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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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生才自清晨起来,右眼皮便一个劲儿的跳个不停,他捂眼进了屋,一抬头,见窗下背阴处站着个人。

    “大人。”

    李文慢慢转过身,对着他微微一笑。

    邓生才愣了一下,问道:“你,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是来向大人辞行的。”

    李文拱了拱,随着他弯腰,露出背上的行李。

    邓生才不自觉站直身子,眉心皱起:“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

    李文站起身,笑着道:“时候到了,下官想回老家看看,回来时,会记得给大人带些特产。”

    邓生才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李文没有话,提了提背在背上的行李,举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山高水远,天涯有时尽,大人,后会有期,多保重。”

    他着,径直出了院子。

    李文于邓生才,是上下属的关系,其实不然,更像是谋者,对着他的离开,邓生才虽惊愕,却没有愤怒,他一直知道这个人心思难测,一直没有真正的臣服过自己。

    他叹了口气,漠然走到案几后坐下。

    墙上挂着一副盛世不衰牡丹图,他一直没有注意过,那上面落了厚厚的灰尘,原本鲜艳的花朵便的黯淡无光,灰蒙蒙的,只隐约看的出形态。

    有衙役在外面奔走,似乎在捉哪里跑出来的一只耗子。

    “快快快,堵住它,你个蠢货!”

    “你他娘的才是蠢货,跑你那边去了。”

    “我抓住了,抓住了啊呀,又让他跑了。”

    “”

    嘈杂声从窗户里传进来。

    邓生才紧紧拧着眉头,猛的伸一拍桌子,厉喝一声:“能不能声点,一群蠢货。”

    外面衙役动作一僵,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再出声,只是捉老鼠发出的动静仍然不,叮叮咚咚的传进来。

    邓生才叹了口气,起身大步出了门。

    “哐”房门从里面打开,邓生才沉着脸站在门口。

    衙役噤若寒蝉,纷纷回头看他。

    “一群蠢货,养你们有什么用,连个耗子都抓不住,叫唤叫唤,他娘的能不能让老子安生会儿”

    “爹!”

    不远处匆匆跑过来一个人影,却是邓德。

    邓生才正在气头上,张嘴就骂:“爹什么爹,你是我爹!”

    邓德跑到他面前,连气也来不及喘,就指着门口:“爹,你,你快去看看,门,门外来了一群官兵。”

    “官兵?”邓生才右眼跳的越发厉害,脸色瞬间一变:“什么!什么官兵?”

    邓德摇头:“没见过,不知道啊爹,守门的衙役拦不住,已经到院里来了。”

    邓生才心猛的一沉,背上出了一层冷汗,身影一晃,几欲跌倒在地,赶紧扶住邓德的:“进?进来了?”

    话没完,程盟便从假山后拐了出来,与此同时,大批拿着兵戈的官兵从路上涌出来,将剑茅直直的对准了邓生才。

    邓生才心道完了,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他和程盟暗里斗了这许多年,程盟虽然为人带着几分清傲,却没有跟他明面上做过对,只因为,程盟扳不倒他。

    如今程盟既然敢带着官兵来抄他的府邸,就明,这事儿是真的败露了。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邓生才百思不得其解,想起师爷的突然辞别,又想起雷清远的种种行迹,他追悔莫及,怎么就没能发现呢?

    他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却没有一个声音回应他。

    “爵爷,李文逃走了。”

    程盟将县衙上上下下搜了一遍,均没有发现师爷李文的身影。

    雷清远正翻看着从邓生才书房里搜出来的书信和账簿,里面清清楚楚的记载着私矿里的账目,产量多少,运往哪里,中间又经过了哪些人的,包括书信中与他来往的都有些什么人。

    雷清远逐字逐句的看着,他希望从里面找出那个名字,又怕看见那个名字,最终,目光落在最角落里的一个名字上。

    “童贯”

    程盟顺着他的目光一看,神色大骇。

    “爵爷,这”

    雷清远摇头,示意他莫要声张:“府里的人可都抓起来了?”

    程盟点头:“除了逃跑的李文,全齐了。”

    门外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喊:“邓生才你个杀千刀的,你罪该万死,你伤天害理无恶不作,大人,大人们啊,我们都没做过那些事儿的啊,人是他抢的,爹是他杀的,我就在一边看了一眼啊”

    邓德赶紧拉住他娘:“娘,娘,不是因为这个,你,你别了。”

    他脚都在颤抖,带着悔恨和愤怒的眼神,透过紧闭的门窗,刀子般落在雷清远和程盟的身上。

    雷清远并没有把邓德母亲的话放在心上,只叮嘱程盟:“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一定要找到邓生才,不能让他给京城传信。”

    程盟领命,忙带着一队人出去继续寻找李文的下落。

    巴特尔和宋江正搜过李文的屋子,走到门前,三人打了个照面,微微一笑,算是见礼。

    “老爷。”

    巴特尔走进屋,从袖带里掏出一封信:“老爷,我在李文的屋子里找到了这个。”

    雷清远看着那封信,迟迟没有伸去接。

    信封上落款四个大字——“雷爵爷收”

    原来李文早就知道看穿了他的计谋,也知道他来益州的目的,只是不知为何,他一直没有戳穿他,甚至在配合着他演戏。

    信中写道:

    “雷爵爷,你看到写封信的时候,便是一切尘埃落定之时,我已不在焦阳,您不必派官兵来追捕于我,不才虽愚钝,却也分得清道义,京城那边我不会去传信,本就逆天而行,事到如今不过是罪有应得,我从未害过人,也从未想过何人会因我而死,不才吃斋念佛,也曾超度冤魂,有些人,或者受罪,倒不如死了痛快,来世投个好人家,锦衣玉食,也不用受百般痛苦,如此来,倒是我成全了他们,邓生才不同,他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最有应得。”

    只短短一句话,无不彰显着他的自私与狂妄。

    雷清远既感到荒唐,又觉得可悲,如果一个人连最基础的善恶是非认知都没了,又何谈其他的呢。

    他轻笑一声,站起身:“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