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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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 29-

    过去二十七年的人生,梅衫衫虽不敢自己每时每刻都心如止水, 但绝大部分时间, 她都心湖无波。心脏生来不坚强, 唯有冷静克制,才能不惊扰到它, 给自己平添痛苦。

    来自异性的示好,她并不陌生。相貌如此, 外表又是最能激起男人保护欲的楚楚柔弱, 从到大, 从镇到A城,明着暗着向她表白过的男性不知凡几,可她知道, 自己从来不曾心动过。

    心中的那只鹿, 仿佛不知道什么时候, 就从心房天生的缺陷处,偷偷溜走了。

    如果没有余致远的出现,她也许会在合适的时候跟一个人平平淡淡的交往,平平淡淡地结婚。倒不是她有多向往婚姻, 只是,她知道母亲不会任她孤单一人、无人照顾。与其无意义地冲突,不如挑个温和老实的, 最好跟父亲的性格完全相反。

    然而还不待她着手物色人选,凭空冒出一个余致远。

    英俊多金风流倜傥的余氏少董,在跟素来爱欺凌自己的继堂姐的相亲宴上一眼相中了自己, 这与灰姑娘一般无二的情节,足以砸晕任何一个爱做梦的少女。

    可惜梅衫衫不相信童话。

    她的父母,中产乖乖女和混血坏子轰轰烈烈坠入爱河,继而为爱私奔,不也是童话般的开始吗?或者按照《仲夏夜之梦》的走向,他们即便误入森林,被魔法影响着发生一系列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最终仍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见现实并非童话,盲目相信会有Happy Ending,大部分时候不会有好结果。

    面前的这只手,修长匀称,竹节般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如玉,却没有玉的冷硬,反倒看起来十分温暖,像是散发着年轻的类似阳光的味道。

    就连那只失踪已久的鹿,似乎也一路跑着欢快地奔了回来,一下下焦急地撞着她的心房,扑通,扑通,像是要把那道厚厚的坚固的防线撞出一道口子来。

    心动又过速了……

    正怔忪间,她垂在身侧的手,忽然陷入一片温暖的包围中。

    果然很暖……咦?

    她愕然抬头,却只看见卫修线条漂亮的侧脸。他目光直视前方,不与她对视,又轻晃了晃她的手,:“走吧。”

    不由分地拉着她就往前走。

    梅衫衫被带着向前,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交握着的两只手上。修长有力的手包裹着她的,手心干燥温暖,力气略大,不至于弄痛她,却也像是怕她逃跑似的用力握着,还似乎有些僵硬。

    “……这边。”

    卫修牵着她的那条胳膊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掌心里的玉手那么滑腻柔软,巧又纤细,微有点凉,很快被他的体温染成与他一样的温度。十指相连、仿若一体的感觉太美妙,牵上了就不想放开,难怪街上那些情侣总是十指紧扣。

    梅衫衫这才注意到,总是参观者络绎不绝的美术馆,现下空无一人,只有几个保镖模样的西装大汉像柱子一样杵在门口。

    “今天是闭馆日吗?”她疑惑。

    “嗯?”卫修愣了一下,“哦,我让他们关了,人多太烦。”

    梅衫衫:“……”

    好吧,反正是你们家的美术馆,你想开就开,想关就关,so easy。

    艺澜美术馆建筑气势恢弘,主馆呈圆弧形,高悬的穹顶上点着柔和的灯光,宽阔的展厅介于明暗之间,墙脚一盏盏灯自下而上,出一个个明亮的椭圆光斑,让墙上的每一幅画作都是焦点。

    馆内空旷无人,梅衫衫被卫修牵着,仿佛漫步在一艘巨大的宇宙飞船中,那一个个光斑便是窗口,展示着不同的世界,引人驻足一探究竟。

    她在看画,卫修在看她。

    点点灯光落在她的眼中,像是苍茫宇宙中缀满繁星,其间闪烁着惊叹、好奇、欣赏……让她精雕玉琢般的脸更加生动。她看得入神,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也放松了下来,乖乖地由他握着。

    “原来这里没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梅衫衫呢喃,又被陡然响起的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脸颊没来由地热了热。

    尴尬之下想起,不是有又窄又陡的楼梯,才要牵着的吗?她可没看见哪里有楼梯。

    卫修轻笑一声,晃了晃她的手,“你想看,等会儿回来再看,这些又不会跑。你先跟我来。”

    他倒是丝毫不觉得自己破了宝贵的宁静,姿态一派从容,清冽嗓音仿似玉石撞击,在空旷中隐有回声,环绕立体声似的,蕴着丝丝磁性,让鼓膜阵阵发麻。梅衫衫的耳朵也热了起来。

    不行啊……果然不能跟他独处。

    可她哪里能想到,这位少爷会任性地把整个美术馆给关了?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并让我嫉妒得质壁分离。我要是能有一间这样的美术馆,我……诶?

    拐角处,一片乍一看与墙壁浑然一体的地方,居然是一扇可以开的暗门!

    卫修冲她献宝似的眨眨眼,“是不是很魔幻?”

    梅衫衫点头,“好像九又四分之三月台。”

    卫修朗笑出声,“我的疤可不在额头上!”

    楼梯果然又窄又陡,可能是为了节省空间,修得更像个扭曲的梯子。有卫修在前面牵引着,梅衫衫爬得仍然有些费力,是以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话中的含意。

    “……你脸上有疤?”

    “有啊,怎么没有?你仔细看。”卫修回头。

    他本就比梅衫衫高出一个头,这会儿又站在台阶上,是让她看,却不肯低头。

    梅衫衫先是腹诽,至于不管什么时候都要摆出一副睥睨姿态么?紧接着,她便发现了他为什么不低头——从这个角度,她正好可以看见他下颌底下,的确有一道不显眼的伤疤。

    她下意识地抬起空着的右手,摸了摸。

    疤痕微微凹陷,破坏了这一块肌肤的平整光滑,却是一种独特的触感。不完美,但也是温热的,鲜活的。

    “……疼吗?”她的声音低不可闻。

    被柔软的指腹轻抚着,所过之处像是起了电流,酥酥麻麻的,卫修像被抚着下巴的猫,惬意地微眯了眯眼睛。然后捉住她的玉指,不让她再动作。

    再摸下去,要出事了。

    牵起她,继续上楼,“早就不疼了。当年有人跟我可能会留疤,后来果然留了疤。”

    “谁啊,这么乌鸦嘴。”梅衫衫顺口道。

    卫修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梅衫衫莫名,几个意思?

    这时,七弯八绕的楼梯总算到了头,视线赫然敞亮。

    梅衫衫环顾,原来上方是一间宽大的收藏室,里面……都是宝啊!

    “这这这些……?!”

    “是外婆的部分收藏。”卫修解释,“她更偏爱古典派,而舅舅喜欢近现代的东西,美术馆的风格也更现代一些,这些不适宜放进下面的展里,就存在这里。”

    梅衫衫已经沸腾了。

    许多只在图册里见过的画作,居然就摆在这里,就在她的面前,触手可及!

    “德加,果然又是芭蕾舞娘……啊,雷诺阿!你看那些光斑,重重树影在贵妇的裙子上,真是把阳光画活了。我想,他内心也一定是个温暖的人吧?还有这个……天哪,太美了,我的心脏!”

    主导权易主,现在变成了卫修被她牵着,一幅幅画作看过去,含着笑意听她的评论。

    是啊,太美了。

    草草地浏览了一圈,梅衫衫激动不已,全身像过了电似的,微微发颤。卫修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指腹,“不着急,你慢慢看,想看多久都行。”

    梅衫衫调整着呼吸,稍微平复了一些,还是忍不住感叹,“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房间了。不止是艺术之美,还有看到这些画时的心情,太美好了,我会终生难忘的。”她诚心实意道,“谢谢你,带我来看这些。”

    卫修勾唇浅笑,“不客气,我也看到了最美的。”

    “哦?”梅衫衫好奇,“哪一幅?”

    只见卫修拿出了手机,点了两下,递给她。

    梅衫衫狐疑地接过。那画居然还不在这里?

    她垂眸一瞥,瞬时脸颊耳根热成一片——

    屏幕上,赫然是前置摄像头照出的,她的脸。

    几、几个意思?

    最美的……?

    ……她吗?

    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对,卫修探头过来,俊脸也出现在镜头中,与她头挨着头,画面亲密。

    紧接着,便听他哦了一声,“点错了。”

    梅衫衫:“……”

    自作多情了。

    她窘得几乎是将手机扔回了卫修怀里,视线游移着,咕哝,“我呢!吓我一跳!”

    啊啊啊!梅衫衫你也太自信了!什么最美的,羞不羞啊!

    卫修又在手机上点了一下,再次递给她。

    梅衫衫差不多做好了心理建设,接过来。

    一看,再次想把手机丢还给他。

    “……你故意戏弄我是不是?”

    “没有啊,”卫修无辜地指着桌面背景,“在我眼里,在我心里,就是最美的,不接受反驳。”

    “……”梅衫衫不知道该什么好。

    被当做桌面的照片中,她站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神色恬淡,眼睛没有看镜头。显然是偷拍的。

    问:一个男孩子,偷拍你的照片,当做手机桌面,还特意让你看到,这代表什么?

    作者有话要:  修修:你在我眼中是最美~每一个微笑都让我沉醉~Baby记得那次约会~那夜我想你想的无法入睡~

    周伯:是每夜吧,眼都是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