和同情,这个女人真是够倒霉的。

    要知道刺客这个东西不是对谁都有用的,用的好可以铲除一些敌人,用的不好只会增加更多的敌人,而微生溦无疑是后一种,而且是绝对不可为敌的强大敌人。

    余思真是想要好心替端木伶烧烧香,要不是微生溦握着端木昊的把柄觉得他很是有用,而且刚达成协议,互相利用合作,此刻的她,怕是早就在阴诡地狱哀哭自己的红颜薄命了。

    余思投给端木伶一个愚蠢的白眼,微生溦靠在他的怀里抿着清茶,眼眸低垂瞧着杯中的一片青绿茶叶,漂浮在淡黄茶汤中,雅致潇洒,轻轻一吹,如水上扁舟悠悠晃晃,荡漾起波澜涟漪,缓缓归于优雅平静。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令堂不知何时到呀?”

    微生溦话一出口,端木伶稳若泰山的身体瞬间一晃,猛地抬起头来焦急希冀的开着口,“此事乃我一人所为,不关母亲的事,还请微生家主责罚我一人就够了。”

    微生溦不由‘啧啧’两声,看着对面跪着的端木伶,从她认真热烈的眼神中,知道了事情真相,此事怕是,她并不知晓,完全一厢情愿替母亲受过。

    这并非没有依据。

    萧含怜疼爱女儿,见女儿受那般奇耻大辱自然怨恨微生溦,想要除之而后快,替女儿报仇,也可解了夫君的禁锢。不将如此残忍之事透露给女儿,免得若事情失败会让她良心不安,这些都解释的通,但真正让微生溦确定的,却是端木伶的话。

    端木伶不知实情始末根本,以为只是母亲一人所为,却不知还有个萧尧参与其中,代母受过有可能,却绝不可能还代萧尧受过,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一人身上,所以,端木伶非幕后者。

    微生溦正暗自思索着,府外又脚步匆匆忙忙跑来一人,定睛一看恰好是主角萧含怜,一身华服穿在身上完全没了初见时的高贵大气,额头上硕大一块血红伤疤,眼睛哭的肿胀,面上满是急切担忧之色,还在府门之外时远远的便不停叫喊着端木伶的名字。

    泪水与叫喊齐出,萧含怜直到看见跪在地上的端木伶,终于支撑不住踉跄着脚步摔坐在她身边,‘女儿、阿泠’的凄厉哭叫着。

    端木伶看着这么快赶来的母亲一阵急切心酸,抱着她的娇弱身体,泪珠跟着滚落而下,哽咽着小声说着,“您怎么来了,快回去,快些回去。”

    事情她已全部承认下来,萧含怜若再插一脚,不仅只会多牵连一个人受罪,还会让微生溦感觉受到欺骗,若为此生了气,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单单想到这就已让人浑身惊颤,不停推拒着萧含怜快些离开,却一点用都没有。

    萧含怜抱着女儿的身体死死不愿松手,眼泪汹涌的遮挡住视线,哭的几乎说不出话来,咿咿呀呀口齿不清,稍稍缓和下情绪才终于听懂她在说些什么,反复自责心疼着,“我的傻阿伶,一切都是母亲做的,一切都是母亲的错,母亲不能让你代我受罚,应该回去的是你。”

    说着萧含怜松开端木伶,胡乱擦了一把脸上泪水,看准微生溦的脸,匍匐着跪膝爬向她,额头不停磕在地上,刚刚干涸的血迹再次破裂流淌起来,一滴一滴汇聚在地面,顺着脸颊流淌,形成新一道的血痕。

    “微生家主,微生家主,都是我的错,是我买的杀手,是我想杀你,跟阿伶没关系,阿伶什么都不知道,求你放过她,放过她吧,求求您了……”

    血渍很快就在微生溦脚边汇聚成一大片,有的随着萧含怜上下磕头的动作溅到她的雪白衣袍上,如纸上一点红,鲜艳而醒目。

    “母亲,你快起来,快起来……别再磕了,别磕了……”

    端木伶只觉得此时的自己无能至极,看着卑微求饶的母亲,满脸的醒目鲜血,却什么都做不了。以前总觉得自己高高在上,没有得不到的东西,没有达不成的愿望,此时才知道自己多么的卑微无力,离开左相府的保护,简直什么都不是。

    端木伶将自己白嫩的手放在萧含怜的额头下,一下一下承受着来自母亲额上的重击,手心手背沾满鲜血,疼的渐渐麻木,却丝毫没有心情委屈,只想保护这个痛苦脆弱的女人,最深爱着自己的母亲。

    微生溦看着面前这出血腥场面,简直是欲哭无泪,她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这两人自己就哭的要死要活,简直是自残,嫌恶的捂着口鼻避开些,无奈翻着白眼,“昨夜府中见了血腥,好容易清理干净,你们准备今天亲自上阵是吗?”

    萧含怜不停重复着磕头动作,脑子已经麻木眩晕,根本听不见微生溦说了什么,丝毫没有停下来的准备,似乎为了显示自己的诚意,反而一下比一下更加实在,更加用力。

    端木伶却是将微生溦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也来不及思索猜测她想干什么,只想让母亲快点停下来,此时有了微生溦的话,拼劲全身所有力气将萧含怜从地上抱起,将她满是血迹的脸抱在怀里,脸凑在耳边不停重复着,“微生家主让你别磕了,别磕了,不用磕了。”

    萧含怜听了这话,这才终于停止挣扎的动作,痛苦的虚眯着眼,眼神无光瞟虚,呼吸微弱,看着似乎撑着最后一口气的垂死模样。

    微生溦一阵头疼,她是想抓着这件事好好玩玩这母女俩,没想到这么主动积极,话都没说清楚就开始自残,残酷的名头莫名其妙就扣在了自己头上,想摘都摘不掉。

    无奈归无奈,微生溦还是好心的丢了一颗护心丹过去,“吃了,别死了,脏了我的地盘。”

    端木伶怔怔的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不疑有他的捡起地上那颗药丸塞进萧含怜嘴里。

    如今她们的生死性命都掌握在她手里,想她们死想她们活全凭她的一句话,根本没有什么可怀疑犹豫的,萧含怜吞下药丸果然缓和了许多,呼吸平稳后渐渐睁开眼,看着面前陌生的一切,眼中萦上疑问茫然之色。

    “这是你们想出来的对策吗,先发制人,赌我会不会心软?”

    微生溦好笑的问着,余思抱着她偏头倒在她的肩头,“这出母子情深唱的好,以命搏命,显然小溦儿心软了,恭喜你们,胜利!”

    余思就像在看戏一般,朝着端木伶比了个恭喜的手势,脸上笑容灿烂明媚,侧头吩咐下人将地上的血迹弄干净,今天小溦儿可是不染纤尘的谪仙风格,满空气的血腥味也太影响情境了。

    这番想法若是被侯佳佳知道,必定是直接一个裸的不屑眼神,“就你这么占仙人便宜,早不知道被多少俗人拍死在臭水沟里。”

    端木伶并未反驳,也未否认,只淡淡道:“母亲护女心切胡言乱语,上次父亲生日宴上本想算计家主,结果反被侮辱,我心中愤愤难平,便买了刺客刺杀于你,此事全是我一人所为,父亲母亲都不知晓,他们战战兢兢受锢于你,我开始也并不知晓。”

    “那现在知晓了?”

    端木伶垂着眼眸神色平静,“微生家主才智能力,我自愧不如,今日命握在你的手中,随你如何处置,相信微生家主恩怨分明,不会无故牵连无辜之人。”

    “这你怎么知道?”微生溦逗弄她笑道:“若是我非常生气,想要杀了你全家泄恨呢,我本就是残酷至极之人不是吗,你和你娘不都这么认为吗?”

    微生溦睁着漂亮澄澈的双眼注视着她,端木伶抬起眼睑,认真打量揣测她的意思,但如何也猜不透,面前这个女孩太深奥,深得让她什么都看不懂。

    端木伶此时干脆心一横,脖子一伸,“要杀要剐还请给个痛快。”

    微生溦脸上笑着,心里却在为这个端木伶而心颤,虽然骄横跋扈,虽然与自己不和,虽然……但她是真的很孝顺,很爱自己的母亲。

    这出母女情深在微生溦眼里看来真情实意,世间母替子受过常闻,子替母受过却倒罕见,没想到端木伶还有这般魄力和孝心,今日真是见识了。

    “你就这么想死吗,可是我现在并不想杀你。”

    端木伶闭着的眼瞬间睁开,有些懊恼愤懑的蹙着眉直视着她的双眼,“你到底想干什么?”

    微生溦无辜的耸了耸肩,“调查清楚而已。你说都是你一个人干的,可是此事还有一个同伙你难道不知道吗,端木大小姐还真是善良仗义,让我都有些感动。”

    端木伶明显一脸茫然不知的反问,“同伙?”说着垂头看着自己怀里缓过气的母亲,果然见她眼中犹豫无措的神情,张了张嘴,闭上眼肯定的点点头。

    端木伶心头一惊,竟然还有同伙,而微生溦显然早就知道,自己刚刚那一出大义凛然的揽罪情景在她眼中无异于笑话,原来从一开始说出第一句话,自己就已经败露了。

    微生溦乐呵呵的笑看着她,还满觉有趣的朝她挑挑眉,这时只听余思慵懒磁润的嗓音响起,“喏,同伙的同伙来了。”

    端木伶转头看去,竟是萧立,对方看见她显然并不觉得奇怪,只是看见她与萧含怜可怜狼狈的模样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脚步依旧沉稳的走进来,在先前端木伶跪着磕头的地方站定,浅施一礼,而后,负手而立。

    萧立与端木伶和萧含怜的姿态完全不同,即便微生溦清楚他也是因同一件事而来,但沉稳淡定的模样不由让她看过先前的夸张景象后有些茫然,这个人会不会太理直气壮了些,平静如常的面容甚至让她觉得他只是突然路过进来打声招呼,心里不由有些不悦。

    “萧立公子怎么来了,我等的可不是你喔!”

    微生溦说着可爱的摇摇手指,头也跟着手指动作微微摇晃两下,嘴巴抿成一条线,看起来格外的亲切可爱。眼光照在脸上,更添一层灿烂光晕,完全与旁边的凄惨景象格格不入。

    萧立笑着没有回答,只看了眼端木伶俩母女询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微生溦依旧笑着,说出的话却冷意刺骨,“萧立公子这是在质问我吗?”

    “岂敢!”嘴上如此说,语气和表情却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明显是认为她手段残酷的欺负了那两人,才造就的那副凄惨画面,微生溦也不解释,解释了也难让人相信,她真的是冤枉的,奇怪的母女两喜欢自残,她能怎么办!

    微生溦心里有些不痛快,被人冤枉的不痛快,按理说被人误解冤枉的事不在少,但这样当面阴暗嘲讽她的还真是第一次,不由将怨恨的视线投向害她被误会心情不好的罪魁祸首,这番举动在萧立看来又是一番淫威叱呵,面上不动声色,背在身后的双手却已渐渐握紧。

    微生溦不说话,萧立却不得不开口,他今日是来为哥哥求情的,微生溦昨夜那番作为明显是在警告他们,顺便告诉他们她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最好乖乖认罪投降,否则那些死去的刺客就是他们的下场。

    事情暴露,请饶自然是唯一的办法,但萧尧早已被吓得神志不清,只有他这个弟弟代为承担后果,但即便如此,翩然风韵丝毫不被影响,似乎在他心里一直坚定的觉得,微生溦终究也是萧家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脉,最坏的结果,也不会如想象那般坏。

    “今日我来是替二哥请罪,二哥一时鬼迷心窍才犯下大错,还请看在大哥的面子上,高抬贵手,饶了他这一次。”

    萧立话一说完,余思‘噗嗤’一声捂嘴笑起来,“你们这是商量好的吗,连请罪的话都说的差不多,鬼迷了心窍犯了大错,只是一个说请责罚,一个说请饶他一次,看来萧立公子觉得小溦儿一定会买萧家的面子从轻处理吧!可你别忘了,小叔昨晚也在场,而且说起来,端木夫人也是萧家子孙,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余思说着用下巴指了指坐在地上的端木伶母子,说起来大家在血缘上还都是亲戚,萧含怜是萧立萧尧的亲姑姑,端木伶是他们的表妹,微生溦虽然不想承认与萧家的关系,但血缘上也是最亲近的人,但正是这份血缘,才让微生溦更加痛恨。

    “余思公子可真是会挑火。”萧立淡然注视着余思,眼底却是冰冷的寒意。

    此时此刻的萧立心中明白,若是一般人家出了这种事,请求时定然会以血脉相连的亲人之类来博取同情,以求宽容,但在微生溦这里却是恰恰相反的作用,正因为血脉相连,才更加痛恨,更加不可饶恕。

    微生溦见证了祖母和最爱的父亲在血缘亲人上吃的大亏,对于萧家比普通仇人敌人更加痛恨,虽然碍着微生挺和血脉的关系最后还是心软了,但同样的也赋予了更强大的忠诚厚望。

    外人背叛便背叛了,血脉间亲人的背叛却是她不能容忍和忽视的,正因为本该是最亲近最相爱的关系,遭到背叛时受的伤也更重更痛苦,此时的微生溦,便是如此的存在。

    她对萧家没有感情,只有伦理上的愤恨,她的退步没有得来相应的回报,而是恩将仇报,招来了更深的背叛,余思的一把火,已然将微生溦渐渐平息的怒火彻底燃烧起来。

    “萧尧在哪里,我要亲自见到他!”微生溦声音冷冽的命令着,萧立清清楚楚感受到她此刻浑身笼罩的杀气和生人勿进,眉头紧紧蹙起来,但还是尽力冷静下来,沉稳开口,“二哥此时神志不清躺在床上,我特来替他请罪,有什么话说给我听也是一样的!”

    微生溦冰冷垂眸突然抬起,嘴角勾着邪笑怒喝一声,“躺在床上就抬来,按着我说的话去做,别想挑战我的忍耐限度,你承受不起。”

    萧立此时已然不能镇定自若,双手已经垂到身侧紧紧握拳,看着满脸阴沉怒气的微生溦还想说些什么,一旁的端木伶却是突然朝他投来一个‘切莫妄动’的眼神,垂敛下眼眸,犹豫片刻,一拱手还是领命离开了。

    萧含怜吃下护心丹感觉好了许多,流血的伤口已经止住,只是满脸血渍看着有些吓人,坐起身体与端木伶缓缓站起身退到一旁,看着面容震怒的微生溦,此时才深深感受到她的可怕,刚才对她们,还真是温柔多了。

    萧尧很快就被抬进来,果然如萧立所说,有些神志不清,躺在小木床上不停惊恐的挥舞着双手双脚,嘴里不停惊叫连连,听的人毛骨悚然,闻而却步。

    微生溦从位置上站起身,余思跟着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想要再走近些伸手去拉萧尧乱晃的手,直接一把挡在前面将她往后拉远些。

    “莫要刺激他,发狂的人爹娘都不识。”

    “我一大夫什么疯子没见过,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

    微生溦拉开余思挡着的手就要上前,萧立再次拦住了她,“家主,二哥现在神志未清,最怕见的就是你,若是一时控住不住,小心会伤到你。而且大夫已经诊断过了,二哥并非得了失心疯,只是一时神志有些混乱,调养些时日就会好的,不如到时再让他亲自向你请罪。”

    “神志混乱?”微生溦绕着萧立欣长高挑的身躯看向后面被挡着的萧尧,抬头对上他谨慎保护的坚定眼神,嗤笑一声,“想必你也听闻过我的医术,就没我治不了得病。就算得了失心疯我也能把他治过来。”

    说着微生溦侧头吩咐侍候的下人,“去叫树桑把我的针灸包拿过来。”

    萧立闻言连忙想要张口拒绝,微生溦却伸出手指按在唇上打断他说话,“我这是在帮他治病,我可等不了他静养,现在,马上,我就要让他清醒过来,让他告诉我心中怎么想的,可是除了杀死我,小叔也要一并铲除干净?”

    萧立看着面前疾言厉色的女孩,知道势在必行,怎么也是拦不住的了!

    树桑很快便被请来,不仅带来了微生溦的针灸包,一应的医用工具全部带来,提着硕大的药箱步伐矫健,朝微生溦和余思垂手示意,直接将东西送上前。

    树桑的周全行事让微生溦很是满意,赞赏的点了点头直接接过针灸包,锦缎布包之中密密麻麻的插着数不清的银针,随手取下一根就要朝萧尧走去,萧立再次试图阻拦,被余思一个轻巧动作推出老远,捂着胸口艰难的咳嗽两声,胸腹都像要被震碎一般。

    余思的武力,可不是随便谁敢质疑尝试的。

    微生溦手握银针走向躺在小木床上神思不清的萧尧,手脚还在不停挣扎着,被微生溦眼神一个示意,上前几个下人一人一处抓住他的手脚,使之不能随便动弹。

    闪着银光的尖利银针眼看就要在头顶之上扎下,突然神情浑浊的人陡然用力挣脱开禁锢住手脚的下人,眼神凶狠的瞪大双眼,大喝着伸手就朝倾身而来的微生溦掐去,手还未碰上她的脖颈甚至衣料分毫,身体就如离弦之箭从小木床上被提起,飞撞到五尺丈远的一棵垂柳树上。

    背部重重砸在柳树树干,摩擦着粗糙的树皮火辣辣的疼,此时却完全顾不及,全部精神集中在眼前,不敢置信的双眼中闪烁着惊慌畏惧,痛苦的盯着紧紧掐着他脖子的冷冽女子微生溦,白嫩娇小的手掌不知为何有这般大的力气,坚固的任凭他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

    呼吸越来越急促,张大嘴什么也说不了,只能嗯嗯啊啊发出徒劳的呻吟,不消一会脸颊已然胀紫,难以呼吸,神思渐渐抽离身体,视线越来越模糊黑暗,身体还在下意识挣扎,心却意外的清明,自己这是真的要死了吗?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余思依旧镇定的抱着双臂作壁上观看热闹,脸上尽是对萧尧的嘲讽之色,真是不自量力,想要动武,也不看看对手是谁!

    端木伶母女俩早已吓得惊叫着抱在一起,她们清清楚楚看见萧尧大喝一声,伸手就要去掐微生溦之时,微生溦那如鬼魅般的身影直接快他一步,掐着他的脖子提着直冲到垂柳树之上,手中提掐着的就像柔弱的小鸡一样,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强势的令人畏惧。

    她们不知道,或许该说全都城的人都不知道,这个绚烂多姿的微生家主,十几岁的小女孩,除去聪慧过人,医术超绝,竟然还有如此诡异莫测的武艺,这已然不能紧紧用天资过人来形容了,即便世人所知的天才神童,怕也及不得她的千万分之一。

    端木伶睁大震惊的双眼望着远处那个娇小的白衣背影,想到母亲买通杀手来刺杀,便是没有被微生府护卫截杀,单凭她自己,这世间怕也很难有人能伤得了她的性命,院子中留下的那四个血字还真是说的准确,丝毫没有自负夸大的成分,她们确实,‘自不量力’!

    萧立已然顾不得刚刚余思在他胸口上那一击,踉跄着步子焦急的大喊着,声音有些摇晃不稳,却还没有到站不起来的地步,直视着前方压倒式的局面,看着萧尧已然迷蒙的双眼,终于跪下身,大声请求,“微生家主,求你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头重重的磕在地上,虽然此处遍布草地,却已经痛彻心扉,丝毫不敢有所怠慢,稍有不慎,萧尧的性命,便彻底了结了!

    微生溦完全没有理会萧立,只盯着面前与她持平的这张脸,比之萧立不够英俊,但也算得上气度翩翩的公子,奈何原本尊贵的身份没有调养出尊贵的心,不过又一个奢靡权贵阶层之下豢养出来的大米虫。

    “你竟敢骗我!”微生溦的语气平静中透着阴冷讽刺,接着手上又用力几分,本就困难的呼吸彻底被掐断,肺叶之中空空如也,一口气就要抽过去,最后关头手却放开了。

    萧立不停请求着,此时也完全放下了来时的自信和仪态,苦苦哀求着,只求留下哥哥的性命。

    “我不会杀你,免得脏了我的手!”微生溦蔑笑一声,身后突然传来微生挺急切喘息的呼唤声,“小溦,你在干什么?”

    微生溦回过头去,看见不知何时赶来的微生挺站在余思身旁,头上冒着几颗汗珠,嘴唇微张,显然是刚刚跑来的。

    “你还真是会找帮手!”

    微生溦脸上挂着笑,视线投注在萧立身上,此时正抱着解脱后浑身无力摊在地上的萧尧,眼睛瞪大剧烈呼吸着,话却是说给余思的。

    余思不以为然的朝她调皮的眨眨眼,“我这不是给你找台阶嘛,别太谢谢我,我就是这么了解你!”

    微生挺昨夜住在微生府中,今天还未离去,余思看准时机命下人快去将他请来,并非为了救萧尧性命,而是单单替微生溦找个不杀萧尧的借口罢了。

    微生溦拍拍触碰了萧尧肌肤的双手,转身回到了案几边,拉着一脸严肃的微生挺坐下,体贴而讨好的给他倒了杯茶,似是撒娇的柔声解释着,“小叔放心,我没想在自己家里杀人。”

    微生挺听见这话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接过茶杯喝了大口,缓解了着急赶来的口渴和疲惫,这才浑身舒畅了许多。

    虽然说的是不要在家中杀人弄脏地盘,他终究还是不愿微生溦手上沾上血脉至亲的血,以前不想,如今在萧家呆了那么久,多多少少,开心的不开心的回忆都有了好些,更加不愿闹到牵扯性命的地步,心中终究奢望着,能有一天,尽可能和平相处。

    微生挺的心软和想法不难猜,余思最是了解微生溦,所以也最清楚她最在乎微生挺的想法,所以今日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性命之忧,他的挑火反倒是做了回好人。

    若是不能清清楚楚开诚布公的将事情摊开来解决清楚,遮遮掩掩只会给将来留下更多隐患火苗,微生溦就是这般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事情解决后过去了便过去了,但只要还有没清楚的地方,等到被解开的一天,势必将会是比今日更加严峻的危急。

    此时的萧立担忧着萧尧,脑中糊涂还没明白过来,若是聪明,反而应该向余思郑重行礼感激才对,面对太过心思玲珑的微生溦,不要想着隐瞒,率真坦白反而会是另一条鲜明出路。

    微生溦乖巧的替微生挺捏着肩,温柔的小声说着话,不时高兴的嘻嘻笑着,像是说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完全将一众人抛诸脑后。

    微生挺看着不停逗他开心的小侄女,心里有些歉疚,为难的轻蹙着眉,轻声道:“小溦,你可能……明白小叔……”

    微生溦安慰的笑得灿烂,抱着他的胳膊靠在他不算坚实宽厚的肩头,“小溦当然明白了,小叔都是为了我好,而且我又不是杀人如麻的大坏人,若非必要,才懒得干这种事。”

    微生挺欣慰的终于彻底放下心,“那就好,那就好!”

    微生溦最听微生挺的话,这是所有微生家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的萧家也几乎人尽皆知,可谓抓到了微生溦的弱点,但却从来没人敢利用这一点达到自己的目的。

    微生挺从前一直是个悠闲的主,不怎么管事,更不怎么插手微生溦的事,除非发生今日这般关乎人命的重大决定,都是闲散自由不管不顾的性子,所以并未有多突显这个特别,可经由萧府一事却是让所以人都看清了,微生挺对微生溦的影响力。

    但这影响力从来不是弱点,反而是对她的监视和自省,太过手段残忍或小题大做之时,便有一个人站出来提醒她,教导她,是她心底对于对错最真诚忠实的的检验监管。

    微生挺欣慰微生溦确实并非个嗜血杀伐之人,即便如何的聪慧厉害,若非必要,不伤人性命,这是她的底线,也是他完全信任她的缘由。

    权力社会诱惑太多,保守住那点底线和初心,最是难能可贵。

    微生溦保证不会伤人性命,却是话头一转,“但萧尧毕竟买来刺客想要杀死你我,终究不能轻易放过,惩罚总是要有的。”

    微生溦几乎是在征询微生挺的意见,这是萧立所不曾见过的,在他与微生溦为数不多的相处中,无论是面对燕王殿下那样尊贵的皇子,还是府中兄弟姐妹,都是直接以陈述的口吻讲出自己的想法和决定,从来无需在乎别人的意见,而此时此刻,微生挺是不一样的。

    “这些你自己处理就好,小叔相信你。”

    微生挺打量的眼光投向此刻战战兢兢躲在萧立身后的萧尧身上,“二弟最近心绪不稳,上次差一点也闹出人命,确实该受些惩罚,长点教训。”

    话说完缓缓站起身整理着袖口衣袍,微生溦也跟着起身,“我先回萧府了,怎么处理的派人通知我一声。”

    微生挺作势要走,一转头猛然看见满脸是血的萧含怜吓了一跳,瞪着眼望向微生溦,“这……”

    微生溦笑着无辜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弄成这样。”她可真是冤得很,只要看见萧含怜那副模样的人都会不自觉将疑惑询问的眼神望向她,真是想解释也解释不清。

    微生挺眨了眨眼不再说话,侧头又看了眼萧含怜吓人的满脸血,眼神闪烁两下挥袖离开了。

    余思幸灾乐祸的呵呵笑着:“我看小溦儿这个黑锅是背定了。”

    微生溦眼神有些幽怨的看着端木伶母女俩,“既然黑锅都背了,要不要就坐实算了?”

    这话瞬间吓得端木伶和萧含怜身体一颤,可怜兮兮的抖动着,余思则是看好戏的凑过来揽着微生溦的肩膀,“这感情好,只是端木夫人这额头都磕成这样了,要再磕就该没命了,要不换端木大小姐来,她年轻,一定坚持的更久些。”

    余思说话的语气悠闲的就像在说今晚吃什么,昨天吃的红烧肉,今天就换个花样吃糖醋鱼,说出的话却是让萧含怜稍稍放松的神经瞬间紧绷,一下跪倒在地接着用力磕起头来,“求家主、公子饶了伶儿吧,头我来磕,我身体强壮扛得住,保证不会死在这脏了您的地方,让我来磕吧!”

    “母亲!”端木伶焦急的呼唤着再次跪下抱着萧含怜不停上下晃动的动作,微生溦只觉一阵无趣,逗也逗过了,也没真想让她们怎么着,抬抬手松了口,“余思逗你们的,起来吧起来吧,刚刚擦干净又弄得全是血,我的药可是很珍贵的,别白白糟蹋了。”

    微生溦话说的不近人情,端木伶却感觉从中听出些宽容和关心,不由惊讶自己是不是脑子坏了,微生溦怎么会同情可怜她们,不杀了她们已经是好心开恩了。摇摇头,挥去脑中奇怪的想法,道了谢,重新扶着母亲站起来。

    “微生家主,我们既然已经承认刺杀之事,你究竟想要如何处置我们,还请给个准话。”

    端木伶镇定的严肃询问,显然被余思忽悠的有些头疼,也确实想要来个痛快,要杀要剐快些下刀,比起被通知最后死期,等待被处决无疑更让人痛苦难熬。

    “这个……”微生溦将视线投向萧立两人,诡异的笑着直接将他们唤过来,四个人齐齐站在她的面前,神情无一例外的凝重,等待着她的最后宣判。

    “想到什么好主意,透露透露呗!”

    余思兀自一个人坐在案几前吃着点心,演戏的都还没喊停,他看戏都看累了,一手撑在案上,一手随意搭在支着的腿上,一身华丽紫袍鲜艳绚烂,衬的他妖艳的面容更加魅惑不可方物,简直是个勾引人的祸害。

    微生溦暗暗吞了吞口水,轻瞥他一眼,暗骂自己真是不害臊。

    “一视同仁,端木大小姐和萧大公子在我微生府做三年奴仆怎么样?”

    微生溦得意的挑眉,余思一拍案几,“这个主意好!”

    却非所有人都如余思反应,决策一出,却是三个不同嗓音的惊慌大喊声齐齐想起。

    一个出自萧含怜,一个出自萧立,另一个却是来自府门口,微生溦循声而望,嘴角一勾,端木松竟然来了,可真是有趣的很。

    “微生家主,你这惩罚未免太重了些吧。”端木松沉敛着面容疾步进来,第一眼看见端木伶完好无损,明显微松了口气,而后便注意到萧含怜满脸的血,放松的神经又瞬间紧绷。

    “喔?端木三公子的意思是,宁愿端木大小姐死也不能为我奴婢了。在你眼中,可是端木家的名声比她的性命更加重要?”

    端木松停在端木伶的身边,瞬间被她的话激怒,脸色更加严肃沉重,“你休要曲解我的意思。端木家主折辱人的本事在下可是亲眼见过的,做事做绝,怎可能单单只是为奴婢,怕是真正目的是要羞辱于长姐。”

    微生溦垂眸笑了,也不反驳,反而堂堂正正的点头承认,“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要折辱于她,那又如何?为人奴婢便要有这个觉悟,三年时间已经是便宜她了,还是真的要守着端木大小姐的高傲宁死不从?我虽答应小叔不枉杀人,但如果给了机会不珍惜,用不到我亲自动手,想必你们的父亲,都会很愿意替我效劳。”

    微生溦此话自然不单单指端木昊,还有萧还。而他们两人心中清楚,微生溦并非危言耸听,若是她授意,他们的父亲定然不会拒绝,说不定还会格外殷勤痛快。

    “你……”端木松被微生溦裸的威胁气的脸色发白,已然顾不得什么礼节礼仪,伸手指着她,直呼其名,“微生溦,你太歹毒了。”

    微生溦冷笑一声打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指,“歹毒?再歹毒也比不上你们派刺客来杀我全家。我之所以能够平安无事站在这里,不是你们宽宏大量,是我自己足够强大。不要以为没有成功你们就没有罪,没造成后果就可以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从决定杀我们派出刺客那一刻开始,你们就已经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手。这一点,一定要牢牢切记。”

    端木伶抱着母亲再次微微颤抖起身体,微生溦的气场总是变幻莫测,让人捉摸不透,刚刚还感觉有一丝温情,突然之间又如此气场全开,让她们犹如坐在山间疾驰的马车之中,时上时下,惊心动魄。

    余思撑着下巴饶有兴趣的晃动着视线,“小溦儿是在下命令,不是征求你们的意见,直接回答同意不同意便是,哪里那么啰嗦!”

    余思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在这看了一早上的戏,早就过了午膳时间,糕点都塞了好几块,肚子还是好饿呀,早些说完他好早些和小溦儿去吃饭,竟说些没用的废话浪费时间。

    是生是死,二选一摆在眼前,状况已然没有任何商量余地。

    萧含怜数不清第几次突然跪下,朝着微生溦请求着:“家主,事情是我做的,我愿意给您做三年奴婢,这件事跟阿伶无关,她完全是为我顶罪,求求您……”

    微生溦不耐烦的瞟她一眼,“都说不要浪费时间说废话了。你我才不感兴趣,端木大小姐孝心感人,我总不好驳了她的壮举。”

    微生溦摆明了就想要端木伶,萧含怜彻底没了话说,就算她此时磕死在这里,怕是女儿为婢的命运终难一逃。

    萧含怜颓废的坐在地上,端木伶低垂着的脸突然抬起来,原本迷茫无措的双眼此刻闪烁着坚定的神色,注视着微生溦,斩钉截铁开口,“我同意,在微生府中为婢三年,听凭家主命令调遣。”

    微生溦满意的笑了,眼中微不可见的闪过丝丝赞赏,这个女孩还是很让她佩服的。

    “那你呢,萧二公子?”微生溦调笑得视线投向萧尧,却是吓得他连连瑟缩,端木伶都已答应,他还能有什么办法,只有胡乱的点头,期盼微生溦快些转移开视线。

    “很好!那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显然感觉愉快的只有她一人,不,还有一个饿慌了终于可以去吃饭的余思,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拉着微生溦就要离去,直接留下一干人等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微生溦走了,余思走了,树桑也走了。

    不过很快,树桑就带着吩咐再次回来了,身边跟着几人都不认识的年轻男人,听见他的自我介绍,不由惊讶,微生府的管家竟然这般年轻,果然是能人皆年少的微生府。

    穆诚是来传达微生溦的命令的,将萧含怜带下去清洗了伤口,包扎好后直接派人送回了端木家,萧立也被请走了,留下两个新来的奴仆,以及后面突然闯来的端木松。

    “家主吩咐,今日起两位便是微生府的奴仆,全权听由我安排调配,与府中所有下人一视同仁,今天先去住的院子里安顿一下,熟悉一下环境,明天再开始干活。”

    跟着穆诚的丫鬟就要带着两人离开,端木伶拘谨的犹豫片刻,客气的朝穆诚欠身一礼轻声询问,“请问穆管家,可否让我先将母亲送走,日后怕是很难再见一面。”

    穆诚实实在在受了这一礼,完全没有丝毫心里压力,即便刚刚之前还是一朝权贵高门里高贵的嫡出小姐,现在起在这微生府也不过普通奴仆一名。

    “劝你还是尽快认清自己身份的好,在这府中,家主的话绝对不可以违背。”穆诚态度坚决,丝毫不让步,却还是接着好心多说了两句,“家主特意命人将端木夫人带下去包扎伤口清洗,已经很是善待了,不要不识好歹得寸进尺。府中下人每月都有一次轮班出府的机会,初来乍到,还是安分老实些为好。”

    穆诚可谓十分好心,毕竟端木伶曾经是大家闺秀,与一般女子不同,府中下人生活比别家再好,于她也还是容易适应不了,多说两句也是提醒她小心说话做事,千万不要犯了错才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