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马休整完毕，便由着管事分了船只。

    巴特尔瞧了两眼，一转身的功夫，蔡京便不知道哪里去了，其实他并不在蔡京坐哪艘船，这些船都一个样，不出来那个话里那个简陋些，都是一个模子里印的，按理来，蔡京应该坐在船队的中间，一来前后都有保护，二来可以掌控全局。

    果不其然，他在人群中搜寻一圈，就叫蔡京上了中间一艘大船。

    巴特尔眯了眯眼睛，蔡京身边那人一直带着斗笠帷幔，看不清面容，却有些眼熟。

    到底是谁呢？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

    “船家，你这船结不结实。”

    突然旁边走过来一个人，弯下腰，抬敲了敲船板。

    巴特尔回头，就见一个武夫打扮的男子，正低头打量着这艘船。

    那男子巴特尔见过，是蔡京府上一个叫做张扬的侍卫，很有些本事，旁的武夫空有一把子力气，而他不仅有力气，还很有智谋，又长袖善舞，在皇上面前也十分吃的开。

    是个熟人

    “唔，客官安心坐下便是，这船我叔父开了半辈子，可是他的命根子呢。”

    巴特尔敏的道，顺便将头低了低，又伸拉了下帽檐。

    张扬一脚踏上船，一边回头向着岸上几人招了招：“过来吧，咱们坐这艘。”

    巴特尔赶紧起身将杂物收起来，给几人腾出空子。

    那张扬从头到尾目光一直落在他的斗笠上，眉心微微皱了皱。

    “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他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问道。

    巴特尔心头一跳，后背陡然升起一层燥汗，讪笑道：“官爷认错人了，或是官爷以前坐过人的船罢。”

    张扬想把他斗笠摘起来，这人怎么看怎么眼熟。

    歪着头琢磨了一会儿，就：“不可能啊，我不会记错的。”

    “呦，官爷坐好了？”

    老船头儿眼见这边有些不对劲儿，怕被这群官爷发现他收外快载别人，赶紧过来圆场。

    张扬这方才收回目光：“昂，走罢。”

    老船头儿用胳膊肘一杵巴特尔，喝道：“愣着干嘛，去给我把着舵去，干啥啥不行，就吃厉害，长这一身的肉。”

    边骂，便伸攘着他往里走，那模样，倒真和叔侄俩没什么区别，只是那人带着顶帽子，不敢以正脸示人，就让他有些奇怪。

    等那老头儿回来了，就有意无意的要去套他的话。

    张扬喝了口水，吹着河风，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同伴聊天，突然抬头看了一眼老头儿，就问：“船家，如今生意还景气不？”

    老头儿用抹布擦了把脸，日头又烈，烤的人身上冒油。

    “不景气。”

    老头摆摆：“忒不景气。”

    张扬抬眼看了看巴特尔的背影，笑：“船家诳谁呢，若是不景气，你还能自己侄子来学这本事？我们又不抢你的饭碗，用不着防着我们。”

    一出口，众人都笑。

    一个两个打趣道：“的是，我们又不图你这口嚼，诓我们做甚。”

    老头儿嘿嘿的笑，弯下腰，回头打量了巴特尔一眼，声：“我这侄子啊，脑子不大好，就生了一把子力气，旁的不行，这是我们家祖传的艺活，没办法，只能给他个活路，不至于饿死，再来，各位官爷，他生的丑陋，一张脸，放外面能吓死人！”

    张扬这时又蹙起眉，不由得又看了巴特尔几眼。

    当真像他的这样么？

    老头眯着眼，借弯腰扯绳子的功夫，又偷偷看了看张扬，然后那些一团麻绳，走到巴特尔身旁，一边让他帮自己捋绳子，一边声对他。

    “那人一直不怀好意的打量你，该不会是你仇家吧？”

    老头儿心里有些发颤，他就是行个好，可别惹事上身。

    巴特尔又压了压帽檐，目光从斗笠底下扫过去正看到张扬抬起头，将壶中茶水一饮而尽。

    “不是。”

    巴特尔低声道：“船家放心，不会给你惹麻烦。”

    那老头儿被中心事，脸上一阵燥热，好在他皮肤黑，也瞧不出脸红，就摆摆，掩饰道：“哎，这，这我收了你的钱，我得让你平平安安道对岸不是”

    巴特尔轻声一笑，没有话，闷声帮他收拾麻绳。

    “我对他们，你智力有些问题，又生的奇丑无比，所以不爱与人交谈，又常已斗笠遮面。”

    老头儿又叮嘱他：“你可别漏了馅！”

    巴特尔就道了声：“多谢。”

    半日的光景，船缓缓靠了岸，在行一段路，便真正到了汴京。

    老头儿将船挺稳，等张扬等人拿了行李整顿完毕，又侯了片刻，那些人人多物杂，光是收拾又废去许多时间。

    巴特尔也知道心急误事，也不在意这一时半会儿，就靠在船头上，拿了个干粮吃了几口，欣赏江景。

    大概日落时分，蔡京一行人方才收拾完毕，纷纷离去。

    巴特尔见状，拿起包裹，同老头儿告了别，避开蔡京一行，从田间绕远路回去。

    一别三月，汴京依然是那个汴京，人群熙熙攘攘比肩接踵，进城的队伍从城门楼排出三四基地。

    巴特尔眼见时辰已晚，城门要关了，官兵正拿着剑往外轰人，便不再上前，只恐碰见不该碰见的人。

    蔡京一行按理来应该已经到了，可是巴特尔找了一圈，并没有找到人，来也是，蔡京什么人，他回来要进城，还用得着排队？那一个个的不得把门口给他送过去就是好的。

    随便找了个茶寮，巴特尔打听了一下雷家的事儿，一切都好，没什么异样，这才放了心。

    天色擦黑，巴特尔在城外找了家客栈，准备先做休整，毕竟进宫面圣，盯着一张风尘仆仆的脸，怎么也不过去。

    客栈是和雷清远曾住过的友来客栈，老板受过他们的恩惠，巴特尔一进门，他便看出了他来，赶紧从柜台后面绕出来。

    “巴特尔兄弟？”

    巴特尔忙走过去，伸拍了拍他的胳膊：“掌柜的。”

    掌柜的见他满身风尘，因问道：“你这是去哪里了？”

    “出去有些事，这刚回来。”

    巴特尔笑笑，若无其事的道：“眼看城门关了，今晚在你这儿住一宿。”

    掌柜的忙带着人往楼上走：“快块，先歇着，吃饭没有，我让二给兄弟送些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