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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0-
梳妆镜纤尘不染,将身后人变幻的神色映得分毫毕现。
也许是因为她背对着他, 他没有如平常一般将情绪深藏, 因而徐诗音得以窥见一丝他的真实表情。
这一丝真实, 让她捏着耳环的手无意识地一紧。
“嘶。”
银针险些戳进耳垂的肉里,她倒吸一口气, 又若无其事地摆正,戴好了耳环, 对着镜子调整, 让两边对称。
“……你怎么了?”
余致远的反应慢了半拍, 见她摇头,不再追问。他已穿戴妥当,便算先行离开。
“起来, ”徐诗音像是不经意间想起, 笑道, “先前我带卫三去余……哦,是梅姐的画展,他买下了一整个房间的画。那时我还劝他,艺术品投资需谨慎, 现在想想,我真是傻了——人家分明醉翁之意不在画嘛。博美人欢心的雅事,差点被我这个煞风景的给搅和了, 我还傻乎乎的跟周艺先生提了一嘴,真是罪过罪过。也怪不得三少后来不再找我咨询了,原来是目的已经达到了啊。”
余致远的脚步微顿, 面上却丝毫没有泄露任何想法,只冷淡道,“孩子的把戏。”
徐诗音咯咯直笑:“可是女人就吃这一套啊!”
离开酒店,余致远还不想回家,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兜圈。兜着兜着,他恍然意识到这是去往紫玉苑的方向,身体先于大脑反应,他踩了一脚刹车。
刹得猛了些,他的身体被惯性往前一抛,幸而被安全带挡住,然而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车子被撞得向前一冲。他使劲踩住刹车,停了下来,看向后视镜。
追尾的后车是辆红色敞篷,显然没有与他保持安全车距。车主是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副驾驶上坐着个男人。
在他看向镜子时,那女人下了车,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口中骂骂咧咧,“你他妈到底会不会开车?马路中央刹什么车,中风还是猝死了啊?我艹你……”
余致远沉着脸,转过头去,眼神交汇,女人明显卡住了,面上闪过一丝欣赏惊艳之色。因怒骂而扭曲的脸凝滞一瞬,立刻像变脸一样,换上了冷艳妩媚,眼波横飞,“我这位先生,猛然刹车,多么危险,是吧?”
“这位姐,”余致远见过的美人多了,这点媚眼引不起他的任何波动,沉声道,“你不懂得什么叫安全车距吗?不懂不要紧,待会儿你可以跟警察同志好好学一学。”
“谁要报警?谁他妈敢报警?”话间,副驾驶的男人也跟了过来,同出一辙的粗俗,“老子叫你……嗬!是余总?”
余致远皱眉看向男人,也有些意外,“郑先生?”
郑新河变脸的功夫比他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一扫先前的凶神恶煞,堆起客气的笑,“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不好意思,婉婉的驾照是买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您修车的费用,我来负责,呵呵……”
转头看向女人时,却陡然拉下了脸,抬手就是一个耳光,“臭婊|子!还不向余总道歉?”
女人被得头偏向一边,半边脸迅速肿了起来。她捂着脸,妩媚的眸中泛起一层泪花,委委屈屈地声道,“对……对不起……”
这郑影后的哥哥,原先就是个混混,因为妹妹搭上了卫永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开起了会所做起了生意,不过骨子里那股流里流气永远洗不脱。这样的人,余致远是看不上的,不过对方的唯利是图和狠辣,却很有得用之处,譬如上回与卫氏竞争云泽湿地项目的时候。因而他能与他维持表面上的客气。
然而女人的委屈表情,看在他眼里,却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梅衫衫。
余致远摆了摆头,将她挥散,忽然对郑新河厌烦极了。一句话也懒得再,他直接发动了车子,扬尘离去。
被喷了一脸尾气的郑新河冲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神色淬毒,“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投胎么?瞧不起老子,有钱了不起啊?瘪三……”
转头看见仍在哭哭啼啼的女人,泄愤地抬脚一脚踹过去,正踹在她的肚子上。女人踉跄后退两步,跌坐在地,却不敢大声哭嚎,怕引来更多的暴力。
车辆往来,行人络绎,有人想上前,对上郑新河凶神恶煞的眼神,又迟疑了。眼睁睁看着他拽着女人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扯了起来。女人自觉坐进副驾,他自己开上车,驶离现场。
起会投胎,卫家还有个更会投胎的。
不过听,那崽子有女人了?
郑新河这几日去了趟邻市,对A城近日最劲爆的八卦了解得还不是很详细。他想了想,去了郑倚菱处。
“我听了,”郑倚菱刚洗浴完,裹着浴袍,坐在镜子前耐心地一层一层往脸上拍敷着各种护肤保养品,淡淡道,“不就是捡余致远的破鞋嘛。没娘的东西,喜欢年纪大的,很正常。而且他这种喜好,不正好又证明当年那事……”
她没再往下,郑新河却是心中有数。只是——
“这样就完了?”
他自顾自从酒柜中拿出一瓶洋酒,也不用酒杯,就着瓶口咕咚咕咚抽了一气。
然后一抹嘴,“我看,不如找几个人,把那娘们儿……”
“你别乱来。”
郑倚菱回过头,没有化妆品的遮掩,这张脸再保养得宜、微整形技术再发达,也免不了显出一丝岁月的痕迹。
她理了理腰带,站了起来,“不要轻举妄动。之前会所的事情,累得我的公众形象严重受损,也不免攀扯到卫永言身上,他其实对我很不满,不然为什么花了那么久,才把你给捞出来?他这段时间也没再来我这里,显然是在敲我。这种时候,你别再给我添乱。”
郑新河骂了句脏话,问,“那老子,该别是又有新欢了?毕竟……”
他把后面那句“你可不年轻了”咽了回去。
即便没出口,郑倚菱了解自己的哥哥,自然明了,气得踢了他一脚。
“男人这种动物,最是专一,不管到什么年纪,永远喜欢18、20的姑娘,有什么好奇怪的?”她没好气,“别忘了,我有儿子!只要有承望在,那些妖精,别妄想能斗得过我!”
既然不能下手,郑新河就失去了一大半的兴致。无论如何,那娘们儿虽是残花败柳,可长得真不错,仙气飘飘的,比外面那些庸脂俗粉强多了。先前顾忌着余致远,连多看一眼都不合适,可现在……
妹妹跟妹夫的事情,他反正插不了手。郑新河还是有些不死心,问,“那就由着那崽子抱着女人逍遥?”
郑倚菱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用用脑子?人家外甥肖舅,还好承望不像你!”
郑新河再三被妹妹呵斥,也恼了,“他当然不像我,他像他老子!”
对上妹妹暗沉到可怕的眼神,他有了些悔意,举起双手,“我什么都没。”
“那是最好。”郑倚菱勾唇浅笑,面庞明艳如芍药盛放,却不带任何温度,“这女人该怎么用,我自有主张。目前主动权在我们手里,那崽子手里没什么把柄,不然以他的性格,不可能按兵不动,只顾着跟卫永言死磕。哥哥,你可别坏我的事,白白给他送把柄啊。”
郑新河后背一凛,下意识点头。
***
梅衫衫曾经听过一句话,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
她还在奔三的路上,暂不清楚自己届时会不会如狼似虎,但有一点她能肯定——
二十出头的男人,才真的如狼似虎啊!
又或者,只是她家的这一只格外强悍?
自从那天意志不坚定,让他得了逞,他就像个生下来就茹素的和尚头一回沾到荤腥一样,食髓知味,热情得让她几乎招架不住。且技术进步飞速,从第一次还有些手忙脚乱,到后来对她身体的每一个敏感之处了如指掌,甚至都没用上几次!
如果不是顾忌着她的身体,她很怀疑,自己的脚还能不能再挨得到地?
即便不做实质性的……交流,他也总爱腻在她身边,比先前尤甚。他似乎非常享受这种随时都能伸手摸一摸她、凑过来就能亲亲的亲密状态,在她身旁时,他总是眉眼舒展,眸中像洒满了细碎星光,煜煜生辉。
梅衫衫觉得自己在他眼中,可能就是一块美味的肥肉,哪怕不能吞吃入腹,守着望着,不时舔一口也是好的?
当然她也不是抱怨——她一直是喜欢他、纵容他的,不然两人也不可能走到这一步。只是只是……
她这个娇弱的身体,会不会满足不了他啊?
卫修春风得意,最欣慰的莫过于周伯。
少爷果然不是不行!先前盘算过的迷情药蓝片印度神油等等等都无用武之地,简直太好了。
夏天的尾巴甩了一下,便悄然溜走。一不留神,植物园里的银杏树上已经挂满了沉甸甸的果实,秋风将一片片银杏叶吹得金黄,像梵高画笔下的浓墨重彩,绚丽无匹。
温度一降,卫修就迫不及待地换上了梅衫衫给他买的秋装。他夏日里总是简单的T恤休闲裤,换上剪裁合体的衬衫,宽肩长腿,挺拔又精神,浅浅的蓝色干净清爽,将他昳丽的面容衬得越发清朗隽美。
梅衫衫满意极了,替他整理衣领时被露出的半截锁骨勾得心猿意马,忍不住用力一扯……想象中纽扣四溅的景象没有出现。
……高估自己的力气了。
卫修乐得不行,反过来把她扒了个七七八八,约好的散步最终没有去成,而是在卧房做了一场香艳淋漓的运动。
“……堕落,真是太堕落了。”
梅衫衫轻喘着,趴在他光洁的胸口,指尖推着那颗青梅,在他起伏的胸膛上随意滚动。
她颈间泛着细细的汗珠,卫修扯过薄被,将她包住。被子下面,肢体交缠,温热的肌肤相贴,不出的惬意。他亲亲她汗湿的鬓边,染着暗哑的嗓音中透着餍足,“我这么辛勤卖力,哪里堕落了?宝贝还不满意吗?”
梅衫衫轻轻踢他,马上被他的长腿绞住,动弹不得。
相拥着静静享受了一会儿愉悦的余韵,她起正事,“今天,郑影后光临我的望梅轩了——不过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卫修的身体微微一綳,“……你介意吗?”语气有些紧张。
“介意你派人保护我?”梅衫衫白了他一眼,“难道你以为我会要死要活的拒绝,以展示我的独立坚强,等我被人晕掳走了再哭唧唧等你救?我是不是傻啊。”
卫修:“……”
“不过,你应该告诉我一声的。”梅衫衫。
卫修忙解释,“我是怕你知道了会紧张。其实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不一定真的有危险。”
“嗯,我懂。”
她的一个“懂”字,比什么都重要。她总能理解他的想法,愿意包容他,恰到好处地给他安慰。
他到底做对了什么,竟然能够遇见她,被她爱着?
卫修心情一激荡,“大卫”同志也跟着激动了起来。梅衫衫算是怕了他了,连忙把话题拉回正途。
“郑影后以前在别的场合也跟我搭过话——或者,是跟‘余太太’搭话,不过被我敷衍过去了。她城府不浅,这次是头一回,没露什么口风,连试探都没有,像是正经想收藏艺术品。不过,她肯定还会再来的,到时候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余太太”三个字,卫修特别不爱听。她该是“卫太太”才对。姓余的也配?
“你要是不想理她,就直接叫她滚蛋,不用给她留什么颜面,”他长指绕着她的发梢把玩,轻嗤道,“她城府是不浅,不然卫永言也不是没有别的女人,怎么就她一副准二夫人的架势,仿佛就她是他唯一的真爱?还不是她经营出来的形象。”
梅衫衫还真不知道这一节,毕竟她不熟悉卫永言,也没关心过他的花边。
她想了想,“所以就像卡米拉——查尔斯王子未必没有过别的情妇,可大众都只知道她是真爱,然后她最终还上位成功了?”
“差不多。”
“噫,你们男人真是……你以后不会也左拥右抱吧?”
真是飞来一口横锅,毫无预兆!
卫修冤枉得紧:“我跟他们可不一样!我只爱你一个。”
梅衫衫抬杠:“就算真爱只有一个,也不妨碍睡别的女人吧?”
“……问题是我为什么要去睡别的女人?”卫修难以想象,“我不想,也不会!”
为什么,这真是一个好问题。
梅衫衫也不懂,索性不去想了,接着郑倚菱,“所以她还很擅长经营包装……倒也合理,好歹混到了影后级别,含金量不论,包装不就是娱乐圈最擅长的嘛!还有舆论控场……嘶!干嘛咬我?”
“你不能这样!”卫修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随便怀疑我,是我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对我没有信心吗?如果有,你要告诉我,我会改;如果没有……那你太过分了,这叫莫须有!”
梅衫衫没想到自己随口酸了一句,他却如此较真。可换个角度思考,如果是自己莫名其妙被质疑以后会不会红杏出墙……
不行,真的过分了。
“你的对,我不该把别人的行为往你身上套。”她检讨。
“哼,原谅你。”
卫修睨她一眼,接着道,“是啊,舆论控场,当年的事情,不乏有她的手笔。”
“她也太……”梅衫衫想不出词汇来形容郑倚菱的恶毒。
想到年少的卫修没有母亲的庇护,父亲又是个混账,竟然被郑倚菱这种人欺负……真想把她脸上的玻尿酸都出来!
到这个——
“我看过她年轻时的照片,然后今天仔细观察过她的脸,以我鉴定画作的眼光来看,她应该微调过不少地方。技术不错,动的幅度很,不容易看出来,但却能让整张脸的美貌值提高不少,不知道是去日本还是韩国做的?不过现在针的太多,脸有点僵了……”
卫修不是很懂话题是怎么从舆论控场跳跃到整容针的,但和她这样相拥着聊天,她想什么都好。
“日本。”
“嗯?”梅衫衫愣了一下,“……这你都知道?”
“她从年轻的时候,就常去日本,有时候还会带上郑承望。她保密做得不错,媒体一般都不知道,知道的也不会报。”卫修问,“你觉得有什么问题吗?她靠脸吃饭,花大功夫维持那张脸,我以为挺正常?”
梅衫衫手指无意识地勾着青梅吊坠,边思索边道,“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又不上来……既然你父——我是,卫永言对她不是像她标榜的那样真爱无敌,那我之前有个猜测可能也不准确了。我原本想着,会不会是郑倚菱在中间挑拨,让卫永言以为……以为你不是他亲生的,所以他才会……”
那么渣破天际。
卫修拧着眉头,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可能性不高。且不提卫永言对她的话未必有多信服,现在又不是滴血认亲的年代了,她若是质疑我不是亲生,卫永言必然会验证,而且我的身后还有周家,她贸然做手脚,等于往我母亲身上泼脏水,糊弄不过去,那跟找死有什么区别?更何况,先前公司有人嚼舌头议论我们父子水火不容,不定是卫永言知道自己喜当爹,被卫永言当场发火开除。”
梅衫衫叹气。
她与这些人都没怎么接触过,无从了解,于是很难做出正确的判断。郑倚菱的主动接近,倒反而是一个机会。
***
翌日,起了大风。
狂风呼啸,梅衫衫畏寒,这种天气,她已经穿上了薄毛衫。捧着一杯热茶,她望着窗外,枯黄的落叶和杂物被高高卷起,在半空中着旋飞舞。树枝在风中左摇右摆,瑟瑟发抖,反倒是矮的灌木丛立得坚定。
仿佛一夜之间,整个世界正式进入了秋季。
她收回视线,问餐桌对面的姜雨芹,“妈妈,我今晚想叫卫修过来吃饭,可以吗?”
“这里是你的家,你想邀请谁,不需要经过我的允许。”
像是担心自己的语气太硬,姜雨芹又补救道,“我是……妈妈没有要管束你的一举一动的意思。”
梅衫衫笑道,“我知道的,但总要和您报备一声。”她眨眨眼睛,“算是我的私心吧,我怕您给他脸色看,让他受委屈,我要心疼的。”
姜雨芹牙酸。
那天女儿拿她和她父母作比,给了她极大的震撼。她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看过这件事,而一旦深思……
同样是着为女儿好的旗号,蛮横地插手她的感情。
然而意识到这一点,并不等于她就能彻底跨过心里那道坎,只是像安排相亲那种事情,她是不会再做了。
这些天,她其实非常关注女儿的举动。
这孩子的生活,相当的充实——工作、读书、锻炼,她总是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要做什么,除了跟那个卫修厮混的时间花的多了些。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让自己的生活围着他团团转。
她和她,的确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 修修:抱着33盖棉被纯聊天!幸福!
33:……能让我先把衣服穿上吗?
修修:冷吗?我来给你暖!
今天又是双更的份哦~
内什么,昨天那些猜7个的用完的,你们看着33的眼睛,再一遍?