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最后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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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余思畅畅快快睡了个大觉,悠悠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透进来,整个房间亮堂堂的,不时有鸡叫声在门外响起,夹杂着偶尔有欢快孩童跑过的声音,咯咯玩闹的笑声给强盗窝增添了些温情和生气,伴随着肚子的饥饿声,稍有的好感瞬间消失殆尽。

    余思果然被单独关在一个房间内,比起微生溦几人的房间干净许多,明亮许多,明显偶尔会有人打扫,但看着死死钉牢的窗户,又不是正常居住着,很可能就是专门用来关押像他这种被绑来的人票,既然给了还算不错的待遇,按常理接下来就该勒索了。

    余思翘着腿躺在简陋破烂的一人宽小床上,双手枕在脑袋底下,心情愉快的哼着小调,别说微生溦和几个孩子是第一次被绑票,就是他一个走南闯北多年的江湖人都还是第一次,真还蛮新鲜的,这般相像的想法和兴趣果真应了一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房间简陋的只有一张床、一张案几、和一口破瓷碗,其他什么也没有,连老鼠都不稀罕着来。

    门口看守的两个强盗听着房间里传出的愉快轻哼声,不由一阵摸不着头脑,互相对望一眼,直接一个继续看着,另一个跑开去禀报情况,余思听着清晰传来的离开脚步声,嘴唇带笑的向上一扯,哼歌的激情越来越高涨了。

    果然没一会,离开的人带着头头回来,至少多了三四个人的脚步声,房门被打开,温热阳光的暖气从房外透进来,不知不觉,原来天气已经越来越热了。

    余思依旧悠闲的晃荡着腿,闭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模样,听见开门声音,不以为然的虚开了一只眼,看见走在前头的那个熟悉面容,重新将眼皮合上,嘴巴也终于消停下来,嘴角的弧度却依旧挂着,率先开了口。

    “阁下这待客之道未免也太糟糕了吧,将我掳来关了整整一夜,总要给些吃的不是,否则饿死了拿什么去索钱?”

    站在最前方看着最为高大强壮的男人一看就是头头,昨夜微生溦就是看见他胸口的三锐飞刀临时起意故意被他们掳来,此时那枚飞刀依旧别在胸口相同的位置,衣服明显已经换过,看来他对那枚飞刀很是喜欢重视,

    “公子很聪明嘛,知道我们要干什么,老实按着我们的话做,自然有饭给你吃。”

    头头边说边往外走,似乎根本就是路过进来看看,却被余思突然叫住了步伐,“等一下,我要见我的同伴。”

    头头顿住脚回过头来凶恶一笑,“那可不行,老实在这呆着,等我们拿到了赎金,自然会让你平安回去,否则……”男人故意摆起一张粗矿凶恶的脸恶狠狠接着道:“后果自负。”

    再次抬腿要走,余思没有阻拦,而是耐心等待着,头头离开一小会,原本守门的人就拿着纸笔进来了,将东西随便丢在案几上,居高临下的指示着他,“给你家里写封信拿银子赎人,一人一万两。”

    一人一万两,这无疑是在狮子大张口,但余思从头至尾眉头都没皱一下,像是根本没听见,也像是一人一两,完全不在意。

    见他无动于衷,看门的有些着急,声音突然凌厉起来,“快点写,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你们的小命。”

    余思枕着手臂偏过头来,却是朝他灿烂一笑,一个弯身坐起来,“好,我写!”

    没想到他这么干脆,男人终于满意了,抱着手臂站在一边看着他写,只见余思拿起笔三两下龙飞凤舞只写了短短两句话就将纸往他面前一扔,男人手忙脚乱的接住飘在空中的纸,手指摊开看了一眼,“这就没了,就这几字?”

    余思看看他竟是个不识字的,也没兴趣讥笑他,重新一个潇洒翻身躺回床上,保持着刚才手臂枕在脑袋下的姿势,“拿给你们头儿看自然就知道,废话真多。”

    男人想想也是,拿着信便出去了,将门锁上叮嘱另一人好生看着,就急急忙忙送信去了,才来过的头头不一会果然如他所想又来了,进了门直接将余思从床上抓起来,双手紧紧拽着他的衣领,华丽的紫衣瞬间被抓的褶皱,不自主的微蹙起眉头。

    头头仅仅抓了余思的衣领,很快便放开他,拉开些许距离在一边墙上靠着,铜铃大眼虚了虚,闪过深思,开口道:“你知道我们是谁?”带着疑问,语气却是肯定。

    余思悠闲的往床上一坐,与头头面面相对着靠在墙上,噗嗤一笑,“你这话真是问的怪,名号打出来不就是让人知道的吗,虽然你们流花一霸,这起的什么名字呀!”

    余思嫌弃的一口抱怨,原本严肃着脸的头头听见他嘲笑自己队伍的名号,突然一下站起身大声反驳,“我们名字怎么了,又好听又霸气,你懂什么!”完全一副幼稚的无聊捍卫。

    余思偷笑一声投降的道了声歉,接着自己刚刚的话,“我们在流花村落难,自然而然就会联想到是你们流花一霸了,虽说你们没什么名声,更没什么威望,但好歹距都城这么近,总还是听说过吧!”

    余思这话那头头听了似乎很是高兴,甚至有些得意,一张严肃沉重的粗老爷们脸露出一抹窃笑,轻声自语了一句,身边人都没听清,余思却是耳力超群听得清楚,不由一怔无语恶寒。

    “原来我们在都城这么有名啊!”

    余思简直想要飞白眼,但还是忍耐住了,语气及时和善真诚的接着说出自己的目的,“老大,你看我们一行都是些文文弱弱的公子孩子,随行的东西钱财你们也都拿去了,大家图个相安无事,我现在就给家里写信,您能不能让我见见其他人?”

    余思先是无意说中了头头的欢喜,现在又是这般任凭安排的真诚老实模样,显然有些让他松动,犹豫的蹙着眉头想了好一会,一抬手就要拍在膝盖上答应,收才抬起就又停住了,重新缓缓放下来。

    余思恨不得现在上前打他两巴掌,终究还是忍住,再继续加了两把火,“这里可是您流花一霸的地盘,您看您这么多兄弟看着呢,害怕我们跑了不成?而且早就听闻流花一霸都是些善良百姓走投无路才会落草为寇,只求财不伤人,都是心有良知之辈,否则我也不敢贸然向您提要求。”

    头头被余思夸的瞬间畅快了,放下的手臂再次高调的抬起高调的拍下,一起身爽快道:“好,但是你要先将信写好,我的人好送出去。”

    “没问题没问题,我现在就写!”说着提笔就落字,不一会一封完完整整的勒索信就已完成,落款地址,都城贾家贾故城,好歹小溦儿帮过他,大度利用一下。

    此时强盗窝小黑屋内,几个孩子全程处于恍恍惚惚之中,恍恍惚惚被解开双手,恍恍惚惚一人一口咽下难吃的饭菜,恍恍惚惚重新被捆上双手,恍恍惚惚一语不发静坐着望着微生溦身后那个盘着双腿的黑衣人。

    沥从出来后就没有离开,一直安安静静坐在微生溦身后,一句话不说,本就漆黑的屋子加上他浑身漆黑的衣裳,几乎算是忽略隐形的,但几个孩子却是清清楚楚一眨不眨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并非说他真的动了,反而就像木头人一样可以做到完全静止,但越来越僵硬的身体,就连神经粗大的孩子们都发觉了。

    诡异寂静持续了许久,皓月终于率先问出了大家的好奇,“小……叔叔,这个人是……谁呀?”

    微生溦笑着回头看了沥一眼,感受着他被五六双眼睛死死注视着的紧张,轻拍一下他的肩膀无声安慰,“这是我的亲卫,也是我的朋友,负责保护我的安全。”

    语气带着洋洋得意,声音轻柔如风,挂在沥的心间,有些温暖。

    “哇……小叔叔好厉害呀,有这么厉害的朋友保护。”阿甫不由自主的赞叹出声,阿芩也很是惊奇的乐呵呵笑着,抬起手臂朝他行了个礼,奶声奶气的可爱道:“我是阿芩,见过小叔叔的好朋友。”

    沥不会应付人,显然也不会应付孩子,看着阿芩的动作有些手足无措的扭了扭身子,给人很是局促不安的感觉,过了很久,在众人都准备转移话题时,几不可闻的发出一个简单音节,表示应声。

    阿芩没想到他回应自己了,笑得很开心,阿甫也跟着行礼自我介绍,也得到了应声,其余几个自然也不会落后,一个接一个的说起自己名字,最后所有人都介绍完了,准备着他向大家介绍自己的名字,却见他更加不安的动了动,突然一下消失不见,就像出现的时候一样,离开也是毫无痕迹踪影。

    微生溦看着沥落荒而逃,又看看几个好奇的孩子,笑着开口,“他的名字暂时是个秘密,但你们可以叫他鬼影叔叔。鬼影叔叔不习惯和人交流,很害羞,所以就不见了。”

    阿芩咧着嘴巴呵呵笑起来,“鬼影叔叔比阿芩还要害羞呢。”

    “是啊,比阿芩还害羞,但是鬼影叔叔人特别好,以后出现也不用紧张害怕,他是小叔叔最好最信任的朋友。”

    几个人正说着话,突然门外又传来了脚步声,微生溦转过身靠到一遍草堆上,门应声打开,依旧被先前见到的那个魁梧身材挡住,但而后他便退出去,重新进来一个同样魁梧的男人,站在一边打量他们,从他身后,余思浅紫色衣角率先露出,接着便是那张妖祸众生的脸,带着顽皮的笑容,却是不满的蹙了蹙鼻子。

    “老大,你们这环境会不会也太差了。”

    余思率先看见微生溦,朝她灿烂一笑,直接走向她解她身上的绳子,头头也没有制止反对,任由他们所有人解开束缚,重新恢复身体自由,不满的哼了一声,“你们这是被绑架懂不懂,没给你们拳脚吃就不错了,还嫌这嫌那。”

    微生溦此时也看清了那个头头长相,就是假装昏迷前看见的那个人,再朝他的胸口看去,光线昏暗不是很真切,但还是有一枚飞刀样东西别在那儿,尖尖的头闪着银锐光亮。

    微生溦此时情况不太清楚,不好开口说什么,直接按强盗们的想法把自己当成个小孩子,略带畏惧的拉着余思的袖口小心询问着,“哥,我们这是在哪儿啊?”

    余思看着她故作柔弱的样子很是受用,在别人看不见的暗处偷捏了她一把,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回答,“这里是都城大名鼎鼎的流花一霸的地盘,你们放心,我已经写信给家里拿钱了,老大说话算话心地善良,等拿到钱就会放了我们的。”

    “真的?谢谢……老大!”微生溦还夸张的朝头头鞠了一躬,从余思的话里清楚读出些什么,继续道:“不知老大如何称呼,等我们回去之后,也好将您的慈善广为宣扬。”

    此话一出那头头的脸瞬间亮了,微生溦立马暗叹自己果然猜对了,这招确实好用,看来这个什么流花一霸的头头还真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头头掩住自己心中的喜悦,面上不动声色,却还是被微生溦和余思这般眼尖的人物看出破绽,但也不揭穿,任由他故意语气深沉的不屑开口,“我是流花一霸的老大萧段,你们叫我萧老大就行了。”

    “姓萧?都城有户权贵世家也信萧。”

    微生溦不过随口一说,萧段不知为何突然发怒,脸色一沉声音一凝,“关我什么事。”

    微生溦连连拱手赔罪,“明白,是我多嘴了,萧老大!”

    微生溦痛快的一声称呼,接着让几个孩子也礼貌叫了声萧老大,听得萧段心中怒气瞬间消散,很是有些得意畅快的微仰着头。

    “人也看过了,快些回去吧。”

    萧段自我沉醉了一会,看着他们也见了面了,直接开口催促,微生溦连忙慌张的开口道:“回去?哥要去哪儿,让我们也一起去吧。”

    “不行,你们就在这呆着,这里离都城也就一天的路程,明天就会传来消息,忍忍就得了。”

    “可是我们害怕……”微生溦几乎都要哭了,余思也跟着请求,“反正没几天,就让我们在一起吧,都是些孩子,这么黑的屋子,他们怎么受得了?”

    微生溦偷偷眼神示意了一下几个孩子,皓月最是机灵,瞬间领悟过来,直接上前一个矮身一把抱住萧段的大腿,苦苦哀求着,“求您了萧老大,让我们和叔叔待在一起吧。”

    接着就是阿姝,抱住了萧段的一条手臂,阿甫阿芩学着哥哥姐姐一人抱腿一人抱手,阿宸实在学不来他们,直接郑重其事的站在萧段面前,礼节周全的拱手行礼,“还请萧老大准许我们待在一起,这里确实太过阴暗,妹妹和弟弟都还小,请您发发好心。”

    萧段四肢被四个孩子牢牢抱着,一时根本动弹不得,想要粗鲁的踢开,却又看着都是些单纯年小的孩子,有些不忍心,喊了两声也不见他们有放手的打算,只有一咬牙缴械投降了。

    “好,但是必须关在屋里,哪儿也别想跑。”

    孩子们没有说话,余思和微生溦默契的对视一眼,齐齐拱手道谢,“多谢萧老大。”

    而后所有人都被带回了余思原本关着的屋子,守门的也从开始的两个变成四个,看来这个萧段还没有太笨,只是不知道清沫现在被关在什么地方,房门一被关上直接唤出了沥,吩咐他去找找清沫在哪里。

    除了清沫所在位置,微生溦还让沥详细查探了一番这个流花一霸的窝点,具体在流花村的什么方位,有多少人,武力值有多少!

    这件事其实完全不必沥亲自出马,只需交给他,吩咐几个鬼影成员即可,不消半柱香功夫,必定连这个窝点茅厕有几间,鸡有几只,猪有几头都查的清清楚楚。

    她想让沥多出来几回,当着人的面多说几句话,破除些与人之间的紧张感。

    本就狭小的房间此时多了六个人,一下感觉有些拥挤,五个孩子坐在唯一的一张床上,互相挨在一起,身上衣服脏兮兮的,脸也有些花,但却莫名感觉很是温馨可爱,相互依靠相互拥抱的坐成一团,面上是安心的灿烂笑容。

    余思则将那张唯一的案几搬开些当坐垫坐,微生溦也毫不扭捏的直接盘腿和他并排坐着,肩擦着肩,气氛有些亲近暧昧,却被突然回来的沥打消一切遐想。

    看见突然出现的沥,阿芩惊呼着直起身版,立马就被阿姝捂住了嘴巴,手指放在唇边提醒他噤声,外面站着四个守卫,千万不能让人发现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阿芩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乖乖点头,看着沥笑得阳光灿烂。

    几个孩子都对他充满好奇,但也懂事的没有强求多问,友好的朝他挥挥手,打量着他的黑衣悄悄交头接耳理论着,眼神却是纯粹明亮的暖色。

    沥面对这群孩子又不自觉的感觉局促,稳了稳有些焦躁的心绪,终于将打探的情况一一交代。据沥的打探,这个窝点面积非常小,连一个小寨子都算不上,男人总共才十几二十个,加上女人和孩子,一共五十人都不到,队伍小的简直可以忽略他们的存在,怪不得流花村离都城这么近都没听说过这还有个强盗窝。

    但从流花村人当时的反应来看,这儿的人都应该认识他们,说不定两厢还有所勾结或暗中帮助之类的,绑票勒索却没掀起多大波浪,没怎么听说过,从这一点来看,这帮人确实算不得穷凶极恶,只是求财。

    微生溦几个之所以被关在那个小黑屋里大家此时也知道了原因,不是故意折磨他们,而是根本没有多余房子,就团伙自己人很多都是好些人挤一个屋子,由此看来,余思这间专门用来关绑票的兀自可以算得上贵客待遇了。

    微生溦悠闲的抬头四处打量,发现这个房子完全由木头堆架而成,可谓最简陋最初级的房屋模型,加上数量极少,微生溦大胆判断,他们定是经常改换掩藏地方,周边山林这么大,说不定到处都有他们的根据点。

    阿甫听见门外传来孩子的嬉笑声,刚刚来回转移时几人都被蒙上了眼睛,什么都没看见,此时听见有孩童声音,不由高兴的站起身朝窗子外瞧,朦胧窗纸却是什么也瞧不见。

    “那清沫被关在哪间房间知道吗?”

    沥一板一眼的回答,声音是惯有的低沉沙哑,“她在一间很多女人一起住的房间里,身边随时有两个女人看着,只要见她醒了就给她吹迷药,就是不准她醒过来。”

    这个可能微生溦已经料到,强盗从都城开始便跟踪她们,自然知道清沫是会武的,为了以防万一,不让她醒来算是他们最为仁慈的手段了。

    “树桑和刈楚还在流花村,等待主人指示。”

    突然说起树桑和刈楚这才想起来,当天刚好他们两人不在,树桑陪端木伶练习赶马去了,刈楚则打探第二日要走的路,两个护卫都不在身边,刚好是强盗下手的好机会。

    绑票这种事绑主子就得了,这一帮人最多的就是主子,护卫反而稀少,能不交手就不交手,免得引起不必要伤亡。

    微生溦沉吟一下,看向余思,“你是怎么安排的?”

    “什么怎么安排?是你要被绑来玩的,自然都听你的,你想怎么玩?”

    微生溦双臂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我也没想好,看见那个三锐飞刀就随意跟来了。”

    “既然没想好,那就先多拖延点时间,慢慢想。我让人把那送信的劫了,只要他一时不带消息回来,萧段就料不准发生了什么事,自然一拖再拖。”

    “那要是他们发现事情不对,直接杀了我们呢?”皓月很是虚心求教的出言问到,很是感兴趣的样子。

    余思一甩袖子装作老夫子的摸一把不存在的山羊须,摇头晃脑一本正经回答,“这个萧段心性温厚,从对待我们态度上就可看出,并非大奸大恶之人,只要没有得到确切消息我们耍了手段,并不会杀人灭口,况且随便一看就知道我们身份不凡,这一大群人若是真的死了,事情绝对会闹到,惊动官府是必然,反倒是他们会无处藏身,从此被通缉着逃亡度日。”

    “是呀,树桑姐姐和刈楚哥哥没被抓来,肯定会回去通风报信,他们也害怕事情闹大的。”

    阿姝心思聪明的说出自己的想法,微生溦赞赏的朝她竖了竖大拇指,“阿姝真聪明,为了不和护卫正面交锋,他们故意在树桑两人不在的时候动手,明知有人知晓情况会回去通风报信,自然不会愚蠢的杀人惹祸,这么小的团伙,一共才五十人不到,大半还是女人孩子,完全没有抵抗力和战斗力,不过占着点了解地势的优势勒索点钱罢了。”

    余思手一伸揽着微生溦的肩膀,侧头直接靠过去,还不忘舒服的蹭了蹭,像只慵懒的贵妇猫,“他们勒索的可不是一点点。”接着伸出根手指头,“一人一万两。”

    微生溦都不由惊了一下,飘了个白眼过去,“还不是你财富外露,招摇过市的才会被人盯上。”

    余思委屈的瘪瘪嘴,竟可怜的将视线投向对面的孩子,却只换来他们乐呵呵的掩嘴偷笑。

    他们这儿八个人加起来八万两,就是供这伙人吃一辈子都够了,这真是三年不干活,一干吃三年呐,微生溦突然脑中金光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

    “你想什么呢,表情那么奇怪。”

    微生溦朝他咧嘴一笑,凑近他的耳边轻声耳语,“萧段此次怕是故意敲诈我们,准备干了这一单,从此金盆洗手了。”

    余思听她这么一说也瞬间感觉是这么回事,流花一霸这么多年没什么动静,除了不弄出人命,最大的一点怕是还在于,他们勒索的金额并不太多。

    看准有钱人下手,但是勒索数额又并非天价太过分,有钱人就算为了面子也就大方的自认倒霉,默不作声私下里悄悄把事办了,只要真能平安放人,也就不会抓着不放,所以才能这么无声无息的隐藏,这才是关键!

    但是这次,他们的要求太过离谱,看来确实已经做好了闹出大动静,甚至被官府围剿的大战准备,只要赢了,今后的生活就能衣食无忧,拿着钱离开这个深山老林,天涯任鸟飞。

    两人相互对视,越来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八万两在微生溦眼里实在算不得天文数字,但对于即便身为都城有钱人的大多数人来说,还是极为庞大的一个数字,就算不报官努力拼凑想着也需要点时间,若真凑不齐,保不准就会报官,想那萧段,此时定是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报信之人一刻不回来,一刻便不能安心。

    微生溦狡黠一笑,余思报以她相同的表情,极是默契的一言不发也能明白对方的意思,两只手在空中轻轻一击,达成想法,自信满满的同时看向紧闭的房门。

    守门的护卫尽忠职守的将窗门看的密不透风,本就人少的小团伙,生生派了四个人看守,还是不停换人的轮流值守,以保守门人精力充沛,不会有过于疲劳造成松懈的状况,可见对这一票的微生溦一行人有多么的紧张和重视。

    其中站在正对门口的守门人突然听见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叫喊声,是在叫他们,不由浑身警惕起来。

    老大可说了,这次干票大的,绝对不能有丝毫差错,否则都要人头落地。

    所以听见里面喊人,不由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犹豫片刻,隔着房门沉声应声,“干什么?”

    里面人继续传来清晰的叫喊,还是同一个女声,“我们要见萧老大。”

    守门人愣了一下,故意凶狠的回答,“老大说了你们老实在里面呆着等着拿钱赎人,别想耍什么花样。”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和萧老大说,要是耽误了正事你们可担待不起,而且还关乎着人命。”

    微生溦严肃而郑重的继续大喊,脸上却是搞怪的笑意,眼神转溜溜到处飘着,看见房门上贴着一副大红色对联,竟然是贴在房门里面的,左右一对加上横联,该是春节的时候贴的,都有些破损了,但看着有些喜庆,不由慢条斯理悠悠念出来。

    “年年顺景财源广,岁岁平安幅寿多,吉星高照。这谁写的字呀,跟毛毛虫似得,一看就没好好念书练字,‘福’字还写错了。”

    微生溦不过闲来没事随口说着玩,接着就想以此为契机教育一下自己的侄子侄女们,一定要好好读书认字,练字,否则将来连个对联都写不好,贴在门上让人看了笑话。

    架势刚刚摆起,嘴还没张开呢,紧闭的房门突然从外‘砰’的一声砸开,撞在墙上反弹回来,‘嘎吱’声剧烈,颤巍巍的前后晃动着,最后终于坚强的稳住了。

    “你这小蹄子,居然敢说老大写的字丑,我看你是住的太舒服皮痒了吧!”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简直让人莫名其妙,房间里的几人都被房门剧烈砸开的声音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着本在门口守门的人一脸凶骇怒容的死死瞪着微生溦,手垂在两侧紧紧握着,像是亵渎了他信奉的圣洁神灵一般,怒不可遏。

    “我就随口一说,这字……确实丑,我家孩子都比他写得好,而且,‘幅’字确实错了。”

    微生溦脸上懵懵懂懂的轻声继续回答,心里却是一阵大笑,见她还在说,守门的直接跨着大步以庞大威压的气势走过来,居高临下的用那张难看中带着凶狠的脸吓唬着她,声音很是愤怒的直接对着她的脸大喝。

    嘴巴一闭一合,黄森森的牙齿恶心的人想吐,唾沫星子满天飞,余思下意识抬起衣服袖子挡住脸,也顺便挡住微生溦的脸。

    “胡说,我们老大能文能武,写得一手好字,你若再敢污蔑他,小心我给你一拳,别以为你是女的我就下不了手,我一拳头下去怕是要你几天都下不了床。”说着还像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可信度,扬了扬满是肌肉的粗壮胳膊,威胁一番,见微生溦抿着嘴不再开口,这才满意的怒哼一声转身离去。

    微生溦呆呆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余思坐在她身边也是一脸惊奇的表情,不过说字写得丑就引起这么大反应,听他话这是萧段写的,看他行为神态,从内而外都在透露着一种信息,一种明明白白坚定不移的信息,‘不许侮辱萧老大——的字。’

    房门重新被大力合上,这次显然有些关不合缝了,露出一大条清晰的开口,足足有三根并拢的手指那么宽,可以看见外面的环境,最清晰的则是站在门口依旧满脸认真表情的守门人。

    寂静的房间里再也支撑不住,几人憋着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彻底爆发,无需遮拦的痛痛快快大笑出声。

    微生溦靠在余思身上笑得前俯后仰,几个孩子则直接在小床上滚成一片,皓月夸张的捂着肚子,高扬着头,嘴巴张得大大的,脸都有些微微胀红,唯有阿宸保持着镇定形象,不过也是满脸笑意,端端正正坐在最边上,手撑着床面,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余思清楚从房门开口处看见守门人听见他们的笑声后,满带着隐忍的涨成猪肝色的脸,眼睛恨恨的直视着前方,面容紧绷,似乎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冲进来大打出手,但在旁边几个同伙的安慰制止下,努力努力再努力,还是忍住了。

    微生溦笑得有些腰酸,脸埋在余思怀里,咯咯笑声完全压抑不住。

    “你也太夸张了,收敛点,也不怕他等一下再冲进来打你一顿。”

    余思比微生溦有形象的多,手撑在身后,胸膛因为笑得开怀剧烈起伏,妖媚狐狸眼带着笑意越见魅色,红润薄唇上勾着,五官飞扬着明媚色彩,若非在场人都早已看习惯了,随便谁瞧见他此刻的模样,势必都会被迷得神魂颠倒,心猿意马。

    “那位大哥,我们并没嘲笑之意,书法这种事没有具体好坏,都是见仁见智,但萧老大一时没注意写错一个字确实是真,谁没点笔误不是,改了就是了,你别放在心上。”

    余思朝着门外那人大声解释一番,昧着良心说话不由心里啐了好几口唾沫,还什么书法没有好坏,见仁见智,真是‘呸’,那也得先算得上书法程度再说吧,这对联简直就是初学的小孩子水平,笔都没用利索呢。

    微生溦几人还真不是笑话这字写得差才哄堂大笑,主要是字写得差还能被人这么追捧着,那义愤填膺的炽热眼神简直比追从书法大家的疯狂学者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笑归笑,笑过之心却是紧接而来的竟是一股铺天盖地的怅然,微生溦心一紧有些茫茫然,一大群人整日躲躲藏藏担惊受怕的生活在这片山林里,没有安定平稳的生活,不时迁移搬迁,别说认字写字了,就是这样的粗糙字迹都能被视若才学的象征。

    没有知识没有文化,就只能碌碌无为平庸一生,怕是就连开创不一样的生活,选择不一样的路,都因为贫瘠的头脑被遏制了想象。

    这类人是微生溦极少遇到甚至从未接触过的,即便她的思想超前,与当世人有很多不一样,标新立异,特立独行,但身边接触看到的人依旧大多是接触过文化熏陶教育的知识人。

    他们向往权利,向往尊贵,不管追求的是什么,都在用尽手段想尽办法的努力攀登,以求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微生溦此时才发现,真正最底层的百姓中还有另外一种不一样的人。

    这种人不知道进取不知道拼搏,完全没有野心,只知道一味跟随着自己的领头,盲目的追随、忠心、崇拜,失去了自己的思考和想象,被动接受着需要传达给他的信息。

    就像被完全操控的玩偶,失控于自己的生命。

    刚刚的守门人就是这样的人,长得五大三粗,年纪至少也已为人父,却没有自己的见解和看法,从他口中听出的不是对萧段会写字的羡慕和尊重,而是一味的盲目赞赏肯定,将他的字视若典范视若精辟,却不知这个行为在外人眼里是多么的可笑。

    微生溦相信萧段的字被提出质疑和批判应该是第一次,他们长时间隐藏着生活,自然不怎么有机会在外面写字,无非在自己的老窝里写写对联,认认送出去的勒索信内容。

    以往被他们绑票来的也都是有钱人,自然该都识得字,但生命攸关的危险时刻,谁会有闲情逸致欣赏绑匪老窝的对联?当然也就微生溦和余思除外!

    今日微生溦无疑打破了守门人心中萧段的完美形象,自然会引起他那般暴怒。

    想象前世时新闻上不时出现的国外宗教冲突事件,造成了无数的惨案,有的资深教徒已然为自己的信仰交托出全部生命,可以为了信仰做任何事,这样的信仰既可贵又可怕。

    萧段就是守门人或许甚至是整个团伙中人的信仰。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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