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白玉上的预言

A+A-

    >  醇王已经将自己关在书房三日了,他在想着如何抵御外面强国的进攻和吞并,如今除了临安国外,所有土地都已署名余思、微生溦,临安国凭着地势偏安一隅,可如今面对实力上的超大悬殊,这种安定已经岌岌可危。

    房门被王妃敲响,“殿下,宫中传话,陛下请您入宫。”

    醇王烦躁的一锤案面,“整天喊本王入宫,本王能有什么办法。”

    王妃推门而入,见他又在发火,已经习以为常,这半年来整个临安国人心惶惶,殿下也是日日不能眠,整日忧心忡忡。

    “先吃点东西吧,吃点东西再入宫。”

    王妃将手上的粥菜端放到醇王面前,一一摆放好,将筷子递到他面前,醇王仰靠在背垫后微闭着眼睛,许久没有动作,直到她再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接过筷子。

    “殿下日日忧心国事,也要小心身子。”

    醇王没什么胃口的吃了点,嗤笑一声,“国都要亡了,保重身子有什么用,当亡国奴吗?”

    重重甩下筷子,醇王又用力靠在背垫上,捏着额角恶狠狠的咬牙切齿,“这个昒昕隐藏的实在是深,没想到她竟然是微生家主,把天佑国和临安国捏的死死的。”

    “最不可思议的该是余思才对,妾身以为他不过是昒昕的跟班,不想竟还是紫巫国的玓瓅皇子,这么多年流落在外,没想到还能有回去的一天。”

    流落在外的皇子,还从来没有能够回去的,玓瓅算是唯一一个,不仅重回皇室封为康王,不久又直接被让位为皇上,一切发生的太快了,快的令整个天下难以接受。

    “玓瓅皇子算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寰宇城,若非他是寰宇城城主,一个流落在外的皇子也妄想重回皇室,真是可笑!寰宇城无所不知,自然有的是办法,否则怎么可能那么短时间内让慕容渊让位给他,不是被威胁就是被迫无奈,这才是他最可怕的身份。”

    猛然从位置上站起来,绕过书案边,宽大袖袍不小心甩到身旁架子上,将一个锦盒摔落在地,里面碗大的羊脂白玉露出来,在盒里跳了两下,慢慢归于平静。

    王妃倾身去捡,醇王垂眼看见那块羊脂玉,喊住她拿到自己手中观摩起来。

    “这块玉当年昒昕很是好奇,还拿回去研究许久,后来又送了回来。”

    “上面的金丝确实神奇,不过也可能根本不是什么字,不过天然的图案,白白研究了许久。”

    醇王拿着玉随手瞧了两眼,突然瞧见上面的天然金丝,好像比以前变大了些。

    难道是自己眼神变好了?醇王如是想着,努力去瞧那金丝,想要再瞧瞧究竟是什么字。

    当年死活看不清的字,这一次却像专门为他展示一样,根本无需拼尽全力去瞧,便看的一清二楚。

    看清上面的字,醇王双手都开始颤抖,满脸的震惊和惶恐,颤抖着嘴唇,“写的是……”

    王妃见醇王的模样,也凑过来看,脸凑得有些近,却发现根本无需如此靠近,很清晰的大致描绘着六个字——微生女乱世止。

    惊叫出声,王妃连忙捂住自己的嘴。

    “你也……看清楚了?”醇王睁大了眼望着她询问,王妃双手害怕的捂着嘴,用力点头。

    这六个字于此时的他们,此时的临安国而言,无疑预示着即将到来的灭亡。

    微生女,乱世止。

    如今天下还有哪几个微生女,乱世在她手上将会结束,这无疑是个好的预言,但于皇室来说,却是晴天霹雳。

    这意味着他们传承百年的尊荣和权利将被取代,意味着一代新的当权者即将诞生,而那当权者绝对不会是临安国的皇室湛家,姓湛的荣耀将从此过去。

    醇王拿着这块玉不知该如何是好,像会烫手一般直接丢在书案上,死死盯着它,没有反应动作。

    “殿下?”王妃试探性的喊了一声,醇王即刻将那丢下的玉捡起来放进锦盒里揣到怀中,严厉提醒着,“这件事谁也不能告诉,忘记,彻底忘记。”

    王妃不明就里的慌乱的点着头,连连应声‘知道’了,小心的捂着嘴巴。

    醇王离开了,带着那块羊脂白玉,却不是去向皇宫的方向,而是悄悄独自去往玉石店。

    前脚跨进玉石店内,后脚有人紧跟而上,在他吩咐着掌柜将这块上好羊脂白玉立马分割时,身后有个声音响起,“醇王殿下这是在自欺欺人吗?”

    陡然转身,瞳孔慢慢放大,许久才叫出那个名字,“昒昕?!”

    昒昕和醇王面面相对着,清沫已经将那羊脂白玉从掌柜手中拿回来了,看了眼放进袖口中,确实是当年那一块。

    “这个东西我还真把它忘了,当初还给殿下时想着什么时候借个由头就拿来了,不想这一忘就是这么多年,殿下这是看清上面的字了?”

    “微生女,乱世止。你就是那个微生女!”醇王几乎咬牙切齿,她欺瞒他太多了,曾经叠玉商会主人的身份,现在微生家主的身份,甚至紫巫国皇后的身份,她隐藏的太好了。

    “这预言不成真了嘛,内容也挺好的,乱世中止,天下太平。毁了干什么呀,又不能阻止湛家的败落,这是既定的命运,你改变不了的!”

    醇王带着愤怒的直直望着她,“上面的字你早就看出来了?”

    微生溦点了点头,“这是上天赋予我的命运,实在太过沉重,但不得不要,只好照它的意思将天下太平统一了。”

    “昒昕,我真是不该留你!”

    “你想杀我?凭什么?凭我阻断了你湛家的富贵和荣耀?那你这个想法就太自私了,为保你湛家一家的尊贵,而牺牲掉全天下人的幸福。”

    “临安国百姓的幸福不用你来给,我湛家自然会好好保护。”

    醇王激愤的大吼,玉石店内早已空无一人,掌柜、伙计们见着他们的气氛早已逃得一干二净,不敢再留,以防被误伤。

    “可你湛家传承这么多朝皇上,有哪位皇上能真正办实事,为百姓着想?全都是些靠山吃山,只会安逸享受的慵懒君王,你们占着这么好的天然宝地根本就是暴殄天物。享受荒淫了这么多代人,也该知足让位了!”

    醇王不与多说,心中想着必须尽快通知人来捉拿他们。

    微生溦和余思是所有事情的核心,杀了他们万事都会迎刃而解,却不知,世上能抓住他们杀死他们的实在再难寻觅了。

    曾经微生溦以为能敌得过她和余思的也就嗜血门的噬魂人,后来才知道真正最厉害的是嗜血门的门主公孙群,那武功才是出神入化,不过他都死了,还有谁能和他一般厉害呢?

    至少目前为止微生溦和余思还没想出除了二师父外能将他们如何的人。

    醇王不经意打量了一圈玉石店,前门被微生溦和清沫堵着,柜台门帘后就是后院,应该还有出口,不消多想先离开报信为紧,突然施展轻功就要逃跑,微生溦早料到了,完全不必她出手,清沫一下便轻松解决。

    醇王消失不见很快传遍京师,整个京师惶惶不安,皆说是被三重关外的微生溦和余思杀害,凶手确实是他们,但至少他们还没有杀人的打算。

    孙老大在得到昒昕传信的时候久久回不过神,身边围了许多手下,都看着他发愣出声的模样,好奇的问着,“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被人一问,孙老大立马回过神来,嘴里不断喃喃着,“公子,公子竟然……。来了!”

    没有理会好奇围满的人,即刻带着几个亲信赶下山去,着急的像是身后有狼在追。

    微生溦三人再次来到了安城,城中比上次寂寥了许多,因着‘国家危难’的关系,也因着整个安城关了一半的店铺,街面上到处都冷冷清清,开着门的也没什么客人,这种清冷情况下也没多少百姓有兴致逛街。

    微生溦沿着熟悉的路闲逛着,上次在这呆了几个月,许多热闹有趣的地方都去过,大街小巷熟悉的很,见着一片清冷之色,不由没了兴致,直接朝目标丁家去了。

    丁家紧闭着府门,清沫上前敲门,许久才传来开门声,开门的小厮打开门缝瞧见外面的几人,觉得很是熟悉,想了许久才想起是小姐的亲家,连忙又关上门进去通报。

    与上次来时的热烈欢迎大相径庭,不一会出来迎接的是满府的带刀护卫,丁家老爷丁安从后面走出来,脸上是惊讶和愤怒,与整个临安国百姓提起微生溦和余思的表情一样,充满即将被灭国的畏惧和愤怒。

    “你还有脸来,没想到与我丁安结亲家的竟然是要灭我临安国的敌国皇后,真是荣幸之至啊!”丁安反讽的怒斥着,脸气的通红,整个人都有些摇摇欲坠,看他的态度,知晓了昒昕和余思的身份后,这半年应该很是不好过吧。

    微生溦体谅的笑着,“有什么话我们不能坐下慢慢说吗,毕竟我们可是亲家。”

    “什么亲家!”丁安突然再次拔高了声音,“从今往后,我们两家的婚约到此结束,我可高攀不起你们这户亲家。”

    微生溦看着丁安气的脸红脖子粗,反倒越发开怀的笑了,余思站在她身边淡然开口,“原来丁老爷还是这么爱赌气的性格,没能提前告知身份,实在抱歉。但这可是关乎两个小辈的幸福,我们当初只管提亲,可不管退亲的。”

    “你……”丁安伸手就要指着余思,想起他是紫巫国的皇上,如今更是除临安国外唯一的皇上,手不自觉放了下来。

    “丁将军莫生气,今日我们不就是来赔罪了吗,您总要给我们解释的机会不是吗?”

    微生溦正说着,突然府内叫喊着跑出一个女子,定睛瞧去是丁缥缈,着急跑来显然是想拦着双方打起来,微微喘着粗气,看着他们三人就想叫‘小姑姑,清沫姑故、余思叔叔’。

    称呼还没出口就被丁安提醒的盯了两眼,难过的垂下头转换了到嘴边的话,见外的喊了,“微生家主,清沫小姐,余思公子。”

    三人还是进了丁府,丁安没好气的坐在主位上,也不叫人看茶,也不招待入座,兀自威仪的坐着,手一下下敲在案面上,很是不耐烦。

    “今日来究竟何事,我一闲置老头早已不过问朝事,帮不了你们什么。”

    丁安一来便直接表明自己态度,微生溦和余思这个时间段突然登门,任谁都会认为是想凭着丁安曾经的影响力求些什么事,不想微生溦却笑了,“丁将军该是安度晚年的时候,晚生怎么敢拿那些不清净的事情打扰您。”

    今日府中只有丁安在家,他的两个儿子都不在,丁缥缈陪坐着,本来今日的气氛身为闺阁女子不该露面,但生怕爷爷一生气动起手来,只能在身边看着。

    “既无事,又何必来?”

    “晚生已经说了,我们是来赔罪的,也是来解释的,还请您老人家宽宏大量给个机会。”

    微生溦说的诚恳亲切,完全没有皇后高高在上的架子,还是和当初来丁府时的态度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丁缥缈坐在一边不敢发声,视线一眨不眨定格在那三人身上,特别是微生溦,不想阿宸的‘小叔叔’是个女子,还是位皇后。

    当初紫巫国新皇登基的消息传到安城后,丁安很快便知道了那新皇是一起来向孙女提亲的‘余思公子’,他那并未公布名姓的皇后就是‘昒昕’,整个家从那一日起就彻底乱了。

    丁安卸去职务闲置在家多年,不问朝堂政事,但终究是临安国人,固守的思想让他无法认可这两个将要灭他国家的罪魁,即便曾经相交甚欢,将微生溦奉为自己的忘年交,还结成了亲密亲家,但依旧不可接受,也不可饶恕。

    丁安没有太过分,表明自己的态度直接就想送客,他能做到不理会放他们离开就算自己偿还情分,但微生溦和余思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安安定定的坐着,等待着。

    “我没什么要听的,从今以后两家亲事作废,你们走吧,就当从不认识。”

    丁缥缈眼中萦绕起水雾,国家大事她一女子不懂也不参与,她只觉得从相处之中,昒昕和她的夫君余思并不像坏人,更重要的是,她喜欢阿宸,想要和阿宸结为连理,这个愿望此时却被爷爷亲手打碎了。

    丁缥缈此时才感受到,当初提亲时自己因为那些无聊流言拒绝阿宸是多么的可笑,此时两人相爱遭遇到家国立场和长辈阻拦,这才是最大的阻碍和遗憾。

    丁缥缈默默流着泪想要请求,但不知从何说起,自己爷爷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固执认死理,对于打定主意的事很难转圜,更何况关乎他的信念和立场,更加不会轻易被说动。

    “余思说了,我们只管提亲不管退亲。丁将军这么急着赶我们走,可是不想和我们两个敌人待在一起?”

    “明知故问。如今我们立场不同,不管将来你们的目的能否达成,我坚持自己的立场,始终是临安国人,死也要以临安国人的身份去死。”

    丁安的态度坚定异常,余思却噗嗤笑了。

    “丁安将军的格局会否太小了,眼中只有临安国,而没有天下,没有百姓,您也该为全天下的百姓想想呀!”

    余思话一出,丁安立马梗着脖子怒驳,“天下百姓过得有何不好,反而是你们挑起战争,将百姓们陷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临安国从未发生战乱,百姓们安居乐业,你们的说辞完全是强词夺理,什么为天下为百姓,不过为权利、利益驱使的野心家罢了。”

    微生溦赞同他的话般轻点了点头,“丁将军所言极是,我们自然是野心家,才会梦想着如此宏图大业,并且付诸行动,事实也证明我们是有实力的。但对于百姓究竟是好是坏,是福是难,丁将军当真以为我们的想法一无是处吗?”

    丁安倒没想到微生溦如此诚恳,转过头来看她,眼睛微眯着,脸上还是固执的死板神情。

    “临安国皇室固守一方,好吃懒做,无所作为,相信丁将军曾经深入朝堂对此更加清楚。占着天然资源只懂享乐,如今的湛家已经没有资格再带领临安国的百姓。而且百姓们封锁在这小小天地间,闭塞往来,故步自封,如何求发展?这难道就是对百姓的好吗?”

    “那难道要让我临安国的百姓们做亡国奴吗?”丁安顺口大喊出声,立马便闭了嘴。

    微生溦满意的笑了,看来这才是丁安最为忧心的,亡国奴,确实凄惨、屈辱。

    余思坐在微生溦的下首,他身为皇上却甘愿坐在微生溦的下手,像是她的一个随从一样,有着实力和威望,却心甘情愿让微生溦出风头,让她尽情展示自己。

    “亡国奴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余思温言轻笑着,看着微生溦嘴有点干,视线转向丁缥缈,请求着可否赏点水喝。

    风趣没架子的话引得丁缥缈许多好感,即刻笑着命人上茶,丁安一边听着也稍稍缓和下神情。

    “天下百姓本就属于同一片天地,不过因为分裂出各个国家才会有各国百姓的说法。如今天下四国已有三国合并为一,百姓们不过回归统一,摒弃掉从前国家之间的隔阂和误解,就像兄弟团聚,回归到原本的大家庭,哪儿来的亡国奴。”

    “之所谓亡国奴不过是因为受到欺压和不平等,四国若合并,丁将军以为亡国奴多还是所谓的紫巫国正统百姓多?兄弟间还有分歧和矛盾,这点小问题难道也值得拿出来说吗?”

    紫巫国攻下天佑国,拿下云沙国,日后定然还有临安国,到时所谓的亡国奴便是天佑、云沙、临安三国的百姓,比之紫巫国百姓不知多出多少倍,害怕受欺压不成,这话实在好笑!

    国家一统,天下百姓便是一样的百姓,再没有国家之分,成了真真正正的一家人。

    “丁将军心中清楚,真正抉择的不是百姓可会成为亡国奴,从此人生凄惨,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未来只会越来越好。要抉择的是要不要放弃对临安国皇室湛家的支持。”

    湛家统领临安国上百年,历代皇帝功勋加起来真的少得可怜,最开始不知如何占据了这个天然宝地,物产丰富,易守难攻,建立了临安国,从此在这生根发芽,逍遥人生。

    湛家的皇室太过会享受了,只懂得享受,没有一点上进心,更加不懂居安思危。

    如今,微生溦和余思便是终结他们一代传一代逍遥人生的危机,这个危机只针对湛家,将他们拉下皇室的座椅,拉下权利的顶端,拉入尘埃,与民相同。

    “你们今日来,究竟所为何?”丁安紧拧着眉头,没有直接回答微生溦的话。

    微生溦和余思对视一眼,皆是温和的笑意,没有任何的戚图和目的。

    “我的个性丁将军也有所了解,从来不管不顾,不在意外人的看法。临安国我们是必须会拿下,但今日也确实是想向您赔罪和解释。对于不相干之人,我不屑与之,但丁将军是我多年相交的好友,阿宸和飘渺更是相爱许下婚约的人,你们都是我在意的人,所以我想得到你们的谅解和赞同。”

    “此次而已?”

    “仅此而已!”

    余思紧紧握着微生溦的手,时刻展现着两人的亲密,开口替她解释道,“小溦儿怕因为大家的立场,生生拆散了这对有情人。不管大家身份如何,这对小辈是无辜的,还请丁将军看到我们的真诚。”

    丁缥缈坐在一边小声的嘤嘤哭泣起来,娇弱的望着自己的爷爷,伤心的轻喊着,却没有多说其他的话,爱恋不舍的神情已经让丁安明白她的意思,她不想和阿宸结束。

    如今天下统一的局势已在眼前,不是他不愿就能改变的,就连京师权利中心的皇上、皇室都无能为力,更可况是他!

    “你们没有为难我这个老人家我很欣慰,也很感激。恕我直言,虽然局势已定,但我心中还是坚持自己是临安国人,我便等着看,看是否像你们说的天下百姓从此成为一家人,没有欺压和不公平。等我看到结果,再决定这场亲到底要不要结。”

    丁安的态度已经明显了,他不会帮忙,也暂时不会阻止反对,还是同自己的身份一样,不管天下朝事,等着看微生溦和余思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究竟能否像他们说的。

    单单如此缓和了态度,有了希望,丁缥缈已知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